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書安逃出別墅,好像在躲避什麽洪水猛獸,一直跑到看不見那棟別墅為止。

他氣喘籲籲停下腳步,背上都濕透了。

如果早知道雇主是謝名陽,他絕對不會接這個補習課。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何書安回頭看了眼身後,幸好謝名陽沒有追上來,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收拾好心情,打車回家。

何書安在附近的小區租了個一房一廳,算不上大,但是收拾得很幹淨,屋子裏飄**著淡淡的清香,進屋之後他放下公文包,倒了杯水,咕嚕嚕地一飲而盡,始終壓不下喉口的幹澀火辣。

空水杯放在桌上,他疲憊地倒在沙發上,頭頂的燈晃得他睜不開眼。

往事如洶湧的潮水湧上心頭,眼前的景象漸漸變得模糊,一道白光閃過,麵前的場景回到了五年前。

何書安到啟名高中任職這天是周一,他站在教室外麵,陽光在他的側臉籠罩上一層淡淡的光輝,聽著裏頭傳出的打鬧聲,他對著門上的玻璃倒影整理了下儀容,推門走進班裏。

他一出現,鬧哄哄的教室頓時鴉雀無聲,幾十名穿著高中校服的學生齊刷刷向他看來。

何書安來到講台上,他今天穿了件裁剪得當的白襯衫,勾勒出細瘦的腰線,溫和笑道:“大家好,以後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我姓何。”

他說話又輕又緩慢,溫柔儒雅的氣質令幾個小女生紅了臉,小聲討論起來。

“老師長得好帥啊。”

“是啊,哪裏像化學老師,啤酒肚比我媽懷孕八個月還大。”

何書安把台下每一張臉都收入眼中,他笑了笑,氣質溫文爾雅,“先來點名吧,點到名的同學舉個手,讓我們互相認識一下,好嗎?”

“好!”台下配合地回應。

何書安打開點名本,開始點名,前麵非常順利,可是當他念到最後一個名字時,卻沒人回應。

何書安又喊了一遍,“謝名陽?”

教室裏依舊沒有人回應。

何書安疑惑的目光在教室裏掃了一圈,發現角落有個靠窗的位置是空的,他詢問道:“這位同學還沒來嗎?”

人群中有人舉手說話:“老師,他估計還沒睡醒呢。”

這話一出,哄堂大笑。

這人看起來吊兒郎當,頭發染了個大紅色,極其刺眼。

何書安記得剛才點過這人的名字──周碩。

突然間外麵傳來動靜,隻看見周碩對著門口招了招手,喊了聲:“嘿,名陽!”

何書安轉頭望去,就見到一個穿著校服,單肩挎包的男生走進班裏,他的身材就和模特架子一樣,雙腿又長又直,很普通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都透著一股貴氣和高冷的氣質。

何書安提醒道:“這位同學,你遲到了。”

謝名陽懶懶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理都不理,大步走到位置上坐下。

周碩湊過來,用胳膊頂了頂謝名陽,“你今天怎麽這麽晚才來?”

“保姆早餐做遲了。”謝名陽漫不經心答了句,他撂下書包,反問道:“這人誰啊?”

周碩小聲說:“新來的班主任。”

謝名陽抬眼,和何書安的目光撞上,不屑地“嘁”了一聲:“人模狗樣。”

何書安沒有當場發作,翻開書本,開始講課。

下課後,何書安回到辦公室,向其他老師問起謝名陽。

陳老師湊過來八卦地說:“何老師,你還不知道吧,謝名陽的父親可是我們學校的股東。”

何書安愣了一下,“股東?”

“是啊,他父親是廣交集團的謝秦政,你聽說過嗎?”

何書安當然聽過,恐怕在當地沒幾個人不知道,一個大型跨國企業集團,旗下有將近十個子集團,幾乎各個產業都有涉及,可以說是聲名顯赫。

他猜到謝名陽身份不簡單,但是沒想到家庭背景如此厲害,難怪這麽目中無人。

陳老師拍了拍何書安的肩膀,“其他老師對這位謝小少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也不必太認真。”

何書安笑了笑,沒有說話。

傍晚,放學鈴聲響,何書安來到教室門口,看見謝名陽和周碩勾肩搭背,正要離開。

“謝名陽,等一下。”

謝名陽轉頭看去,隻見何書安向他走來,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周碩直覺沒好事,拍了拍謝名陽的肩,“我去校門口等你啊。”

謝名陽漫不經心點頭,直勾勾盯著來到麵前的何書安。

何書安微笑道:“你今天遲到了,是有什麽事嗎?”

謝名陽對學校裏的老師拽慣了,畢竟從來沒人敢得罪他,他也沒把眼前的男人當一回事。

他敷衍地說:“睡過頭了。”

何書安沒有拆穿謝名陽的謊話,他說:“今天的事我會當作不知情,以後不能再遲到了。”

謝名陽噗嗤一笑:“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何書安回以一個謙和的微笑,“你父親是誰和我沒關係,我隻是提醒你在學校應該的規則。”

謝名陽太陽穴突突地跳,他在這學校橫行了三年,就連校長看在他爸的麵子上都對他畢恭畢敬的,何書安一個小小的班主任居然敢教訓他,頓時克製不住火氣,一把抓住何書安的領子,把他推向牆壁,囂張地威脅道:“我勸你去和其他老師打聽一下我的身份,敢得罪我,我隨時可以讓你在這學校混不下去。”

謝名陽長得高大,手上的勁就像鐵鉗一樣,何書安能感覺到呼吸變得吃力,逐漸喘不上氣。

這時遠處傳來腳步聲,謝名陽看見有人往這邊走來,他狠狠推開何書安,撿起地上的書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何書安喘了口氣,望著謝名陽離開的背影,還心有餘悸。

狂妄自大,是何書安對謝名陽的第一印象。

事實證明,謝名陽就是這種人,如果當初他像其他老師一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許後麵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麵前的景象回到現實,何書回過神,從沙發上坐起來,晃了晃昏漲的腦袋,起身去浴室洗澡。

第二天早晨,何書安出發去上班的地方。

自從他被當地的學校拉入黑名單後,就換了個城市找工作,最後輾轉到了一家知名的培訓機構上班。

如今何書安已經在這裏工作四年了。

到了培訓機構,他先去找了主管,說明來意。

何書安說:“主管,昨天謝總的家教課,可以換其他老師補習嗎?”

主管疑惑道:“為什麽?”

何書安沒辦法說實話,隻能編了個理由,“我的教育方式可能不太適合那位謝總。”

他說的是實話,當初在學校,謝名陽就是因為受不了他這位班主任的管教,才會發生後麵一係列的事情,甚至毀了他的職業生涯,所以他不想,也不願意再和謝名陽有任何牽扯。

主管露出為難的神色,“何老師,這件事恐怕不行。”

何書安疑惑道:“為什麽?”

以前也有過中途換老師的情況,隻要培訓機構這邊通知家長,雙方溝通協商好就可以了。

主管硬著頭皮說:“那位謝總和我們簽過合同,如果在履行合同期間換補課老師,我們就要賠一大筆違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