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注意到那古怪的笑容, 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落在屏幕上。
恐怖怪物的出現讓現實世界裏的人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該死！”
溫文樂低聲咒罵了一句，平時掛著的輕鬆笑容消失不見，溫文樂的眉頭皺得幾乎可以夾死蒼蠅, 他認出眼前的怪物並不是他設置的考題, 恐怕是那些入侵者做了什麽。
拳頭捏緊又鬆開，溫文樂臉上難得流露出一絲擔憂, 他死死地注視著屏幕, 喃喃自語：“可千萬要沒事啊……”
與此同時。
虛擬世界。
短暫的耳鳴持續了一會，淩墨隻覺得耳朵一陣劇痛，他伸手摸了摸, 溫熱的觸感傳來, 淩墨的指尖竟沾滿了鮮血！
一旁的阿雪更是頭暈眼花，雙腳一軟，差點直接摔到，幸好樓長青眼疾手快, 及時扶住了他。
樓長青的情況比阿雪好一點, 但也是臉色蒼白，與淩墨一樣, 耳道裏湧出些許猩紅。
白蛇的治療被怪物打斷, 但也許是現實世界裏其餘人的祈禱起到了那麽一點作用, 應冬的生命值慢悠悠恢複到20，而應冬也慢慢睜開了眼睛。
“咳咳咳！”
猛烈地咳嗽起來, 應冬掙紮著從地上坐起來, 他用手捂住嘴, 指縫間卻溢出點點血花, 守在一旁的路德連忙替他拍了拍背, 遲疑道：“你……沒事吧？”
此時尚且清醒的人終於從怪物方才的那陣攻擊中緩過勁來。
應冬勉強停住咳嗽, 他顧不上自己仍處在重傷狀態，費力地抓住路德的手，應冬用啞到快聽不見的聲音磕磕絆絆一字一句說道：“救……救……”
“救？”
路德疑惑，等待著應冬把接下來的話說完。
“救……應池！”
“應池？！”
應冬目露艱澀，他緩了下，再加上白蛇又繼續開始治療，他總算是把話說清楚了。
“進入超市以後，我遇見了應池，便與他一起行動，誰知道中途發生了意外，我被怪物抓進一條奇怪的地下通道，應池為了救我也就跟著進去了，那些怪物並不是普通的怪物，但以應池的能力來說本不是問題，然而中途，有一隻奇怪的怪物出現了……”
應冬麵帶焦急，語速也很快，說到最後時，他像是回憶起非常可怕的東西，身體輕顫了一下。
“唔……你說的怪物，是指它嗎？”
樓長青聞言挑挑眉，一雙狹長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眼中劃過一道流光，樓長青指了指窗外。
應冬一愣，下意識地朝著樓長青所指的方向望過去，然後他就看見了那隻由無數墮落者組成的可怖怪物。
宛若一團流動的黑泥，詭異的人臉在黑泥之中時隱時現，路德咽了咽口水，訕笑：“那樣的怪物就算是我們全部人一起上，恐怕也打不贏。”
“可是應池……”
“路德說得對。”
樓長青難得沒有反駁路德的話，視線在周圍掃視了一圈，看到那些暈過去的能力者，樓長青心底輕歎，僅僅隻是一聲嘶吼，就能讓那麽多能力者昏迷過去，這怪物的實力可真是可怕。
應冬聞言，先是呆了呆，他抬起頭，卻發現周圍清醒的人都有意無意地躲開他的視線，不願與他對視。
“和那樣的怪物打，會死的吧？”
“我不想死。”
……
竊竊私語傳來，沒人願意去救下應池，畢竟在生死麵前，大多數人都會心生膽怯，無人願意與那樣的怪物對上，而現在在虛擬世界裏的隻是一群稚嫩的學生，與淩墨應池這種高等級的能力者不同，這些普通學生沒有那麽多機會去經曆真正的戰鬥，在絕對的實力麵前會恐懼也是人之常情。
苦笑了一聲，應冬咬牙，他捏緊了手裏的武器，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商會不能沒有應池，而且應池本就是為了救他才會受到牽連，應冬說什麽都得趕去支援，盡管最終的結局大概率是他與應池都會死。
淩墨安靜地佇立在窗邊，他看著白光與怪物的戰鬥，那般強大的怪物，白光漸漸地便落了下風，應池好像受了傷，白光的速度越來越慢。
淩墨垂眸，指尖無意識地在窗戶上輕點了幾下，但就在應冬拉開窗戶，即將一躍而下時，他卻輕輕開了口：“我去。”
淩墨的聲音很輕，可他的話卻像是一顆小小的石子，砸碎了原先的寂靜，令原本毫無波瀾的湖麵泛起陣陣漣漪。
所有人都聽見了淩墨的話，樓長青的目光微動，他朝著淩墨看來，應冬的動作也頓住了。
迎著眾人的視線，淩墨卻顯得極為冷靜，他要救應池，卻不是為了應池。
“應池死了，那怪物毫無疑問會朝著這邊過來。”
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連逃跑都會成為一件難事。
2個多小時的時候，看似很短，卻不知道究竟會死多少人，淩墨想，目前想要活下去，最好的方式並不是逃跑，而是直麵恐懼，殺死那隻可怕的怪物！
沒有再多說什麽，淩墨打開窗戶一躍而下，黑霧裹著他，讓他落地便得極為輕盈。
小黑已化為長刀，被淩墨握在手中。
看著淩墨遠去的身影，阿雪沉思了片刻，也想跟上去，結果卻被樓長青攔住了。
“你要做什麽？”
樓長青挑起唇角，眼中卻沒有笑意。
“幫淩墨和應池，淩墨和應池算是我的朋友。”
阿雪不確定道，樓長青頭疼：“會死的。”
“可是……”
阿雪苦惱，他小時候受到的教育明明是，朋友有困難就要去幫助。
美麗巨大的白蛇努力眯著眼睛，一邊查著詞典，一邊磕磕碰碰為阿雪講睡前故事，末了把自己感動哭了，還一臉嚴肅地告訴阿雪「朋友有困難就應該去幫助」。
年幼的阿雪麵無表情一字不漏地將這道理記下，連忙點了點頭，得到了白蛇欣慰的眼神。
看著阿雪茫然的模樣，樓長青彎了彎眼睛：“沒有可是，相信淩墨吧，你現在要做的是守好這些傷員並將靠近的怪物都清理掉。”
“好吧。”
麵對樓長青的強烈反對，阿雪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
樓長青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
他是一個自私的人。
從小到大便是如此，旁人怎樣對樓長青來說無所謂，可偏偏樓長青所在意的人都是些所謂的「笨蛋」，他們對所有人都心存善意，曾是樓長青最厭惡的類型，可就是這樣的人接納了卑劣的樓長青。
但太過善良的人都容易被人欺騙，無論是阿雪還是……想到記憶中接連消失的那些人，樓長青眸光微暗。
無論怎樣，樓長青都已經不想再失去了，盡管有一天阿雪會厭惡這般自私卑劣的他。
複雜地看了一眼淩墨的背影，樓長青眼瞼微垂，沉默半晌，他終於輕歎一聲：“祝你好運。”
淩墨自然聽不見樓長青的祝福，他的目光全落在那隻恐怖的怪物身上。
與怪物對戰的應池早已是強弩之末，由白光幻化出來的長刃被擊飛，刀刃陷入地麵之中，應池的視線一片模糊，他握著幻化出來的武器，這才略微支撐住身體。
就連呼吸也顫抖起來，應池瞳仁緊縮，他忽然捂住唇，卻猛地咳出刺眼的鮮血，生命值已經接連掉到了7，應池不禁苦笑，想起之前的係統公告，應池隻覺得自己說不定今天就要死在這場實戰考核之中。
真是……可笑的死法，可應池卻有一種解脫的感覺，但腦海之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淩墨的身影，應池略微有些失神。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在死之前，他還想再見那個人一麵，盡管那個人並不願見他。
應池心知自己在奢望著什麽，但他也知道他的奢望難以實現，怪物的攻擊再度落下，但應池已經沒有力氣抵抗了，他閉上眼，安靜地等待著死亡。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
應池茫然地睜開眼，也許高高在上的神明對他心生憐憫，終於傾聽了一次他的願望，應池看見熟悉的身影擋在自己身體。
有一瞬間，應池甚至懷疑這隻是自己因為妄想而生出的錯覺。
淩墨不知道也無法顧及應池究竟在想什麽，僅是一回合下來，淩墨便已察覺到眼前怪物的厲害之處。
怪異扁長的手掌朝著淩墨襲來，淩墨下意識便有長刀去擋，然而那手掌的力道卻不容小覷，不過短短幾秒，淩墨腳下所站的地麵已然出現一道道裂紋。
幸好淩墨手中的長刀並不是普通的武器，否則定會在頃刻間變為無數廢棄的鐵片。
隻是一隻手掌便讓淩墨難以抵禦，他口中泛起陣陣甜腥，唇邊有血珠滴落，淩墨咬牙，可下一秒，眼前的怪物卻化出了更多的手掌。
淩墨瞳孔一縮，但眼中戰意卻越發高昂。
在淩墨對付怪物時，現實世界裏得知實戰考核出現意外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連校園內的論壇裏也開始出現此次實戰考核的視頻。
大部分人都在為虛擬世界裏的考生默默祈禱，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但總有那麽一群人不太合群，他們甚至因此心生歡喜。
比如——淩盼陽。
看著視頻內苦苦支撐的淩墨，淩盼陽的嘴角微微上揚，他巴不得淩墨就這麽死掉。
“沒本事還要衝上去，這不是作死嗎？！”
看著論壇上一句陰陽怪氣的嘲諷，淩盼陽隻覺得這人說得可真對，他下意識地忽略了這人這條言論一發，當即被其餘人連懟了幾百條回複，甚至就連學院方也出來回複：同學，慎言，論壇雖然是匿名的，但我們這邊可以看見哦，也許我們可以私下談一談，我校認為你可能不太適合我們這呢——
三言兩語，那人竟是隱隱有被開除的意思，淩盼陽暗道晦氣，明明他覺得那人說得可對了。
然而與淩盼陽不同意見的人可太多了，至少程念就是其中一個，緊張地盯著投映在半空中的屏幕，程念差點連呼吸也忘了，他攥著淩盼陽的袖子，口中念念有詞：“千萬要沒事……千萬要沒事……”
淩盼陽被他煩得厲害，喝道：“別說了！”
話音剛落，淩盼陽對上程念詫異的眼神，他先是一驚，隨後略心虛地笑了笑：“我……我也希望他們沒事，對不起，我太緊張了……”
淩盼陽將自己發作的理由歸結為自己太過擔憂，而程念的念叨加重了他心底的不安。
程念是個傻白甜，聞言也就信了，甚至還給淩盼陽道了歉。
“對不起，我也有錯。”
“……”
淩盼陽隻好露出虛假的笑容，但話題卻有意無意地往另一個方向引導：“我是希望他們沒事啦，唉，要是這個考生不貿然衝上去就好了，說不定能活下來……”
淩盼陽語氣可惜，可實際上，他卻句句都在說「淩墨死了也是活該」，然而話還沒說完，淩盼陽卻對上程念震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