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謝名陽西裝革履站在他家門口。

何書安雙腿像被釘在原地,動都動不了,徹骨的寒意從背脊竄了上來。

一顆飽滿紅潤的蘋果滾落到漆黑鋥亮的皮鞋前。

謝名陽低頭看了一眼,彎腰撿起,邁開雙腿朝何書安的方向走來。

何書安打了個寒顫,回過神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拔腿跑。

他剛轉身想逃跑,幾名保鏢從暗處衝了出來,穩穩地擋住他的去路。

“老師,怎麽毛手毛腳的,東西都掉了一地。”

謝名陽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何書安滾動著喉嚨,慢慢轉過身,對上謝名陽那雙深邃的雙眼,正在癡迷地看著他,仿佛在欣賞什麽失而複得的寶貝。

謝名陽把撿好的食材遞到何書安麵前,“老師,你的東西。”

何書安沒有接,身體微微發抖起來,“你又想綁架我嗎?”

他臉上的防備和恐懼清楚地落入謝名陽眼底,心髒頓時一陣絞痛,強忍著難受說:“老師,我不會再囚禁你了。”

何書安不信謝名陽的話。

他已經上過謝名陽太多次的當,不會再相信這個滿嘴謊話的人。

“謝名陽,你能不能放過我?”何書安喉中幹澀,像塞了棉花,“我已經逃到這裏來了,你能不能當作我死了,別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謝名陽像被人捏住心髒般難受,聲音低沉地說:“不能。”

何書安嘴唇微微顫抖起來,抿得蒼白。

謝名陽盯著何書安,他在夢裏夢到無數次的臉終於真實地出現在他麵前,突然控製不住說:“老師,我好想你。”

他一邊說一邊靠近何書安,那雙大手伸來時,在地下室裏的無數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何書安突然吼道:“你別過來!”

謝名陽腳步猛地一頓,停在原地。

何書安輕吸一口氣,表情是掩不住的厭惡和反感,顫聲道:“你也別碰我。”

謝名陽感覺到充滿酸意的胸腔像是插進了一支針筒,隨即注射進強烈的苦澀和不甘,讓他無比難受痛苦。

他喉嚨像是被哽住似的沙啞:“老師,你就那麽討厭我嗎?”

何書安咬緊牙關,“謝名陽,你對我做的那些事,還需要我重複一遍給你聽嗎?”

謝名陽眉心跳了跳,冷冷道:“我保證,以後我不會再囚禁你,也不會再限製你的人身自由。”

何書安一字一頓地說:“有信用的人說的話才叫保證,而你在我心裏,已經是個沒有信用的失信人員。”

謝名陽心裏仿佛被滾落的大石砸中,又痛又酸,此刻他恨不得馬上就把何書安綁回去,讓他身邊隻有自己一個人。

何書安像是看出謝名陽的想法,手心布滿冷汗,警告道:“謝名陽,這裏不是臨城,而且到處都是保安,你如果敢綁架我,馬上就會有人報警。”

謝名陽握緊拳頭,費了很大力氣才讓自己平靜下來,沉聲道:“好,我不碰你,但你也不準再跑了。”

見何書安不說話,謝名陽麵無表情地威脅道:“老師,我可以容忍你待在這裏,但是你不要試圖激怒我,否則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麽事。”

見謝名陽真的沒打算硬來,何書安堵在肺裏的那口氣終於疏散了些,他奪過謝名陽手裏的食材,從口袋裏拿出鑰匙,因為太過緊張半天都打不開門,最後他用力往孔裏一插,快速扭了兩圈,打開門走了進去。

門關上那一刻,謝名陽包裹在西裝褲下的長腿擋在門縫裏。

何書安心髒一顫,抬頭看向謝名陽。

謝名陽陰翳地盯著他:“老師,你還會走嗎?”

何書安輕吸一口氣,“隻要你不再騷擾我,我不會走。”

說完他用力關上門,後背緊貼著門,整個人滑坐在地板上,手裏的食材“啪”地倒在地上。

門縫裏的黑影證明外麵的人還沒走,甚至隔著厚重的門,他還能感受到謝名陽灼熱的視線,正在直直射向他。

何書安抱住雙腿,無助地把頭埋進膝蓋裏。

出神間,一道尖銳的手機鈴聲把何書安的思緒拽了回來。

他拿起手機,屏幕裏的來電顯示閃爍著葉臨的名字。

何書安深深吸了口氣,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聲音顯得有些著急,“書安,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你千萬別慌張,先把家裏的門窗鎖好,如果你在外麵,絕對不要回你住的地方。”

“謝名陽偷偷監聽我和你的通話,他已經過去找你了。”

何書安平靜地說:“我知道,我已經見到他了。”

那頭瞬間安靜下來,三秒鍾後,傳來的呼吸變得急促,“他已經找到你了?”

何書安沙啞地嗯了聲。

葉臨咬了咬牙,“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聽著葉臨關心的語氣,何書安心裏浮上一陣暖意,強撐微笑道:“我沒事,他沒對我做什麽。”

葉臨不放心,“他那種人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你今晚先找個酒店住,我現在就買機票飛過去。”

何書安打斷道:“葉臨,我之前已經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了,這次,我自己可以解決。”

這次謝名陽敢找人開車撞葉臨,如果葉臨再插手他們之間的事,下次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危險。

葉臨沉默了幾秒,“書安,你是擔心我出事嗎?”

何書安苦笑一聲,“有這個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這次我不想再和他拖泥帶水了。”

葉臨沉吟片刻,無奈道:“你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何書安強裝微笑,“真的沒事,你別擔心,如果到時候真的解決不了,我一定會求助你的。”

他態度堅決,葉臨見他不像有事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好吧,那你要多小心。”

兩人聊到葉臨的病情,對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接著葉臨發出一聲不悅的悶哼。

何書安頓了頓,好奇道:“你身旁有人?”

葉臨略顯煩躁地說:“有條煩人的狗趕也趕不走。”

何書安聯想起那天通話時聽到的聲音,他什麽都沒說,笑道:“那你好好休息吧,等我有空過去看你。”

掛電話前,葉臨認真地說:“書安,碰上什麽麻煩一定要及時聯係我,我很樂意為你效勞。”

何書安心底湧起一陣暖流,“我會的,謝謝。”

掛斷電話,何書安再也偽裝不出輕鬆的樣子,他回頭望向門縫裏的黑影,心仿佛墜入穀底。

這一晚注定是不眠夜。

隔天清晨,何書安出門去上班,他剛打開門,就看見謝名陽站在門口。

何書安身體一僵,看這架勢,謝名陽昨天在他門口待了一夜。

聽到身後的開門聲,謝名陽回頭,眼裏布滿血絲,像是一夜沒睡,他目光落在何書安手裏的公文包,沉聲道:“老師,你要去上班嗎?”

何書安收回視線,把門鎖好。

謝名陽笑得意味不明,“你該不會要逃跑吧?”

何書安抽回鑰匙,冷漠道:“和你無關。”

說完他就走了,看都不看謝名陽一眼。

謝名陽看著何書安離去的背影,拳頭握得咯吱作響,對身旁的保鏢沉聲說:“去監視他,如果有逃跑的跡象,馬上把人抓起來。”

“是。”

他已經很努力在克製對何書安的行為,他不想再用以前那種強迫的方式對待何書安,但如果他已經讓步到這程度,何書安還是想著逃跑,他一定會不顧一切把人抓回來,再次關在身邊。

謝名陽回過神,看了看這一層樓的房子,問助理說:“這棟樓還有空屋吧?”

“應該有的。”助理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什麽似的,驚訝道:“謝總,您是打算........”

謝名陽接下來的話肯定了助理的猜想。

“幫我租間房子,最好在隔壁。”

助理問道:“那公司怎麽辦?”

謝名陽淡淡道:“讓秘書把每天要處理的文件發到電腦給我,我會在這裏定居一段時間。”

助理應下,心裏有些不解,本來他以為自家老板這次來是打算把何書安直接綁回去,沒想到居然按兵不動,還打算在這邊定居。

真是男人心海底針。

傍晚時分,何書安下班回家,他回頭看了眼跟在身後一段距離的高大男人,知道是謝名陽派來的人。

如果他現在真的逃跑,恐怕又要經曆一次之前在地下室的折磨。

何書安按捺住心裏的混亂和焦躁,假裝沒發現這個監視自己的人,到附近的超市買了點食材,然後回小區。

從電梯出來時,他看見隔壁的出租屋開著門,裏麵傳出嘈雜的動靜。

何書安以為有新鄰居搬進來,沒多在意,正要移開視線時,出租屋裏麵突然走出一個人,和何書安四目相對。

當看見和房東並肩走出來的謝名陽時,何書安頓時愣住了。

謝名陽勾了勾嘴角,和身旁的房東說了幾句話後,來到何書安麵前,“老師,你下班了。”

何書安心中卷起一股不安,“你在幹什麽?”

謝名陽抬起手,晃了晃手裏的鑰匙,笑道:“老師,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