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瓶深紅色的藥劑。

紅色的藥水隨著應池的動作輕輕搖曳著, 在日光下折射出粼粼的光。

看到應池拿出藥劑的瞬間,溫文舟臉上的笑意微斂,他以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應池:“你瘋了?”

應池唇角略揚, 嗤笑道:“在瘋和死之間選擇一個, 那我選擇瘋。”

應池聳肩,話音未落, 他拔出瓶塞, 將瓶內的**一飲而盡,溫文舟眸光一下子便沉了下去,他本想阻止應池, 奈何實在來不及,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應池喝下藥劑,喉結動了動,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然後挑釁地朝他揚眉, 指尖一鬆, 玻璃瓶便應聲落在地上。

溫文舟臉上神色變幻莫測,片刻後, 他像方才一般朝著應池攻去!

這是一次試探。

麵對溫文舟凶猛的攻勢, 應池不避不閃, 白光在他身邊凝聚,擋下溫文舟鋒利的刀鋒, 一時之間, 兩人竟是勢均力敵!應池再無先前的半分狼狽。

溫文舟眼中閃過一道暗光, 這下他確信應池是當真喝下了藥劑。

真是個瘋子!

溫文舟心中暗罵, 他不信應池不知道喝下藥劑的副作用, 可應池還是毫不猶豫地喝了, 而此時戰鬥已過去一分多鍾,溫文舟隱隱約約感受到身體開始因為能力使用所帶來的負荷而咯吱咯吱作響。

溫文舟蹙起眉,若是之前,他很有把握在三分鍾之內接觸應池,可如今應池喝下藥劑,他便有些不確定了。

雖說現在溫文舟仍略處於上風,但他自己也很清楚,一旦他的能力接近使用時限,目前的局勢就會徹底逆轉!

應池絕非心慈手軟之人,溫文舟既想殺了他,那他絕不會放過溫文舟和……餘光不動聲色地掃過某個角落,溫文舟輕歎,已然下定了決心。

黑色的霧氣漸漸升起,縈繞在巨型鐮刀周圍,鐮刀的形狀越來越凝實,風沙彌漫,應池瞳孔一縮,白光越發明亮,然而,在這場短暫的對峙中,溫文舟最終還是占據了上風,數秒後,白光消失,應池的身體倒飛出去,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重重落在地上。

應池掙紮著撐起身體,可喉嚨裏彌漫上來的甜腥味越來越濃,他忍不住捂著唇,弓起身體,咳出了一大口鮮血。

溫文舟的狀態也沒好到哪裏去,過度使用能力讓他的唇色蒼白不已,盡管如此,溫文舟還是因應池狼狽的模樣而愉悅地揚起唇角,他緩緩地往前走,武器高高舉起,正要落下。

應池的頭顱眼看著就要和身體分家,這時,一個黑色的身影毫不猶豫地擋在應池身前。

溫文舟睜大眼睛,他的能力是「毀滅」,一旦鐮刀落下,任何事物都會因為他的能力而湮滅,會為灰燼,連屍體都不會留下。

溫文舟的動作頓住了,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回過神,身體便搶先大腦一步,收住了攻擊。

而那身影則趁著這一機會撲向溫文舟。

“你不要命了?!”

溫文舟難以置信,被壓製在地上的那一刻,溫文舟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卻不是因為路德的背叛,而是因為路德方才冒險的舉動。

話音未來,溫文舟忽然發覺不對勁——他的身體無法動彈。

“滴答——”

路德的眼睛不知從何時起已變了顏色,刺眼的鮮血從他眼眶中流淌而出,滴落在溫文舟臉頰上。

迎著溫文舟的怒火,路德卻彎了彎眉眼,控製溫文舟這般強大的能力者給他帶來極大的負荷,他的瞳仁微微顫動著,說話時亦是格外艱難:“可是我……笨,隻能想出這樣的……辦法。”

看著這樣的路德,溫文舟抿唇,心底仍是高漲,卻比先前要少了一點。

不可否認,溫文舟心軟了,早在他選擇收住攻擊時,他的敗局便已注定,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待到身體行動恢複自如時,溫文舟已超過能力使用時限,戰鬥徹底落幕。

溫文舟白著一張臉推開路德,扯扯嘴角:“你那哪是笨?分明聰明得不得了,用你自己的命來算計我,好得很。”

說這話時,溫文舟語氣淡淡,然而路德從中聽出危險的味道,他張了張唇,還是沒能為自己辯駁。

溫文舟說得沒錯,路德的確是在賭,賭自己的命對溫文舟來說重不重要,一旦溫文舟方才選擇繼續攻擊,那麽路德必死無疑。

這是一次格外冒險的賭/博。

路德賭贏了,唯獨不知該如何哄好洞悉他的計劃後生氣的溫文舟。

最終,路德抱住溫文舟,在他肩膀輕輕蹭了蹭:“可是你也讓我算計了,不是麽?”

在路德選擇為應池擋下攻擊時,聰慧如溫文舟,自然早已洞悉了一切,也知道自己放棄攻擊後會發生什麽,然而他還是這麽做了,他選擇了失敗,成全了路德的計謀。

溫文舟的眸光閃了閃,他伸出手,指尖眼看著就要輕柔地落在路德背後,可在即將落下的那一刻,溫文舟忽地縮回指尖,冷笑著將路德推開:“別自以為是,你以為你是誰?”

說著,一塊手帕被丟到路德腳邊,溫文舟勾著唇,語調溫柔,笑意卻不達眼底:“別把血蹭在我衣服上,很髒,我不喜歡。”

“對了,”說著,溫文舟似乎記起什麽,“你若是在這般胡亂使用能力,到時候瞎了,我不介意換一個助手。”

“……”

路德無奈地撿起地上的手帕,先是將溫文舟身上的血擦幹淨,而後才在自己臉上胡亂地抹了下。

溫文舟眉峰一揚,眼看著又要說出不好聽的話,路德幹脆無可奈何上前將人暫時劈暈。

溫文舟現在雖已落敗,但隨時有用計逃跑的可能,路德自認沒那麽聰明,隻有暫時讓溫文舟失去意識,帶回銀月城,路德才會放心。

抱起昏迷的溫文舟,路德來到應池麵前,猶豫了半晌,路德朝著應池點點頭:“謝謝,沒想到你願意配合我。”

應池竟從頭到尾都是在配合路德演戲!

如果溫文舟仍清醒著,聽著路德這話,想必會氣得比方才還厲害。

應池瞥了一眼路德,神情沒有太多變化,仍是那副冷淡的模樣:“不客氣。”

應池不愧於「話題終結者」的外號,他剛一說完,氣氛便有些冷下來,路德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隻好看了看不遠處的玻璃瓶,尬笑,試探道:“你不會……真的喝了吧。”

路德認得這種藥劑,這種藥劑能增強能力者的能力,或讓沒有能力的普通人一舉成為能力者,但同時,它也有著一個顯而易見的缺點——力量增強,危機也會隨之而來,喝下藥劑的人,體內的「濁」含量往往會在幾個月內劇增,從而變成墮落者。

因此管理局才會在幾年前將這種藥劑列為禁藥,並搗毀生產工廠,如今恐怕隻有黑市上才會販售這種禁藥。

迎著路德忐忑的目光,應池眸光閃了閃,用一種看傻子的視線看著路德:“你覺得我會喝?”

“不過是些糖漿罷了。”

路德這才鬆了一口氣:“沒喝就好。”

至於應池為什麽沒喝還能跟溫文舟暫時打成平手,路德倒是沒追問,因為原因很簡單——應池從一開始就沒有拿出全部的力量同溫文舟對抗,溫文舟力量雖強大,但卻有著極短的使用時限,就算溫文舟再冷靜,這使用時限還是會給他一種迫切感,導致他急於想結束戰鬥。

當一個人太過迫切時,難免會失去一些觀察力,而應池則利用了這一點,他從一開始就在暗中積蓄著力量,並在喝下「藥劑」後將積攢的力量全部用出,而溫文舟則因此被應池騙過,認為他果真喝了藥劑,愈發急切想要結束戰鬥。

溫文舟動用了更多力量,將原本三分鍾的時限縮至更短,再加上路德的配合,兩人成功將溫文舟拖至能力使用過後的虛弱期,贏得了最終勝利。

路德笑了笑,他一直在等待著機會將溫文舟帶回銀月城,此次成功後,他這些日子裏臉上的陰霾顯然消失不少:“其實我挺意外的,沒想到你會答應配合我。”

路德暗中給應池傳遞消息時,一度忐忑不已,總覺得以應池的性格,不會答應他那般冒險的計劃。

應池看都沒看路德,隻顧著幫淩墨拍幹淨衣服上沾上的塵土:“我又不是傻,打不過我會跑,而且……”說到這,應池頓了頓,眼神有片刻的黯淡,“你是淩墨的朋友。”

言外之意是,如果淩墨失去朋友,是會難過的,明明知曉淩墨不會,但應池還是害怕,假如自己坐視不管,淩墨會對著自己露出失望的神色,就像曾經他選擇不相信淩墨那樣。

聞言,路德愣了愣,似乎發覺應池情緒不大對勁,他露出為難的神色,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安慰應池,應池也不需要路德安慰,早在路德開口前,他便抱著淩墨站起來:“走吧。”

看著應池的背影,路德呆了呆,連忙要跟上,可就在此時,應池卻忽然停下腳步,一種被暗中窺伺的感覺如毒蛇般纏上了他,應池眉頭動了動,眼中閃過一道暗光,他不動聲色地看向路德:“你真的發現了出口?”

“這個我沒說謊。”

路德不知應池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選擇老老實實地回答了應池。

應池點頭:“那你先帶著他出去,”說著,應池指了指昏迷的溫文舟,“我還有點事要辦,要先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