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何書安從書桌的抽屜裏拿出存折。

裏麵的餘額有十多萬,是他這些年工作攢下的錢,打算備不時之需用的。

想到還等在外麵的債主,何書安捏緊了手裏的存折,轉身出門。

他來到附近銀行的自助櫃員機前,取了五萬塊,交給高個子。

高個子數了數,滿意地說:“何老師,你這兒子真是孝順。”

何書安輕吸一口氣,“以後不要再上門來了。”

高個子裝模作樣地哎了一聲,“我們也希望下次不用再麻煩何老師。”

他拍了拍何書安的肩,帶著小弟走了。

何書安回到出租屋,疲憊地躺在沙發上,這一天內發生的事堆積起來壓得他喘不上氣。

他父親是個賭徒,自從他母親去世以後,就更加變本加厲,在外麵四處借錢賭博,還拿他當擔保人。

那些債主找不到他爸,隻能來找他要錢。

前前後後,何書安已經幫他爸還了幾十萬。

他報過警,但是沒什麽用,警察抓不到人,也不可能整天浪費警力在他身上,所以債主依舊源源不斷上門。

後來因為學校那件事,何書安搬離當地,好不容易清淨了幾年,沒想到追債的生活又開始了。

何書安迷迷糊糊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平靜。

何書安扶著沙發坐了起來,晃了晃發暈的腦袋,敲門聲還在持續,他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猜到是謝名陽來了。

即使他不想麵對,也隻能麵對。

門一打開,謝名陽站在外麵,笑容燦爛,“老師,早上好。”

他今天穿了一身偏休閑的淺色衣服,運動鞋白得發亮,精神奕奕,氣質看起來和高中那會兒差不多,隻是平添了一份成熟和穩重。

何書安鬆開門把手,平靜道:“進來吧。”

謝名陽笑了笑,大步走進屋子,他注意到何書安眼下的烏青,挑眉道:“老師,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看。”

何書安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我沒事。”

謝名陽似笑非笑道:“難道因為我要來家裏補習,所以老師睡不好覺了嗎?”

何書安身體有些僵硬,沒有答話。

謝名陽眼裏的笑意更深,雙手插進褲兜裏,上身前傾,嘴唇幾乎貼著他的耳朵,吐著熱氣說:“放心吧,老師,沒有你的允許,我絕對不會亂來的。”

何書安呼吸微微急促,偏過頭說:“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洗漱。”

說完他快步去了洗手間,背影像是在逃避什麽。

關上門後,何書安看著鏡子裏自己憔悴的臉,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麽多年過去,謝名陽還是能輕易打亂他的思緒。

聽著洗手間裏傳來的水流聲,謝名陽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他看向麵前的房間,趁何書安不注意,伸手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的擺設比客廳還簡單,一眼望過去,隻有一張床和衣櫃,落地鏡旁邊放著熨燙機,透露出這裏的主人一絲不苟的生活。

謝名陽隨手拿起床頭櫃上有些發舊的書,是高中的語文課本。

看來何書安還想回學校繼續當老師。

謝名陽不屑地嗤笑一聲,手指一鬆,課本彈了回去。

他來到床邊,拿起疊在枕頭上的白襯衫,湊到鼻尖聞了聞,上麵充斥著清淡幽香的味道。

這個味道他再熟悉不過,是何書安經常用的洗衣液的牌子。

在何書安離開後,這個味道更是讓他瘋一般的想念,無時無刻不想把何書安再壓在身下,盡情地操弄一番。

可惜他現在還不能對何書安硬來。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何書安含著慍怒的聲音,“你怎麽沒經過同意就進了我的房間?”

謝名陽轉身,舉起雙手,露出無辜的表情,“老師,我不是故意的,你房門沒鎖,我聽見有聲音,就進來了。”

他一臉無辜,何書安就算知道他在撒謊,也不好發作,硬邦邦地說:“出來上課吧。”

謝名陽應了聲好,戀戀不舍地放下手裏的白襯衫,撚了撚手指,大步離開房間。

客廳裏唯一的書桌被收拾出來,好幾套高中輔導練習題疊在一起。

謝名陽掃了一眼,漫不經心地問:“老師,你想回學校繼續上課嗎?”

何書安身體一僵,強裝鎮定地翻開課本,“不想。”

“騙人。”謝名陽眯起眼睛,“如果真的不想,老師為什麽還留著高中教書的課本?”

何書安轉頭看他,臉上帶著幾分紅暈的羞惱,“你怎麽能亂翻我的東西?”

謝名陽跳開這個話題,胸有成竹地說:“老師,我可以幫你。”

何書安心裏一顫,他當然明白謝名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以他現在的本事,也許輕而易舉就能做到。

何書安不自然地低下頭,把目光移到書上,生硬地說:“不用了,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謝名陽眼裏閃爍著異樣的精光,“老師,你為什麽就不能對我說實話?”

“這就是實話。”何書安開口打斷,好像生怕被謝名陽看出什麽,“我沒打算回學校教書,也不需要你的施舍。”

謝名陽聲音沉了下來,“老師,你覺得我在施舍你嗎?”

他眼裏的深沉迷戀讓何書安心裏一震,一時間不知該怎麽回答。

就在氣氛陷入凝重的時候,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尷尬的處境。

謝名陽瞥了眼屏幕上的備注,說道:“老師,我接個電話。”

何書安點了點頭。

謝名陽拿著手機去了陽台,背對著何書安接起電話。

這房子的隔音不好,加上陽台的門開著,電話的內容很清晰地傳進了何書安的耳朵裏。

聽到謝名陽冷靜穩重地說著工作上的事,何書安不得不感慨謝名陽真的長大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做事急進毛躁的高中生。

看來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個人。

何書安忍不住想,謝名陽是真心想要幫他嗎?

何書安一直沒放棄過回學校的期望,那是他從小到大的夢想,看著精心培養的學生在他手下長成一個個優秀的國家棟梁,那是一件多麽令人驕傲的事情。

可是以他的能力,還有當年那件事的影響,他不可能再回到學校任教。

畢竟沒有任何一所學校會願意接納一個有汙點的老師。

也許,也許謝名陽真的能幫他。

何書安心裏一驚,用力甩了甩腦袋,忍不住為自己的動搖感到後怕。

謝名陽是什麽人,五年前他已經看得很清楚了。

他怎麽能期待一個毀了他人生的人把他從泥潭裏拉出來。

麵前突然傳來腳步聲,何書安回過神,看見謝名陽站在他麵前,明顯已經打完電話。

謝名陽笑容深深,“老師,你在偷聽我打電話嗎?”

何書安有點尷尬,清了清嗓子,“當然不是。”

謝名陽不在意地說:“就算老師偷聽也沒關係,我信得過老師。”

何書安聽剛才電話裏內容,好像謝名陽把什麽會議推遲了,他沒有問,謝名陽好像看出他的想法,主動坦白:“為了上老師的課,我把會議都延後了。”

何書安抓緊了手裏的筆,不去看他,“你沒必要這樣做,如果忙的話,我們可以調課。”

謝名陽傾身來到何書安麵前,聲音壓得很低,曖昧地說:“不,我希望每天早上見到的第一個人是老師。”

何書安沒由來地一陣心跳加速,他轉過了臉去,不自然道:“好了,換不換是你的自由,我們繼續上課吧。”

謝名陽卻不肯輕易放過他,扳過何書安的肩,和他四目相對,“老師,我說的是真的,我根本不在意什麽公司會議,我想要的人隻有你。”

何書安心髒撲通直跳,謝名陽的眼睛很深邃,就像浩瀚無邊的星空,仿佛要把人吸進去。

在這詭異的氣氛下,謝名陽慢慢低下頭,目光落在何書安的嘴唇上。

就在兩人即將親上時,何書安突然推開了他。

謝名陽難掩眼中的低落,失望道:“老師,你就這麽排斥我嗎?”

何書安吞咽了下喉嚨,“謝名陽,我和你是師生,應該保持合適的距離。”

當初他就是沒堅守這一點,才會落到被萬人唾棄的下場。

這次他絕對不會再犯這種低級錯誤了。

謝名陽眼中的不屑一閃而過,“老師,我們睡都睡過了,你不覺得說這話太遲了嗎?”

何書安往後拉開距離,平靜地說:“隻要我們不再互相糾纏,當然不遲。”

說完他不再浪費時間,拿起桌上書本,也不管謝名陽有沒有聽,開始講課。

本來以為謝名陽會發怒,更或者起身離開,沒想到他隻是沉默了一會兒,就集中精神開始聽課。

這讓何書安有些驚訝。

不僅如此,謝名陽聽完他說的內容以後,還會提出自己的疑惑,讓何書安給他仔細再講解一遍。

就這樣,他們順利地上完了一節課。

何書安不免對自己先入為主的想法產生動搖,本來他以為謝名陽是為了糾纏他才執意要來他家上課,可是現在看來好像是他多慮了。

也許謝名陽真的是為了能更好的集中精神,才會提出這個要求。

雖然這個要求並不合常理。

謝名陽合上課本,看了眼手表,抬頭盯著何書安的眼神透露出濃烈地欲望,就好像野獸被迫鬆開到口的獵物一樣,不舍道:“老師,我該回去開會了。”

何書安輕輕嗯了聲,埋頭收拾東西。

謝名陽看著何書安白淨的側臉,心裏一動,迅速在他臉上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露出孩子吃到糖果般得逞的笑容,“老師,我走了。”

何書安緊緊抓著書本,直到身後響起了關門聲,他終於支撐不住般靠在椅背上,感到無盡的疲憊。

這樣反複無常的謝名陽更讓他招架不住。

何書安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收拾好心情,出門打車去了培訓機構。

工作日的白天基本沒有課程安排,大家都閑的沒事做,各自在工作崗位打發時間。

到了中午時分,幾名女老師約著要去附近的飯店吃飯,問何書安要不要一起去。

何書安不習慣和太多人相處,尤其都是女性,一頓飯吃下來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他想了想,還是打算回家做飯,順便午睡一下,補足精神。

回去的路上,他順道在超市買了點食材,這些年他一個人居住,廚藝也進步了不少。

從電梯裏出來,何書安一邊低頭找鑰匙,一邊往家裏走去,餘光瞥見一個高大矯健的身影站在他家門口。

何書安抬頭,心髒瞬間緊縮了一下,“你怎麽來了?”

謝名陽的目光落在何書安手上提著的食材,微笑道:“老師,不介意我來蹭個午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