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任誰看了都從視覺上受到衝擊。

淩墨終於知道鬱語澤身上為何會纏著那麽多繃帶了。

刺眼的血液滲出, 染紅了原本幹淨的紗布。

越來越多的紅蝶聚集到鬱語澤身邊,不過片刻,鬱語澤完好的那一片皮膚便被啃得坑坑窪窪, 鮮血順著傷處不斷流出, 露出底下由血肉包裹著的白骨。

這血腥的畫麵不禁令人心驚膽戰,可鬱語澤唇邊卻扯出一抹病態的笑, 蒼白的膚色讓他顯得愈發脆弱, 餘光漫不經心地從傷口上輕掃而過,鬱語澤甚至連一聲疼都沒喊,他隨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卷繃帶, 牙齒輕輕咬住繃帶的一段, 鬱語澤熟練地便將繃帶纏到傷口上,似乎並不止一次做過這樣的事情。

那些紅蝶還要繼續圍過來,但這一次鬱語澤卻伸出指尖,食指微屈, 將離自己最近的那隻紅蝶彈開, 他臉上仍是散漫的笑容:“不可以太貪心哦——”

紅蝶聞言,靠近的動作一頓, 它們好似聽懂了鬱語澤所表達的意思, 但還是圍在鬱語澤身邊不肯離去, 直到發覺鬱語澤是鐵了心不肯再讓它們靠近,這些紅蝶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拍拍翅膀, 散了開來。

散開的紅蝶有些落到了花房的玻璃牆上, 有些則落在自己喜歡的那從花上, 還有一隻似乎發現了呆站在花房門口的淩墨, 撲棱漂亮的紅色翅膀好奇地靠近了淩墨。

安靜下來的紅蝶穿梭在花叢中, 懶洋洋地舒展著翅膀, 表露出最無害的那一麵,若是淩墨方才沒見到這些紅蝶發瘋的樣子,恐怕還真會信了這幅假相,可惜淩墨什麽都看到了,因此在紅蝶靠近的那一瞬,他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幾步。

撲了空的紅蝶又扇了好幾下,明明蝴蝶不是人類,也沒有像人類一樣的情感,可淩墨卻覺得眼前這隻紅蝶身上流露出些許迷茫,仿佛在疑惑淩墨為什麽要往後退幾步。

停頓在原地又扇了好幾下翅膀,紅蝶又試探著飛向淩墨。

這時鬱語澤好似才終於察覺到花房門口站了個人,他纏繃帶的動作微頓,忽然從坐著的地方站起來,朝著淩墨走來,臉上是溫和有禮的笑容,仿佛淩墨方才所看見了一切隻是一場錯覺。

“你是?”

鬱語澤臉上適當表露出些許疑惑,他比淩墨高了半個頭,站在淩墨麵前時隻能垂著眼簾往下看,原本挺具有壓迫感的,然而鬱語澤卻將這種壓迫感收斂得幹幹淨淨,任誰見了他這幅模樣都會心生好感。

然而淩墨卻見過這個人溫和外表下隱藏著的瘋狂,上一輩子因為童年的些許美好回憶,淩墨靠近了鬱語澤這個瘋子,可後來,慘痛的結局讓他明白,也許在鬱語澤眼中,他隻是一個蠢到不能再蠢的跳梁小醜而已,他無法消除鬱語澤心裏的傷口,也無法讓鬱語澤稍微放下心中的仇恨,也許有個人能做到這一切,但那個人卻絕不是淩墨,而是……淩盼陽。

淩墨見過鬱語澤在淩盼陽麵前的模樣,這個歇斯底裏的瘋子慢慢收斂起了自己的利爪,偽裝出最無害的模樣,隻為了能夠得到淩盼陽一個眼神。

視線在鬱語澤手臂纏著的繃帶上緩緩劃過,淩墨目露複雜,他隻覺得鬱語澤是瘋來越瘋了,也許是得不到淩盼陽的關注?但無論如何,這次,淩墨卻決計不願再摻和進去,既然淩盼陽才是能夠鬱語澤傷口的人,那麽他還跟著摻和進去幹什麽呢?

淩墨不是聖人,他隻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凡人,上輩子的事情對淩墨來說仍舊是一場噩夢,淩墨不願一切再重演,也不願……與上輩子的人或事再有太深的聯係。

見淩墨沉默不語,鬱語澤也不在意,隻是笑道:“聽說學院最近來了一名轉校生,應該就是你吧,我記得你是叫……淩墨”

說到最後時,鬱語澤忽然有一瞬地停頓,熟悉的名字明明已經來到了唇齒間,可鬱語澤卻有片刻的失聲,他沉默了許久,才慢慢地說了出來,眸中似乎浮現出些許複雜,鬱語澤的視線落到了淩墨身上,他細細地觀察著淩墨臉上浮現出的任何神色,企圖從中挖掘出不對勁的地方。

然而,鬱語澤失敗了。

淩墨低垂著頭,鬱語澤看不到他眼中的神情,卻見他忽然後退了幾步,隨後轉身離去。

鬱語澤對這種反應並不陌生,他將淩墨的舉動視作淩墨對他的懼怕,也是,看見了方才那一幕,有誰不會心生恐懼呢?

不是他。

鬱語澤想,他的麵色流露出些許失落,神經質地用手掌抵住額頭,鬱語澤低笑了幾聲,可與笑容相違背的,卻是他眼中的絕望和掙紮。

這世界也許隻有一個人不會因為他是怪物而畏懼他。

可現在,那個人被他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了。

淩墨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小徑盡頭,見淩墨走出花房,紅蝶有片刻的茫然,它本想追上去,卻被鬱語澤輕捏住翅膀:“去哪?”

紅蝶在鬱語澤手中不斷掙紮,甚至氣得又咬了鬱語澤一口,等它好不容易從鬱語澤手裏掙紮出來的時候,淩墨卻早已消失不見,紅蝶隻好在原地失落地扇了扇翅膀。

它不明白主人為何阻止它,明明那個人身上……有著好熟悉的味道。

然而鬱語澤並不知道紅蝶在想什麽,他隻是沉默地用傷勢較輕那隻手拿起澆水壺,耐心地為花房裏的植物澆水。

若是淩墨方才仔細觀察,定會發現這花房裏的花其實是同一種植物,隻是有著不同顏色罷了。

淩墨曾送過鬱語澤這麽一盆花,可惜鬱語澤把那盆花丟掉了,等他再想找時,卻再也找不回了。

忙碌了一番之後,鬱語澤總算澆完了花,此時忽然有豆大的雨珠從天幕落下,起先隻是一兩滴,隨後便是傾盆大雨,聽著花房外傳來的雨聲,鬱語澤愣了愣,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睜大了眼睛,竟是急得連傘都不打,便匆匆冒著大雨回到了別墅內。

“滴答滴答——”

不過短短數秒,鬱語澤便被雨幕淋得渾身濕透,雨水順著他的發絲不斷往下滴,甚至滲入剛剛換上的紗布內,流向傷口,鬱語澤渾身狼狽,可他卻什麽也顧不上,隻是焦急地推開了自己房門。

“砰——”

也許是鬱語澤太過用力的緣故,房門被推開時不小心撞到了牆壁,發出一聲巨響,而鬱語澤的目光迅速落到了屋內唯一一扇窗戶上。

當發現窗戶隻是稍稍打開一道縫隙時,鬱語澤猛地鬆了一口氣,他走過去,徹底將窗戶合上,隔絕了屋外的風雨。

做完這一切,鬱語澤一顆心才徹底落回了原位,身體放鬆下來,鬱語澤唇角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目光慢慢往下落,鬱語澤的視線從放置在窗戶旁的木桌上掃過,然而木桌上空無一物,鬱語澤笑意一凝,淺紫色的瞳孔不禁輕輕顫動起來。

心跳有一瞬間的停滯,所有聲音都似乎離鬱語澤而去,神色有片刻的呆滯,隨後鬱語澤竟像瘋了一般去尋找那遺失之物。

木桌底下、床邊、床底……該找的地方鬱語澤都找遍了,卻始終不看見他想尋的物品,紫色的雙眸似乎隱隱約約被一抹猩紅籠罩住,鬱語澤的呼吸越發急促起來,僅存的理智搖搖欲墜,鬱語澤尋物的動作愈發不得章法,有時候不小心磕到床沿或者桌腿各種堅硬的地方,被紗布包裹住的傷口瞬間裂開,紅色的血液悄悄染紅了繃帶,可鬱語澤卻仿佛什麽都沒察覺到,動作愈發瘋狂,直到鬱語澤的視線從一處隱蔽的角落裏緩緩掃過,看見角落裏露出的白色一角,鬱語澤的動作這才停了下來。

加快了腳步,鬱語澤走到那處角落,輕輕抽出了落在裏麵的東西——一個白色的信封。

也許是方才下雨時起了風,風順著窗戶縫隙吹入屋內,這才把被鬱語澤擺在桌上的信封吹進了這個隱蔽的角落。

鬱語澤很輕易地便用手指勾出了被夾在縫隙裏的信封,信封完整的模樣徹底出現在鬱語澤麵前——這是一個白色的信封,隻不過信封上有些地方早已微微泛黃,看樣子似乎是曾被水漬打濕過,然而這水漬卻不是近期才落到信封上的,而是在很久以前便有了。

一個髒兮兮的信封,可鬱語澤卻如獲至寶,他小心翼翼將信封抱入懷中,卻不敢貼得離衣服太近,生怕衣服上沾染的雨水會毀掉信封,臉上是失而複得的喜悅,鬱語澤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從信封上輕輕劃過,片刻過後,他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

“這是你留給我最後的東西了……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是……可不可以不要將它收回去……”

低啞著聲音喃喃自語著,鬱語澤麵上是卑微到極致的祈求。

水珠蜿蜒著,順著鬱語澤臉龐的弧線往下淌落,中間不小心混入血液,落到地板上,濺起了一朵淺紅色的花。

鬱語澤唇色越發蒼白。

曾經鬱語澤有著很多淩墨送他的東西,可他發了狠將那些東西全扔進垃圾桶,直到淩墨死後,他又冒著暴雨發了瘋去找,最終卻隻找到了一個髒兮兮的信封。

信封內的信早已被大雨打濕了,信上的字模糊不清,可卻成了鬱語澤最後的念想。

“啪嗒——”

又有水滴的聲音響起來。

然而誰也分不清,那究竟是雨水,還是眼淚。

作者有話說:

今天身體不太舒服,狀態也不是很好,在鴿與不鴿間猶豫了很久,還是選擇了寫(我變了!)不過寫了好幾個小時才寫出一章,今天估計沒法雙更了。

然後我看有小天使在問切片攻是哪幾個,我才發現我忘記標注了(:з」∠)_在這裏統一回應一下,切片攻是應、鬱、封、簡四個哦,小天使不要站錯cp!然後渣攻會往死裏虐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