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翼輕輕顫動著, 陰影落下,等淩墨回過神時,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正緊緊地將他擁入懷中。

長長的睫毛落下, 鬱語澤麵上浮現出一抹滿足的笑, 他似乎害怕淩墨就這麽逃掉,擁住淩墨的雙手格外用力, 仿佛要將眼前的人徹底揉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再也不分離。

“你是來接我的嗎?”

鬱語澤眉眼彎彎,歡喜得好似得到糖果的孩童,他此時的神智並不清醒, 背後舒展開的蝶翼給他帶來了無盡的痛苦, 五髒六腑好似移了位一般,刺眼的鮮血不斷滴落在地板上。

鬱語澤知道自己此時的狀態並不對勁,但他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滿心滿眼都隻有眼前的人。

跌落到14的生命值意味著鬱語澤現在正處於危險邊緣, 然而鬱語澤本人並不在意, 他甚至覺得死亡也不錯,能夠讓他看見如此真實的幻覺。

是的, 在鬱語澤眼中, 淩墨隻是他瀕臨死亡時出現的幻覺, 淩墨的麵容在鬱語澤眼中甚至是三年前的模樣。

“我好想你。”

腦袋輕輕擱置在淩墨肩膀上,鬱語澤慵懶得像一隻貓科動物, 如果忽略那刺鼻的血腥味, 眼前這一幕甚至算得上是格外美好的, 就像粘人的貓正對著主人撒嬌一般。

看著這樣的鬱語澤, 淩墨卻皺了皺眉, 若一開始就知道受傷的人是鬱語澤, 淩墨絕不會靠近半分。

伸出手,淩墨正想推開鬱語澤,可不料鬱語澤卻好似提前察覺到了他的動作,搶先一步攥住他的手腕:“不要……拒絕我。”

鬱語澤的聲音很輕,仿佛一觸就散,墨發緩緩滑落,擋住他眼底的暗色。

為什麽就連一個幻覺也要拒絕他?

心底的黑暗再度滋長開,鬱語澤眼中有淺淺的水光浮現:“不要討厭我好不好?我好痛……我”喜歡你。

就連鬱語澤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說些什麽,身體的疼痛已經讓他的大腦陷入了格外混亂的狀態,鬱語澤隻是希望眼前的人不要用那種目光看著他。

那種……冰冷而厭惡的目光。

鬱語澤甚至試圖通過示弱來挽留住淩墨,明明以往他最不願意讓淩墨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可無論鬱語澤怎麽說,淩墨卻始終無動於衷,他無情地推開了鬱語澤。

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拉開,淩墨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鬱語澤。

鬱語澤無法從淩墨眼底看見任何一點對自己的留戀,胸口疼得連呼吸也快做不到,鬱語澤慌亂地伸出手想要挽留住淩墨,可最終,他連半片衣角都沒有觸摸到,隻是狼狽地摔倒在地上。

而從始至終,淩墨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

鬱語澤被自己的神明徹底拋棄了,徒留在原地的人隻剩下他一個,他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淩墨的身影從自己眼前消失。

【他走了。】

【他不要我了。】

蝶翼無助地輕顫著,鬱語澤眼中滿是迷茫和無措,他安靜地呆在黑暗中,眼眶卻慢慢地紅了。

——

淩墨本想將路德安置在房間內,不曾想卻遇到了鬱語澤。

鬱語澤這人,有理智時尚且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現如今沒了理智,便更為可怕。

淩墨見過鬱語澤發瘋的模樣,讓路德和這樣一個瘋子呆在一屋,淩墨有些放心不下,他正打算另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目光在路德身上掃過,淩墨眼中不自覺浮現出一縷疑惑,說來也怪,路德身上並非沒有傷口,但這些傷口都不算嚴重,最嚴重的也就是……視線落到路德頸邊的淤痕上,淩墨眸中閃過一縷幽光。

再怎麽說,路德身上的傷口都不至於讓他昏迷這麽久。

額頭冒出細密的冷汗,路德的臉色有些蒼白,神情也頗為痛苦,好似正在做一場極為可怕的噩夢。

“路德?”

淩墨試探性地叫了一聲,不曾想,他話音剛落,路德還真慢慢睜開了眼睛。

平日裏充滿笑意的雙眼現如今變得冰冷而幽深,淩墨從未見過這樣的路德,在他的印象中,路德總是一副開朗愛笑的模樣,而現在他眼前這個人,卻與平日那個爽朗的大男孩大庭相徑,更像是另外一個存在。

又或者,以往的一切隻是路德的偽裝,現在的路德才是最真實的。

淩墨一愣,但不過眨眼功夫,路德卻又恢複成以往的模樣,好似方才所看到的一切隻是淩墨的錯覺。

“啊……我暈過去了?”

路德的臉色依舊蒼白,他聲音沙啞,頭昏昏沉沉的,一醒來便直揉太陽穴。

靠著身後的牆,路德低低倒吸了一口涼氣,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路德忍不住摸了摸脖子。

“這裏……是撞到什麽了嗎?好痛……”

路德困惑,如大型犬一般的棕色眼睛泛起些許水光,他嘟囔著,頗為無奈地抱怨道。

“你還記得你暈過去之前發生了什麽嗎?”

餘光從路德頸邊的指痕上掃過,淩墨追問,然而麵對他的提問,路德卻隻是搖了搖頭:“記不起來了……”

話還沒說完,路德卻怔愣了一下,他仿佛想起了什麽,一個破碎的片段從腦海中閃過,路德本能地想抓住那個片段,可不曾想,下一秒,一陣劇烈的疼痛卻在腦中炸開。

路德痛苦地弓起腰,手死死地捂住腦袋。

淩墨一驚,下意識地伸出手。

“砰——”

指尖還未落下,外邊卻率先傳來一陣巨響。

無數的玻璃碎片散開,淩墨微微睜大眼睛抬頭望去,卻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被高高揚起,接連撞倒幾個貨架後重重摔到了地麵上,不知生死。

血花落下,有片刻的寂靜,黑影蜷縮成一團,大片大片的血從黑影身下流了出來。

因著距離還算近,淩墨看清了黑影的麵容,這人在不久前還與他見過麵,是應冬!

應冬的目光已然有些潰散,他的生命值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正在飛速下降,淩墨暗道不好,趕忙上前將人扶起。

“學姐……學姐?!”

應冬顯然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淩墨可以看見這人的生命值正處在最危險的邊緣。

5。

看著這個讓人觸目驚心的數字,再聯想起係統之前的通知,淩墨心生不安,麵上也帶上了些許焦急。

淩墨的能力強大,但在此刻卻派不上任何作用,現在能救應冬的隻有治愈係能力者,可淩墨現在身邊除了路德,便再也看不見其他能力者的身影,淩墨根本不知道能從哪找到一個治愈係的能力者。

4。

3。

應冬的生命值還在接連不斷地往下掉,禍不單行,就在淩墨手足無措的時候,越來越多的怪物湧入超市之中。

不斷短短片刻,怪物們就形成一個包圍圈,怪物與淩墨應冬的距離漸漸拉進,一邊是不斷靠近的怪物,一邊應冬快掉到1的生命值,淩墨的麵色漸漸沉了下去。

前世執行任務的時候,淩墨也不是沒有見過同伴在自己麵前犧牲,但見過並不意味著接受良好,至少淩墨並不希望應冬就這麽死掉,盡管他與應冬隻見過一麵,而應冬的死亡也不會讓淩墨太過於悲傷。

隻是當一個人死亡,最難過的大概是那些活著的人,家人、朋友、愛人……這本隻是一場普通的實戰考核,與應冬有聯係的人還在等著應冬回去,他們也不想得到的隻有冷冰冰的死訊。

雖然並不想應冬就這麽死掉,但淩墨心有餘而力不足,他的能力與治療根本毫無聯係,應冬想活下來,隻能靠運氣。

幸好,應冬的運氣很不錯。

當淩墨將刀刃刺入一隻怪物體內時,一條巨大的白蛇從不遠處而來,看見白蛇,淩墨眼睛亮了亮,他本想揮手示意,但坐在白蛇身上的人搶先一步發現了他,白蛇轉了個彎,野蠻地用蛇尾掃開好幾隻醜陋的怪物,白蛇朝著淩墨而來。

不用淩墨說,白蛇已經發現了重傷的應冬,它自發地給應冬治療起來。

看著應冬的生命值一點一點回複,淩墨鬆了一口氣。

離得近了,淩墨仰起頭,忽然發現白蛇身上根本不止兩人,還有許多他不曾見過麵的考生,這些考生大都是些傷患,有的傷到手,有的傷到腳,受傷的位置各不相同,但身上都是血跡斑斑,顯然傷勢並不小。

白蛇似乎自帶傷患定位,淩墨走了許久都沒在超市內發現多少人影,它倒好,背上的人一數,就至少七八個。

阿雪從白蛇身上一躍而下,他沒說什麽,卻很快加入戰局,幫助淩墨輕掃怪物。

樓長青倒是在淩墨看過來時對著淩墨笑了笑,隨後便轉身走向路德,兩人似乎低聲交談了些什麽,但很快這種交談就結束了,樓長青也跟著阿雪加入戰局。

隻是,無論如何清掃,怪物的數量卻不減反增。

而此時倒計時卻隻過去15分鍾,從3:00:00,變成2:45:48。

更糟糕的還在後麵,正當淩墨忙於清理這些從地下避難所跑出來的凶猛怪物時,卻忽然覺得地麵一陣顫動,淩墨不自覺地朝著聲音傳出來的地方看去。

一隻醜陋的怪物出現在淩墨視線之中。

那是一隻格外龐大的怪物,猶如黑泥一般,可這堆黑泥中卻又混著無數張猙獰的人臉,人臉嘶吼著,發出刺耳的聲音,聲音僅僅隻是傳入耳中,淩墨便覺得耳朵一痛,周圍忽然寂靜下去,血從淩墨耳朵中流了出來。

甚至有考生因為這個聲音直接昏迷過去。

一場原本隻是為了考驗學生們的考核現如今變成了煉獄。

現實世界。

經過搶修,黑下去的屏幕好不容易再度恢複。

看著屏幕中所發生的一切,考官麵色凝重,唯有一個緩緩翹起了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