果然沒出蘇任所料,自那次皇帝召見之後,僅僅過了五日聖旨下,加永安候驃騎大將軍蘇任大司農。也就是說蘇任除過侯爺外,即是領兵作戰的驃騎大將軍,又是主管天下財稅的大司農。這兩個毫無聯係,卻不倫不類的官職讓很多人有不同的猜想。

有人說蘇任現在權利盛極一時,一手抓錢一手掌兵,儼然天下第二。也有人說這是皇帝的捧殺,驃騎大將軍說的好聽,卻是一個手中沒有一兵一卒的閑官,大司農又怎樣?大漢的財富都在內庫,大司農手裏那點錢都不夠給群臣發俸祿的,這是皇帝將蘇任高高舉起,然後在重重落下的表現。總之,說什麽的都有,然而蘇任沒有爭論也沒有牢騷,平平靜靜安安穩穩的去上任了。

司農寺就在皇城外麵的朱雀大街上,左邊是丞相府,右邊是太常寺。司農寺這個掌管天下財富的所在,至少麵子上掌管著天下財富的所在,大門卻不高大也不恢弘。門外沒有宏偉的獅子,也沒有高高的旗杆,隻是在門廊下司農寺幾個篆體字而已,據說這幾個字是當年高祖皇帝親自手書,所以橫平豎直的沒有絲毫美感。

蘇任並非單獨一人上任,他帶來了書院中好幾個高年級的學生,這就是身為書院博士的特權,隨時隨地都不缺忠於自己的手下。作為上任司農寺大司農兒寬已經年過七旬,佝僂著腰滿麵滄桑感,手裏的拐杖不知經過多少年已經被他自己把玩的油光水滑。這個拐杖的樣式讓蘇任想起自己當初在蜀郡時,做出來的各種玩意,其中就有拐杖,而且賣的價錢卻不低。

“豈敢勞動老大人在門口等候,快快裏麵請,有話屋裏說。”蘇任非常客氣,親自攙扶著兒寬往裏走。

司農寺不大,隻有一進院落,左右廂房是司農寺官吏辦公的地方,主屋是堂官們的辦公場所。實際上這幾年司農寺是被內廷剝奪最狠的一個部門,如太倉、均輸、平準、都內、籍田中的太倉、都內、籍田已經被內廷奪走,隻剩下均輸和平準兩個主要任務,就這兩個還被丞相府搶去了平準,實際上司農寺目前就一個任務,那就是調撥物資的均輸。這個任務實際上誰都可以幹,市場自由市場的規律,所有物品都是從物價低的地方流向物價高的所在,隻要丞相府把持這平準,就算是兒寬把吃奶的勁用上估計也是於事無補。

趁著底下的人去接收司農寺,蘇任和兒寬便在大司農的官廄中喝茶聊天。接收是每一任接替官員都要走的程序,誰也不願意替上官擦屁股。當然有些早就覬覦位子的自然已經將前任的事情摸了個一清二楚,接收也不過是走個過場。像蘇任這般被皇帝硬弄來的官員,就得仔細緊要些,萬一兒寬弄出來的窟窿沒辦法填回去,他蘇任絕不會做這個冤大頭。

兒寬顯的非常高興,胡須都在抖:“都說侯爺是我大漢財神,有侯爺接管司農寺,老朽也可以放心些,前幾年侯爺在塞外與匈奴人拚命,老朽可是提心吊膽呀!生怕出了什麽不順心的事情,老朽被問罪都是小事,影響大軍作戰那可對不起列祖列宗!”

看的出兒寬是誠心高興,但是蘇任也不能像個傻子一樣就放心兒寬,能在這風雨朝堂上堅守這麽多年的人,沒有一個敢於輕視,即便呈著好心也是有條件的好心。蘇任哈哈一笑:“老大人說笑了,老大人任大司農這麽多年,我大漢天下升平,這其中自然有陛下的功勞,老大人的勞苦也不能否定,陛下準了老大人的告老,老大人便可以安心回家怡兒弄孫頤養天年,可喜可賀!”

“陛下濃恩,老朽感激肺腑!”

一名學生手裏抱著一摞子賬本進了官廄,看了蘇任一眼又看看兒寬。蘇任微微一笑:“何事呀?”指著這個學生對兒寬道:“小子田千秋,乃是田齊後人,書院的,我這要接收司農寺,便讓他來幫忙!別看他年紀小,卻學的不錯,正好借著司農寺曆練一二,日後也是國之棟梁!”

兒寬點頭:“前幾日老朽進宮,陛下對侯爺那個學生霍光讚口不絕,書院這些年替我大漢培養了不少人才,我這官廄中就有好幾個,都是幹吏!侯爺育人有方,可喜可賀!”

田千秋等兩人說的差不多之後,這才插言:“先生,這些賬目有問題!”

兒寬的臉色立刻難看起來:“這……,這……”

蘇任微怒:“不要這麽一驚一乍的,有何問題慢慢說,老大人經手的賬目即便有問題,也可能是疏漏。”

田千秋不被不抗:“我等幾個同窗查證了最近兩年的賬目,些許小的疏漏也已經查明,隻是這些賬目涉及的數額巨大,錢財流向不明,這才稟報老師得知,也請老大人看看,如若在別的地方,還請讓人找出來才好核銷。”

聽到田千秋這話,蘇任也是一臉疑惑,伸手拿過田千秋懷裏的賬本,翻了幾頁將賬本交給兒寬。看了好一會,兒寬的冷汗就出來了。如果按照賬本上的記載,的確司農寺在去年的時候有五萬金不知去向,也沒有注明用途,也就是說這五萬金不見了。

兒寬連忙著人找來寺丞,幾番追問和查證之下,終於有人說出了眉目。從去年年初開始,不知道什麽原因,陸續有不少人來司農寺借錢,多著幾百金上千金,少著幾十金。能從司農寺借到錢的人自然不是什麽平頭百姓。以兒寬老好人的心態,這些人家本不是缺錢的主,之所以借錢應該是遇到了什麽難事,便允諾了下來,並約定年底歸還。事後兒寬並未將其放在心上,誰知道今日便出了這種事。

經寺丞說明,兒寬也想了起來,一拍額頭:“都是老朽糊塗呀!這可如何是好?本以為都是重諾之人,卻不料出了這等事情!侯爺請放心,明日老朽就去一一討要,就算要不來老朽即便是變賣祖產也會將這些錢還上。”

蘇任擺擺手:“老大人不必如此,當初借貸的時候可否有憑證?”

寺丞連忙道:“有的有的,每一筆都有憑證,在下這就去找!”

“有憑證就好辦,田千秋你和寺丞去核對憑證,如果無誤便簽收了賬單!”蘇任大手一揮將兩人打發出去,這才對兒寬道:“老大人不要生氣,有憑證就能說過去,也不用老大人去要錢,此事我蘇任擔下了!”

樂城候丁儀,其祖名叫丁禮,也是當年隨漢高祖劉邦打天下的功臣,爵封樂城候。傳到丁儀這裏也就隻剩一個樂城候了。得到下人回報,說蘇任親自將兒寬送出司農寺之後大喜,連忙名人安排車馬就要出門。樂城候府已經是一個即將破敗的侯府,若不是這一次給皇帝送來了幾個“仙人”,是最有可能被打壓的一種人,甚至於尋個由頭被剝奪侯爵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丁儀的馬車從侯府出來,很快便拐進了一個小巷,沿著曲曲彎彎的巷子不知道饒了多少個圈,這才在一戶不起眼的酒肆門口停下來。丁儀從馬車的車簾縫隙中深處腦袋,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人盯著自己之後,這才從車上下來,很快便進了那間酒肆。

“成了,成了!”還沒有進入雅間,丁儀便高聲喊喝:“蘇任將兒寬親自送出大門,蘇任真的接了大司農!”

欒大和幾個人正在屋裏喝酒,身邊圍攏著幾個歌妓,一個個醉態萌發說不出的逍遙快活。丁儀闖進門,抓起桌上的酒杯連灌三口:“看來蘇任沒有發現那些錢的事情,要不然就算蘇家有錢,五萬金也不是小錢,他絕不會替兒寬遮掩。”

趙周哈哈大笑:“那就好!隻要蘇任接了大司農之位,接下來就是咱們發動的時候了,一旦出現問題,他這個大司農絕對跑不了,就算陛下不會治罪,這大漢財神之名恐怕也保不住了!”

欒大點點頭,扭向一邊盯著角落裏一直沒什麽動靜的酈世宗:“還是靖候有辦法,樓觀書院出來的的確不一樣,這就叫青出於藍勝於藍,來來來喝酒喝酒。”

酈世宗閉著眼睛,他雖然自認有才,但是也知道自己有多少才。他家累世公侯,到了自己這一輩依舊是個寂寂無名之徒,而蘇任呢?短短十幾年成為天下富商,又幾年手握十萬雄兵,可以說大漢的現在有很大原因和蘇任有關,而且是蘇任用不到三十年的時間帶來的。他不是看不起自己,而是自己根本就沒有和蘇任掰腕子的勇氣。看著眼前這三個如同打了雞血一樣的家夥,酈世宗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和欒大走的有些進;後悔自己要和他們做這個計劃。自己是蘇任的學生,本沒有和蘇任對抗的原有,但是怎麽的自己就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丁儀一拍酈世宗的後背:“靖候,您這是怎麽了?您放心,一切我已經安排妥了,三十七家不是王爺便是公主府,其次都是侯爵,就算是出了問題,陛下也要看看,那可都是他的骨肉親人,不會有任何問題,何況那些錢也不是我們借的,和咱們一點關係都沒!哈哈哈,喝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