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學院一般係最近的課程並不緊湊, 更多的是空出時間給學生複習，以應對幾天後的摸底考試。
隨著最後一節課結束，下課鈴剛一響起, 程念便苦著一張臉重重倒在課桌上, 下巴緊挨著桌麵，程念像是一根軟麵條, 滿臉都寫著喪氣。
“怎麽辦！還有四天就考試了, 嗚嗚嗚，我完了，成績一出來, 我爸又要揍我了。”
看著如同天文一般的課本, 程念幹脆賭氣地關上了智能手環，在課桌上靠了半晌，程念忽然扭過頭，看向後桌的人。
後桌坐著一個黑發黑眼的少年, 少年的容貌並不能算多麽好看, 但也稱得上是清秀，柔軟的發絲在頭頂燈光的照耀下泛起淺色的光, 一見程念看過來, 少年的雙眼便彎了彎, 嘴角也不自覺浮現出一抹笑意，在程念看來, 淩盼陽便宛若天上的小太陽, 耀眼卻不灼熱, 對誰都是笑著的, 讓人不禁心生好感。
唯一的缺點就是……餘光狀似不經意地從淩盼陽的手臂上劃過, 看見上麵幾道留了印的劃痕, 程念心中不免歎息了幾聲，誰都覺得淩盼陽是個小太陽，然而小太陽也有煩惱、陽光不起來的時候。
為了避免自己的注視勾起淩盼陽傷心的回憶，隻看了一眼，程念便假裝不經意地匆匆移開了視線，轉移話題：“盼陽，你的學習成績好，幾天後的考試你肯定不擔心，唉，我就慘了。”
然而程念移開視線的時候，卻不知淩盼陽早就將他的一切反應都收入眼中，看著程念趴在桌子上皺眉訴苦，淩盼陽眼中顯露出些許不耐煩。
在一般係就讀的學生大多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隻不過程念有點不一樣，與其他有錢又有底蘊的家族不一樣，程念他爹是個暴發戶，連字都不認識幾個，淩盼陽見過程念他爹幾次，那人總喜歡提著不入流的禮物討好他，讓他多照顧照顧程念，可殊不知，那些禮物，淩盼陽一個都瞧不上，隻越發覺得程念家不愧是暴發戶，太小家子氣了。
淩盼陽拒絕了那些禮物，然而為了維持自己一直以來樂於助人的人設，他還是笑著答應會照顧程念。
淩盼陽心底煩極了程念，他表麵熱情，然而實際上疏離，可誰知程念是個沒腦子的，根本不會讀氣氛，看他表麵熱情便真的以為與他成了好友，總要來黏著他，比如現在——
在程念抬起頭的那一瞬，淩盼陽斂起了眼中的不耐，他臉上恢複了溫和的笑容，看著程念垂頭喪氣的模樣，淩盼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耳根，隻聽他聞聲道：“也沒那麽厲害啦，考得最多的時候也隻能上全級前十，我也就是平時看書看得比較多，背知識點也是死記硬背……對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幫你複習一下。”
如此的凡爾賽文學，任誰聽了也知道淩盼陽不是在貶低自己，盡管淩盼**本不會在其他人麵前說這種話，然而程念腦子裏似乎少了一根筋，直接將淩盼陽的謙虛客套當了真，他先是拍了拍淩盼陽的肩膀，目露同情：“這樣啊，沒事，天才隻是少數，大部分普通人讀書都是死記硬背的，你在普通人裏麵已經夠聰明了，像我這樣的，連死記硬背都不會。”
程念說得誠懇，明明聽上去是在誇淩盼陽，可淩盼陽卻偏偏噎得說不出來話，特別是聽到那種「大部分普通人」，他忍不住暗自搖了搖牙。
“對了，你真的願意幫我補習嗎？嗚嗚嗚，盼陽，你真好！我明天就去你家找你！”
“……”
淩盼陽徹底說不出來話了，他隻是猛地深呼吸一口氣，恨不得狂掐人中，看著程念真誠的視線，淩盼陽在心底默默告訴自己，要穩住人設，不能動氣……不能動氣！
淩盼陽憋得拳頭都硬了，然而程念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對了，下午是你哥來接你嗎？”
話音剛落，程念這才驚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淩盼陽的臉色一點一點沉了下去，程念頓時慌張起來，他手足無措，手指在虛空中比劃了半天，卻連一句解釋都說不出來，最後隻能垂下頭垂頭喪氣道：“對不起。”
“沒關係。”
淩盼陽眼瞼微斂，他臉上適當浮現出一縷失落，唇角無力地扯了扯：“三年了，我都習慣了，我知道，他們怨我。”
“這……這怎麽能怨你呢！人又不是你害死的！而且那人做了那麽多欺負你的事情，還差點就把你害死了！白瞎你媽媽為了救他還沒了命！在我看來，他就是死了活該！”
看著淩盼陽這幅難過的模樣，程念氣不打一處來，話還沒過腦子便直接說了出來，恨不得衝到淩家為淩盼陽打抱不平。
淩盼陽倏然睜大了眼睛，他捂住程念的嘴，蹙起眉：“你、你別這麽說！是我不好，我占了阿墨的位置，本來早就該還給他的，但我舍不得爸爸和哥哥，這事本就是我的錯。”
程念恨鐵不成鋼，隻將晃晃淩盼陽，把淩盼陽腦裏的水全晃出來，隻可惜，看著淩盼陽這幅難過的樣子，他又說不出什麽重話來，隻得不情不願地閉上嘴，免得自己說出什麽話傷了淩盼陽的心。
淩盼陽身體本來就不好，一傷心說不定又要生病了。
見程念不說話了，淩盼陽這才鬆開手，他沉默地關上了智能手環，看了程念一眼，氣氛有片刻的凝滯：“那……我先回去，司機應該來了。”
“嗯。”
程念隻好悶悶地應了一聲，望著淩盼陽的身影遠去，他抿了抿唇，心底不由得有些愧疚，淩盼陽這麽好的人，還答應給他補習，他卻說了惹淩盼陽不開心的話。
思及至此，程念懊悔不已，隻得連忙打開智能手環打算買點小零食送給淩盼陽，希望明天借此能和哄得淩盼陽開心。
淩盼陽不知程念在想什麽，就算知道他也隻會覺得越發瞧不上程念，畢竟淩盼陽在淩家，從來就不缺小零食這種東西。
空島不允許飛行器進入，但淩書作為這次實戰的考官之一，屬於比較特殊的例子，淩盼陽本來可以搭淩書的飛行器回到淩家，隻可惜，自從三年前淩墨死後，淩書載淩盼陽上下學的次數便越來越少，到了最近，淩盼陽甚至一個月內見不到淩書幾次麵。
唇邊浮現出一抹冷笑，淩盼陽的眸光沉了下去，臉頰有片刻的扭曲，前麵開車的司機此時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後視鏡，被淩盼陽這幅臉色嚇得不清，這哪是平時對所有人都溫柔至極淩少爺，活脫脫就是一個噬人的惡鬼！
司機疑心自己看錯了，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而這一眼，他看到的淩盼陽卻正常不已，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淩盼陽彎了彎眼睛，眸中是閃爍著的溫和笑意，哪還有之前那副可怕的樣子。
司機鬆了一口氣，隻覺得自己方才肯定是看錯了，那個盡管病弱但卻依舊開朗得像是個小太陽的淩少爺怎麽可能露出那種可怕的表情！
見司機沒有再看向後視鏡，淩盼陽這才慢慢收斂起唇邊的笑意。
車子載著淩盼陽下了空島，又花了幾十分鍾的時間，這才行駛到淩家門前。
淩家所在的區域是銀月城著名的富人區，方圓幾十裏內再無其他人家，尋常難見的花坪和草地更是鋪滿了整個地麵，還有不少用於觀賞的名貴植物，就連進最外層的人都要通過智能係統的身份驗證。
看著眼前氣派的別墅，淩盼陽心中不由得流露出些許複雜，他仍記得自己剛來到淩家時的模樣，那時他衣服破破爛爛的，臉上也被灰塵泥土弄得黑一塊白一塊，好似路邊一個最不起眼的小乞丐，小乞丐來到如此漂亮的房子前，一下子便被眼前壯闊的景象給鎮住了，目瞪口呆。
車門打開的聲音暫時中止了淩盼陽的回應，司機微微彎下腰，為淩盼陽打開了車門，看著司機恭敬卑微的模樣，淩盼陽忽然嚐到了金錢與權勢的美好。
小幅度地勾了勾唇，淩盼陽慢悠悠地下了車，他下車的動作並不急切，甚至流露出些許從容不迫的貴氣，當年的小乞丐已經披上了最完美的假麵，成為了上層階級的一員。
告別了司機，淩盼走入別墅，別墅的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那個一個鬢角微白的男人，看上去年過四十，不過麵容依舊可以看出年輕時的俊朗，男人目光銳利，不威自怒，僅僅隻是坐在那，便讓人心底發怵。
隻不過淩盼陽並不畏懼男人的冷臉，一看到男人，淩盼陽便習慣性地露出最乖巧的那一麵，他小跑到男人身邊，臉上是甜如蜜糖的笑容：“爸爸！”
“嗯，回來了。”
聽見聲音，淩天海動作一頓，他拿著報紙的動作微頓，隨後抬眼看向淩盼陽，自然而然地放下了手中的好不容易淘來的古書，淩天海蓋住了桌上的東西。
淩盼陽仍是笑著的，盡管淩天海臉上沒有多少笑容，但他還是賴在淩天海身旁撒嬌，說起自己在學校的事情，而淩天海也擺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他到底還是寵著淩盼陽這個身體虛弱的養子的，雖說因為三年前的事，淩天海心底多多少少有著些許芥蒂，但若是要讓他忽視淩盼陽這個疼了多年的養子，他卻也做不到，淩盼陽雖有錯，但卻也不能直接把淩盼陽與淩墨的死直接聯係起來。
淩墨會死，終究還是他們虧欠了淩墨太多，是他們的錯，與淩盼陽沒有太多關係，真要論起來，還是他們淩家虧欠了淩盼陽。
想起淩盼陽的生母，淩天海心中微歎。
這都是些什麽事。
淩天海這邊感慨，在他不注意時，淩盼陽卻偷偷抬眼，用淩天海察覺不到的小動作稍稍移開了那本古書，露出古書下藏著的東西——一張照片，照片隻露出一角，淩盼陽隻能以看到的部分判斷出照片上的內容。
那是一個墨發少年，少年有著一雙如淺海般清澈的蔚藍色眼眸，許是不知道自己被人偷偷拍了照片，少年正在同伴說說笑笑。
陌生的麵容。
但看到那雙藍眼睛時，淩盼陽瞳孔卻微縮！
眸光漸暗，淩盼陽花了大力氣才沒讓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忽然便沒了說話的心情，淩盼陽蒼白著臉，對著淩天海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爸爸，我突然有點不舒服。”
淩盼陽自小身體便不好，也許是生母懷他的時候總是吃了上頓便沒下頓，淩盼陽打一出生便不太健□□病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的事情，就連現在的科技和醫術都沒法徹底治愈，淩天海聞言，皺了皺眉，不由得有些擔心起來：“我叫醫生來。”
“不用了爸，我躺躺就好了。”
聽淩盼陽這麽說，淩天海這才鬆了口氣，目送著淩盼陽離去。
在途徑廚房時，淩盼陽的腳步頓了頓，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在廚房裏忙碌著，熱氣散開，香味撲鼻而來，老人從烤爐中取出已烤好的甜點。
老人是淩家的管家，而他所做的甜點，淩盼陽也認識，正是淩墨最喜歡的那一種，淩墨生前，這個老不死的就總喜歡變著法給淩墨做點心，連死後也不消停，可他淩家這麽多年，卻從未見這個老不死的給他做過點心！
淩盼陽眼中似有鬱色在凝聚，他停住了腳步，故意麵露天真朝著廚房內的老人笑道：“陳管家，你在做什麽？聞起來好香，我可以嚐嚐嗎？”
管家聞言，這才注意到廚房門口多出一個人，見淩盼陽直勾勾地盯著點心，麵上是如小動物一般的渴望，管家卻猶豫了：“這……”
淩盼陽臉色一黯，他咬了咬唇，嫌少被管家拒絕的他無措地抓著衣擺：“陳叔……”
淩天海似乎聽到了這邊的爭執，皺著眉走過來，等問清是事情的經過時，他的眉頭便皺得更緊了：“老陳，盼陽想要點心給他便是，若是材料不夠，你便吩咐人去多買些。”
淩天海並不明白隻是小小幾個點心，管家怎會與淩盼陽起了爭執。
管家不好說這些是他做給淩墨的，自從淩墨少爺死後，越來越少不願再提起他的名字，淩墨少爺成了每個人心底的一處傷，管家說到底也隻是個受雇傭的仆人，自然不好主動提起主人家的傷心事，雖然在他看來，這些人都是咎由自取。
管家並不喜歡淩盼陽這個少爺，雖然淩盼陽總是一副活潑開朗討人喜愛的模樣，但管家卻覺得哪裏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對勁，就連淩盼陽的生母管家也不喜歡，那個女人，表麵自稱早逝夫人的好友，實際上卻總是有意無意地暗中勾/引老爺，可偏偏最後卻在綁架案中為了救淩墨少爺而死，老爺和大少爺總是因此覺得虧欠了淩盼陽這個養子許多。
管家也說不清楚這其中孰是孰非，在淩天海嚴厲的目光下，他隻好心中歎氣將整盤點心遞給了淩盼陽。
罷了罷了，他之後重新為淩墨少爺再做另一種點心便是。
成功地拿到了點心，淩盼陽彎了彎嘴角，依舊是一副乖巧的模樣：“謝謝陳叔，我就知道陳叔最疼我了！”
然而端著點心回到房間的那一刻，淩盼陽卻徹底沉下臉，他將整盤點心都倒入垃圾桶，冷眼看著點心在垃圾桶裏滾了一圈，沾染上髒汙，淩盼陽心底的不悅這才消退了些，但他仍舊覺得不解氣，將腳伸進垃圾桶裏，將那些點心踩得七零八落，碎得不成樣子，淩盼陽這才滿意地大笑起來，眼裏是在他人麵前從未表露出來的陰狠毒辣，淩盼陽陰笑：“不過隻是個死人罷了，憑什麽與我爭！我之前能解決一個，現在再來一個，我照樣能夠解決！淩墨本就該死，若不是他，我媽也不會……”
說到這，淩盼陽突然停頓下來，瘋狂漸漸盼上他的臉頰，讓他原本還算清秀的麵容扭曲得不成樣子。
淩盼陽自以為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殊不知，窗外一隻紅蝶卻正冷冷地注視著他，將屋內一切都收入眼中。
作者有話說：
感覺上一章好多小天使都誤會我的意思了QAQ，我的意思是說我會狠狠虐攻的，到非常後麵的地方才讓他們在一起，不是無cp的意思（:з」∠）_對不起＞人＜我的表達能力好像出了點問題，給所有理解錯意思的小天使道個歉先QAQ；
然後攻是切片攻啦，就是四個都是攻，同一個人，後麵會慢慢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