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助理送來掃墓要用的東西。

今天日子特殊,何書安穿了一身黑,本就白淨的皮膚襯得更加瓷白,他站在鏡子前,健實高挑,寬肩窄腰,身材比例絲毫不輸電視上的模特明星。

謝名陽伸手替他係上領帶,輕描淡寫地說:“老師,我是看在你最近這麽聽話的份上才放你出去的,你要乖一點,別打不該有的主意,知道了嗎?”

何書安麵色平靜地說:“我沒打算逃跑。”

謝名陽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在他嘴唇親了親,“老師有這個覺悟就好,你要知道,就算你想逃,你也逃不掉。”

後麵那句話摻了點不易察覺的深意,何書安心髒一顫,搶回領帶麻利地係好。

準備就緒後,兩人一起出門,同行的還有四個保鏢。

這是何書安這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踏出這間海景別墅,溫暖的陽光灑在身上,仿佛曬去了這段時日在黑暗中滋生的陰暗情緒,身心都受到了洗滌。

車上,兩人沒有交流,何書安一直盯著窗外的風景,欣賞這久違的早晨。

身後的謝名陽漫不經心地說:“老師,你一直盯著車外,是想逃跑嗎?”

何書安淡淡道:“隻是很久沒看見這麽好的陽光了。”

謝名陽抓著何書安白淨的指節把玩,“隻要你聽話,乖乖待在我身邊,我總會有機會的。”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何書安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沒有說話。

何書安的母親去世後,就安葬在老家附近的一個墓園裏,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他們來到墓園。

管理墓園的保安還記得何書安,見到他笑道:“何老師來啦。”

何書安微微一笑,“張叔,好久不見了,身體怎麽樣?”

“哎,一把老骨頭,也就那樣了。”張叔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突然注意到謝名陽,好奇問道:“喲,這位是?”

何書安麵不改色地說:“是我朋友。”

張叔沒懷疑,從頭到腳打量著謝名陽,“哦,你這朋友長得挺俊啊——這後麵怎麽還帶了這麽多人?”

何書安強行擠出一抹笑,“沒什麽,張叔,那我先進去了。”

“好,你快去吧。”

進了墓園後,謝名陽皮笑肉不笑地說:“我隻是老師朋友嗎?”

他湊到何書安耳邊,語氣聽不出喜怒,“你見過朋友之間會上床做|愛的嗎?”

何書安回頭,看著謝名陽陰鷙的表情,就知道他不高興了,解釋道:“張叔那個年紀的人不懂這些,沒必要和他說的那麽清楚。”

謝名陽不甘心地說:“以後無論你見到誰,都要說我是你的男人。”

“我們是嗎?”何書安眉眼冷淡了幾分,看著謝名陽的眼睛,認真地說:“我們現在頂多是囚禁和被囚禁的關係。”

謝名陽表情徹底冷了。

在這壓抑的氣氛下,兩人來到一塊墓碑前。

何書安看著墓碑前的小楷,照片裏的女人還停留在最美好的年華,他突然有些鼻酸,小聲喊了聲“媽。”

他拿出濕紙巾,蹲下身把墓碑上的灰塵擦幹淨,眼神變得落寞和感傷。

謝名陽很少看見何書安露出這種表情,剛才的火氣**然無存,心底生出一絲不忍。

他雙手插兜,站在身後看著女人的照片,和何書安的眉眼有幾分相似,特有的溫柔多情。

把墓碑擦幹淨後,何書安把祭拜的東西一樣樣擺好,像聊天似的喃喃:“媽,我來看你了,我還給你帶了你愛吃的綠豆糕。”

聽著他自言自語的說話,謝名陽沒有打斷,任由何書安發泄了好一會兒情緒。

過了會兒,謝名陽開口說:”老師,我這是算見家長了吧?”

何書安頓了頓,低聲說:“別胡說八道。”

“誰說我胡說八道?”謝名陽挑了挑眉,“我已經見過你父親了,現在又見了你母親,難道不是見過家長?”

一提到何文德,何書安就想起那天被綁架的事,沒有接話。

謝名陽似乎也想到一塊,目光暗了下來,沒再開口。

就在這時,謝名陽手機響了,是秘書打來的電話。

何書安頭也不回地說:“你走遠點接吧。”

謝名陽看了眼他母親的墓碑,難得沒反駁,留下保鏢在原地看著,來到保安亭附近接起電話。

電話裏傳來秘書的聲音,“謝總,那位姓葉的先生又來找您了。”

謝名陽望著不遠處何書安的身影,冷漠道:“不用管他。”

“可是他說,如果您不見他,他就不走了。”

“他愛等就等,我沒時間見他,你們也不用因為他浪費時間。”

謝名陽叮囑幾句後就掛了電話,就在他準備回去時,拐角處突然衝出一個小女孩,躲閃不及撞到他身上,手裏的奶茶灑了出來,在昂貴的西褲上潑出一大灘痕跡。

謝名陽的臉色頓時黑了。

小女孩拿著奶茶手足無措站著,這時張叔聽到動靜從保安亭裏走了出來,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我的祖宗啊,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張叔趕緊拉著小女孩道歉,“哎喲,小夥子,真不好意思,這是我孫女,小孩子沒輕沒重的,搞髒了你的褲子,不好意思啊。”

小女孩縮在張叔懷裏,一幅很害怕的樣子,眨著眼睛囁喏道:“叔叔,對不起。”

謝名陽臉色不太好看,尤其濕透的布料黏黏膩膩地貼著皮肉,讓他心情都變壞了。

“小夥子,前麵就有洗手間,我帶你去處理一下吧。”張叔一臉愁容,“你這褲子看著就不便宜,可別留印了。”

謝名陽回頭看了眼墓碑的方向,何書安身後圍著好幾個保鏢,他沉默片刻,冷冷嗯了聲,跟著張叔走了。

謝名陽前腳剛走,後腳墓園門口出現一個頭戴鴨舌帽的少年。

何書安一直注視著墓園門口的動靜,當他餘光瞥見那抹熟悉的身影時,猛地捏緊拳頭,心髒加速跳動。

江奇逸來了。

高個子的保鏢很快發現有人往他這個方向走來,下意識抬手攔住對方,“你什麽人?”

江奇逸斜睨了保鏢一眼,沒好氣道:“我是個大男人。”

保鏢劍眉微蹙,“我問你幹什麽的?”

江奇逸雙手抱胸,抬起下巴用鼻孔看人,“嘿,你這人說話真有意思,我來墓園當然是祭拜啊,不然來這幹嘛,打炮啊?”

保鏢懶得和他廢話,“走別的路去。”

“憑什麽?”江奇逸語氣挺橫,“這條路你家開的啊,還是這墓園你包下來了?老子想走哪條路就走哪條路,你管得著嗎?”

說著他掃過前方的目光和何書安對視了一眼。

保鏢臉色一拉,“這位先生,我們已經警告過你了,你別沒事找事。”

江奇逸擼起袖子,“人多了不起啊,有種你揍我,我就報警把你們都抓起來。”

保鏢像是不耐煩了,推了江奇逸一把,他手裏祭拜的東西撒了一地,頓時叫叫嚷嚷起來,“這群流氓欺負人啦!”

這聲音引得其他來祭拜的家屬紛紛側目。

那保鏢無奈,怕造成不必要的影響,隻能喊上其他保鏢,蹲下身幫他一起撿。

江奇逸眼裏閃過一抹精光,突然抓了把沙子,天女散花似的扔向他們的臉。

幾個保鏢避之不及,被沙子迷了眼睛,趁這機會江奇逸衝到墓碑前,一把拉起何書安,喊道:“快跑!”

何書安踉蹌了一下,被江奇逸拖著往前跑。

保鏢在身後窮追不舍,幸好何書安對這個墓園的地形再熟悉不過,經過一個拐角處時,他拉著江奇逸躲到茂密的灌木叢後麵,幾秒之後,雜亂的腳步聲從麵前經過,漸漸遠去。

江奇逸像隻狡猾的地鼠,探頭看了看四周,小聲說:“走了。”

何書安鬆了口氣,確認沒人後,他反手拉住江奇逸的手,輕聲說:“跟我來。”

江奇逸看著兩人牽著的手,耳根悄悄爬上一抹紅暈。

何書安知道這墓園有個後門,是他之前來掃墓時無意間發現的,後門通向一條偏僻的小路,再往前走幾百米就是繁華的市中心,葉臨的車就在那裏接應他們。

兩人出了後門之後,就埋頭往前跑,一刻都不敢鬆懈。

幸好那些保鏢一直沒追上來,他們一鼓作氣穿過小路,直到眼前出現高樓大廈,熱鬧的人聲湧了過來。

而不遠處的人行街道旁邊的空地上,有輛黑色賓利停在那裏。

江奇逸興奮地指著那輛賓利,“就是那輛車!”

何書安懸著的心終於落地,隻要坐上車,他就再也不用受到謝名陽的威脅了。

江奇逸高興壞了,得意地說:“謝名陽發現你不見肯定要氣吐了,想想就痛快。”

何書安露出輕鬆的笑容,“小江,謝謝你。”

昨天晚上那條短信的接收人就是江奇逸,何書安拜托他聯係葉臨,救自己出來。

本來他隻是想賭一把,沒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江奇逸第一次被何書安誇獎,反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撓了撓頭,“這有什麽,我早就看謝名陽不爽了,就當報上次他找人揍我的仇了。”

何書安揉了揉江奇逸的頭,兩人有說有笑來到車前。

拉開車門那瞬間,何書安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下一秒,臉色唰地變白。

謝名陽坐在車裏,以慵懶的姿勢靠在座椅上,雙腿交疊,被奶茶潑過的那麵布料幹透了,留下一塊印記。

此時,他臉上沒有半分表情,正冷冷看著何書安,“老師,你想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