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陽, 你怎麽會這麽想?!”

程念咋咋呼呼的,一激動嗓門就飆了上去,好在淩盼陽申請的是單人宿舍, 否則以程念這一嗓子, 故意會引來不少人的注目。

心漏跳了幾拍,程念詫異的目光讓淩盼陽意識到他先前所說的話並不附和他平時所營造出來的形象, 扯了扯嘴角, 為了防止程念起疑,淩盼陽很快便思索出一個合適的理由:“我不想看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就這麽沒了,你知道的, 我一向看不得這些。”

說著, 淩盼陽垂下眼簾,恰到好處地露出一個難過的神色,見狀,程念臉上詫異的神色漸漸收斂, 他記起淩盼陽往日裏的種種舉動……看到受傷的鳥雀會溫柔地給鳥雀包紮, 遇到被遺棄的動物會心生憐憫,這樣的人, 怎麽可能會冷眼旁觀他人的死亡, 末了還有踩上一腳說一句「活該」呢?!

程念為自己方才的狐疑感到愧疚, 他很快就相信了淩盼陽的說話,忽略了心底產生的那一抹怪異。

“不看了, 不看了!”

看著淩盼陽低垂著眼睫的模樣, 程念手忙腳亂地想關掉智能手環投映出來的畫麵, 生怕下一秒所發生的事情會嚇壞了淩盼陽, 然而, 抬眼望去時, 程念的動作卻頓住了,他緩緩地睜大了眼睛。

與許多人猜測的悲慘結局不同,淩墨創下了奇跡。

這是淩墨迄今為止遇到的最強大的敵人。

與之前的毀滅級的藤蔓不同,先前的藤蔓雖好不容易突破達到了黑色毀滅級,也擁有與人類相近的智慧,但它的戰鬥意識卻遠遠比不上淩墨,一開始被淩墨打了個措手不及後便開始亂了陣腳,因此淩墨才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將它擊敗。

但眼前由無數的墮落者組成的怪物卻不同,它不像藤蔓一樣擁有意識,但這在戰鬥中也許並不算完全的弊端,相反,沒有意識意味著它並不知曉疼痛,也不畏懼疼痛,它會戰鬥到最後一刻,直至死亡。

淩墨的攻擊並沒有給怪物造成多大的傷害。

麵對這麽一頭實力強大、又不畏懼受傷和死亡的怪物,不少人都會心生畏懼。

但淩墨不一樣。

死亡的陰影像一把看不見的刀刃,高懸於淩墨頭上,淩墨敢於麵對怪物,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懼怕死亡,相反,淩墨的身體因為恐懼而戰栗,但另一方麵,他眼中卻是前所未有的光,強烈的興奮支配了淩墨,淩墨沉浸於這場廝殺中,戰意充斥著整個大腦,淩墨的長刀劃開怪物的身體,黑色的血液噴濺而來,零星幾點濺到了淩墨臉上,沒有任何情緒的眸子微垂,淩墨的指腹將那些血液隨意拭去,嘴角卻忽然彎了彎,淩墨臉上綻開一個殊麗笑容。

美得耀眼,卻也殺意凜然。

與平時安靜乖巧的模樣不同,現在淩墨被某種奇怪的本能支配了。

腦海中似乎有一個聲音正在叫囂著,讓他將眼前的一切徹底吞噬。

看不見的黑霧接連湧入淩墨體內。

現實世界來自係統的警報接連不斷。

【警告!警告!室內濁含量快速上升中,預計汙染度10分鍾後將高達87%……】

淩墨對這一切全然不知,現在的他是比怪物更可怕的存在,明明一開始還被怪物壓著打,可不過短短十幾分鍾的時間,局勢便扭轉了,淩墨眼中暗色浮沉,臉上卻帶著肆意瘋狂的笑,一步一步將怪物逼入絕境之中。

所有人都為這一幕而震撼。

但卻不是被淩墨嚇到了。

而是……

“學弟……原來是這種性格嗎?”

終於,一片寂靜中,有人咽了咽口水,艱難地說道。

“說好的單純可愛呢?黑色毀滅級果然都不是正常人!”

有人控訴,但望著屏幕上從容地一步一步將強大怪物逼入絕境的淩墨,這人卻又悄悄紅了紅耳朵:“不過我、我也不是不可以啦!”

此話一出,贏得了無數人的讚同。

不知不覺間,淩墨的人氣又高了一點,竟隱隱約約有要與號稱「第一美人」的鬱語澤持平的意思。

旁觀這場戰鬥的,不止是學生,還有考官。

局勢轉換讓不少考官都鬆了一口氣,有些考官甚至對淩墨產生了些許興趣。

“這孩子是誰?戰鬥能力竟是比三年級的應池還要強!”

“好像是叫……淩墨?最近剛招入學校的一年級生,能力等級為黑色毀滅級!”

因著情況的一點點好轉,考官們凝重的麵色稍稍鬆懈下來,交談間也隱約恢複了笑意。

就在這時,一人的臉色卻陰沉到了極點,他不安地抖動著腿,視線在室內掃了一圈又一圈,最後,這人咬了咬牙站起來邊往外走,他口袋裏似乎藏了些什麽,微微鼓起。

在其他考官為逆轉的局勢而歡喜時,溫文樂卻不在觀戰廳中,漆黑布滿了各種儀器的房間中,溫文樂毫無影響地躺在椅子上,而另一旁,一個有著銀色長發的男人卻彎腰正在檢查著一些什麽。

男人神情冷峻,神色卻頗為專注,他指尖飛速地移動著,湛藍色的光落到他臉頰上,襯得男人的神色越發冰冷。

“好了沒?”

溫文樂懶洋洋地再一次催促,若說方才他還頗為急切,但自從看了淩墨的戰鬥後,他一顆高懸的心終於慢慢落了下來。

聞言,男人蹙起眉,他用餘光瞥了眼溫文樂,嗓音猶如高山上千年不化的冰雪一般,冷得凍人:“別催。”

這是一個光看著都會讓人心生懼意的人。

可就是這樣的人,目光落到一旁投映出的屏幕上時,凍人的目光卻不自覺地柔和下來,他專注地望著畫麵上的少年,原本抿成一條直線的唇罕見地稍稍翹起一個幾不可查的弧度。

真像。

簡洵想。

再度看見淩墨時,心底某處沉寂的地方忽然複蘇過來,一種隱秘的歡喜在身體裏遊走,失而複得的喜悅讓簡洵戰栗不已,視線追隨著屏幕上的人,簡洵一向沒什麽情感波動的眼眸卻浮現些許懷念。

會……是你嗎?

平日裏冷若冰霜的人忽然變了個模樣,這可吧溫文樂惡心得夠嗆,他打了冷顫,目露嫌棄正想開口吐槽,餘光卻瞥見一旁的監控畫麵。

畫麵中顯示的地點是觀戰廳,原本並沒有什麽異常,但溫文樂卻眯了眯眼睛,視線落到畫麵中一個人身上。

那是一個普通的考官,溫文樂對這人並沒有什麽印象,隻知道這人是學院新招聘的教師,能力不錯,就是平時沉默寡言了一點,誰喊他他都不願意搭理。

就是這麽一個狀似普通的人,卻讓溫文樂起了疑心,這人的指尖一直狀似無意地從耳朵旁輕撫過,看似是在替學生們擔憂才會無意識做出這種舉動,可實際上,溫文樂卻發現這人的手指最後都會落在右耳一顆小小的藍色耳釘上。

說起來,那名叫維爾的學生耳朵上好像也有著這麽一顆耳釘。

溫文樂的臉色猛地沉了下去,他意識到有哪裏不對。

“不好。”

等回國神來時,畫麵中那名奇怪的考官已經消失不見,溫文樂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椅子往後移動,發出刺耳的聲音。

當機立斷地拉住簡洵,溫文樂便往外走。

與此同時,一處存放著奇怪裝置的房間中,一個男人正陰沉著拿出了隨身攜帶的芯片,而男人身旁,則是倒了一地的能力者。

約莫有三四個,這些能力者原本是被這房間內的工作人員,此時卻被人用最殘忍的方式殺死,鮮血濺了一地,能力者麵容扭曲而痛苦,卻早已沒了呼吸。

而造成這一切的男人將芯片放入了裝置中。

其實一開始的計劃並沒有這一環,芯片隻是男人為了以防萬一帶上的,他本以為不會用到,沒想到現在卻派上了用場。

男人是組織培養的棋子,雖不算花了多少時間,但組織也不舍得讓一顆混進空中學院的棋子就這麽廢掉。

一切隻是男人的自作主張,想起同伴慘死的麵容,男人心底的仇恨便不斷滋生。

看著屏幕上緩緩浮現的大字,男人臉上浮現出快意的笑。

“去死吧,你們這些該死的殘次品!”

男人惡意滿滿,然而,就在他以為能成功身退時,外邊卻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男人一驚,猛地回頭望去,卻聽見門一下子被推開的聲音,光線驅散了黑暗,男人的麵容徹底暴露在溫文樂麵前。

男人瞳孔緊縮,起初的驚訝緩緩退去後,隨之升起的,便是可怖的殺意。

男人想要殺掉溫文樂!

可下一秒,他卻瞪大了眼睛,男人忽然發現他甚至連動一下都做不到。

看不見的絲線連接著男人,簡洵緩緩從男人身邊經過,他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落到男人身上,好似男人隻是路邊垃圾桶裏隨意可見的垃圾。

走到裝置旁,簡洵垂眸,手指飛快地在複雜的按鈕上操縱著。

“來得及嗎?”

溫文樂見簡洵一副從容的樣子,以為這人有辦法,稍稍鬆了一口氣。

誰知道簡洵聞言,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來不及。”

溫文樂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這兩人無視的態度似乎激怒了一旁的男人,詭異的黑色紋路浮現,男人的眼睛漸漸變成怪異的紅色,他死死地瞪著溫文樂和簡洵,眼中滿是憎恨。

“你們這些……該死的殘次品!竟敢傷害被神眷顧的人……偉大的神即將複蘇,等著吧,神將會對你們落下最殘酷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