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都有何人?”

蘇任坐在書房中,韓慶和阿巽就在他的身前。三個人都麵色陰沉,氣氛格外壓抑。

韓慶看了阿巽一眼:“共有四人參與其中,樂城候丁儀居中聯絡,欒大領頭,趙周隻是鼓吹呐喊,還有……”

“還有誰?”蘇任很生氣,皇帝算計自己也就罷了,這些年自己做人做事都非常小心,欒大那是自己的敵人,害自己無可厚非。至於那個丁儀、趙周之類,想破腦袋也不明白自己和這兩個人有什麽瓜葛。

“還有便是靖候酈世宗!”韓慶看了蘇任一眼,看到蘇任聽到酈世宗的名字時手抖了一下,但也沒有隱瞞:“實際上這個計劃是酈世宗首先提出來的,經過一年的運作,卻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逼迫兒寬退休,又設計讓陛下委任您為大司農。”

“一年?”蘇任的眉頭再一次皺緊。

阿巽立刻低頭:“屬下辦事不利,一直未能偵知,願領責罰!”

韓慶連忙道:“也不能怪他,明麵上的一切事情都是丁儀在做,欒大又躲在宮中,而一年前酈世宗還在書院讀書,所以都沒有辦法監控,這些天天罡地煞不眠不休,總算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是功不可沒。”

蘇任這才壓下怒氣,對阿巽道:“這事不怪你!還查到的什麽?”

阿巽鬆了一口氣,連忙道:“他們聯合三十七家達官顯貴,其中有八家王爺,五家公主府,還有二十二家侯府,從去年開始陸續從司農寺借貸五萬金,並一直秘密收購黃金,已經查明的大約有二百萬金左右,至於真正有多少還在追查中,至於他們弄這麽多黃金幹什麽屬下就不知道了。”

蘇任冷笑一聲:“還能幹什麽,哄抬物價,發一筆橫財!”對韓慶道:“立刻派人去請李老將軍、公孫賀、公孫敖、衛青,還有曹襄;另外將崔成儒老先生也請來,親自來!對了,桑弘羊也叫回來,在將劉據、霍光、金日磾、上官桀、田千秋幾人安置在密室,我和那些人的談話對他們不隱瞞!”

“好的,我這就去辦!”

又對阿巽道:“從現在開始天罡地煞別的事情不用再管,隻追查一件事,就是那些人的黃金都在什麽地方,絕不容出任何差錯!”

“諾!”

劉據對被蘇任叫來非常的疑惑,他經常留宿蘇家這誰都知道,但是蘇任卻沒有單獨叫過自己,無論在什麽情況下總是和蘇康一起,即便是受罰也幾乎同時挨打,並沒有因為他的身份對自己有所照顧。有時候他覺得自己這個老師並不是好老師,向父皇說過一句便被踢了一腳,給母後說過之後母後總是笑而不語,讓他不可在背後說太傅壞話。

一間密室中共有五個人,劉據年紀最小,除過霍光他熟悉一些之外,其他幾個人也隻是在書院中偶爾遇見過,甚至於連這幾個人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怎麽回事?”劉據湊到自己最熟悉的霍光身旁:“蘇康呢?這今日可沒和蘇康一起堵老劉家的煙筒,我讓蘇康不要弄,他不聽我也沒辦法。”

霍光一臉嚴肅,指了指對麵牆上的一個圓形銅管,忽然想起這地方他好像來過。那一次他和蘇康兩個在家裏亂撞,進過這個房間還從那個銅管裏聽到太傅和旁人說話的聲音。那時候年紀小,以為碰見了鬼,一溜煙的趕緊和蘇康逃出來再也沒敢進來過。

“老師讓我們幾個在這裏聽著,他要和幾個人談話,不要問我也不知道說什麽事,隻是讓聽著。”看了看旁邊三人:“金日磾甲科二班,這次大考甲科十五名;上官桀甲科四班,大考第三名;田千秋乙科一班,大考乙科第一名。”

劉據咂咂舌,又看了看霍光。如果算上霍光這個乙科第三名,可謂是今年樓觀書院的精英會呀。忽然劉據好像明白了什麽,這些人都是精英,最遲後年就會入朝為官,在官場打磨幾年曆練幾年,等這些人成為朝廷重臣之時,自己說不定就……!劉據不敢想,心中默默點頭,這是太傅在給自己挑選班底呀!

對於市場的感知最敏銳的無疑是商人,所以第一個來的是崔成儒。等崔成儒到的時候,還沒有回蜀郡的霍老四、胡濟、周重等人早已經在了。人老成精,其實崔成儒在很早以前就已經發現了問題,所以聽到蘇任找他,他大概也就明白什麽事情,等看到這些人之後,老頭已經知道蘇任的用意何在。

沒有多餘的客套,蘇任開山明要:“和幾位我就不客氣了,隻一句話,立刻籌集物資運往長安,以糧食、食鹽、鐵器、布匹,總之是百姓們最需要的東西,越多越好!長安有百萬人口,必須保證半年之內這些基本用度不會出現問題,同時我也會向江蘇、玉門、塞外、嶺南去信,錢財不夠用來找四哥,其餘的我不管,我隻要物資。”

對於其他人蘇任沒有必要說的明白,但是對崔成儒蘇任需要說明白。所以他也沒有隱瞞,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老頭子鄭重的點點頭:“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已經在囤積這些東西,說是有大買家,蘇先生放心,回去我就接管家業,將所有的東西放出去,先造成一個物資充足的家鄉,拖延一段時日應該不是問題。”

蘇任深施一禮:“有勞老先生,小子感激不盡。”

崔成儒搖搖頭:“你我都是大漢人,這樣的好日子是我們一起幹出來的,絕對不允許些許宵小之輩胡折騰!”

桑弘羊是第二個來的,作為大漢錢莊的總管,有關錢的動向他也是最敏感。當初成立大漢錢莊,一來是從源頭打去那些私造錢幣的弊端,二來也是平衡財政,現在看來效果很好,桑弘羊也幹的有聲有色。對於桑弘羊,蘇任沒有必要客氣,桑弘羊本身也是在蘇任的舉薦下出來的,兩人雖不能算是從屬,但桑弘羊明白如果蘇任要打擊他,隨便動動指頭就能讓他九族被誅。

“你用的什麽衡量貨幣?金本位還是糧本位?”

就這麽一句話桑弘羊的冷汗就下來。金本位是以黃金作為主體貨幣,有多少黃金發行多少貨幣,就如同我們現在的貨幣製度一樣,最好的狀態便是不會出現貨幣貶值,因為永遠你都能用錢買到相對應的貴重金屬黃金。糧本位也是相同的道理。無論發行何種樣的貨幣必須有一個度,這個度或者是金子的儲存,或者是糧食的儲存,亦或者是別的什麽,都有個參照物。一拍腦門發行貨幣,必然造成錢不值錢的後果,這一點蘇任在創辦大漢錢莊之初便給桑弘羊說的明明白白,甚至以劉徹祖訓的方式鐫刻在錢莊的守則中,不允許任何人改變。

“金子!”桑弘羊擦了一把額頭上汗。

“還有誰知道?”

桑弘羊想了想:“此事為絕密,隻有陛下和錢莊的幾個心腹掌櫃知道,不過我敢保證他們絕對不會說出去。”

聽見陛下兩個字,蘇任已經無語了,長歎一聲:“立刻調集金子,至少需要五百萬金,但是對外不可露出半點痕跡。”

桑弘羊咽了一口唾沫:“先生,可是出問題了?”

蘇任閉著眼睛:“即將會迎來一場搶購金子的風潮,如果避不開將會……”

後麵的話蘇任沒說,但是桑弘羊已經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如若不夠可怎麽辦?從去年開始,就已經有人在收購金子,粗略估計了一下應該在百萬錢以上,我也從各地調集了些金子,不過聽說各地也都有搶購的苗頭,所以不便全部調集入京。”

是呀!丁儀搜羅的人屬於大漢權貴,乃是大漢的頂級存在。雖然他們一直滯留京成,但是名義上他們的封地遍布天下,更有很多黨羽和家人都在別地,隻要這些人發話,那些人自然會積極響應,既然他們能在長安搞出風浪,其餘各地自然也不會放過。這不是一場針對他蘇任的風暴,而是針對整個大漢的陰謀。

“要不要向陛下說明?”桑弘羊試探的問了一句。

蘇任思考了很長時間。為什麽大司農兒寬會突然置世?為什麽皇帝會突然想起自己這個很多年沒有再經商的將軍?為什麽皇帝要重新厘定商稅?為什麽皇帝準備減免農稅?為什麽皇帝突然對《政治經濟學》這麽感興趣?為什麽?

一堆的問題在蘇任腦海中來回打轉。這說明的很多,劉徹是個有雄才的皇帝,這一點毋庸置疑。這麽一個皇帝會允許別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禍害自己的江山?當然老了的劉徹另當別論,但即便老了也很快明白過來。劉徹現在還不到五十,雖快到老年但是必定還沒到昏聵的階段。或許陰謀之上更有陰謀也未可知!

蘇任擺擺手:“不必,這一場風暴咱們自己應付!還是那句話,將能調集來的金子全數調集長安,其餘各地暫停黃金銷售,不過動作要緩和一些。”

桑弘羊渾身一震,看著蘇任的背影,心悅誠服的拱手施禮,默默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