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行野哥哥

閻瀟鋒的目光像火球一樣在兩個姑娘身上滾了圈,最後猛地一拍桌子:“要不要我把課停了,讓這一堆人在這兒浪費時間看你們吵架鬧事?!你們當這是什麽地方,要是不想聽,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那砰地一聲響,震得聶長歡的心跟著一抖,臉上的表情控製不住地溢出絲委屈:挑事的又不是她。

不過她很快釋然,至少閻瀟鋒並沒有單方麵的隻罵她一個,紫發女生此時不也同樣委屈得臉色發白、淚水瑩瑩的了麽。

紫發女生哪裏當眾受過這樣的氣啊,隻覺得閻瀟鋒那一巴掌像是打在自己臉上的一樣,在同學們的各種目光中,她臉上火辣辣的,但又不敢頂撞閻瀟鋒,最後將聶長歡狠狠一推:“滾開,讓我出去!”

聶長歡的腰撞在椅子扶手上,疼得她皺了皺眉,強忍著痛站起了身,給紫發女生讓了路。

紫發女生連書也沒拿,埋著頭就衝了出去。

閻瀟鋒沉著臉,也沒攔她。

等紫發女生出去了,閻瀟鋒才盯住聶長歡,花白的頭發好像全都氣得豎了起來。

“她都走了,你還站在這兒幹什麽?”

他的語氣已經沒有剛才那樣憤怒和不耐煩了,可這一句當著全專業的同學問出來,分量依舊不輕。

聶長歡不自覺地攥緊指尖,低下頭,聲音控製不住地有點發抖:“對不起,閻老師,是我莽撞了。”

閻瀟鋒微微一眯眼睛,像是將聶長歡重新打量了遍,最後什麽都沒有說,沉著臉回到了講台上。

聶長歡在同學們的竊竊私語裏和那些明晃晃的竊笑聲中,重新坐在了位置上。

她不像紫發女生那樣有任性的資格,她好不容易進來,怎麽可能就這樣自己走出去。

她坐下的那一刻,聽到前幾排不知是哪個姑娘說:“哇,臉皮果然很厚!”

另一個姑娘接話:“不過老子挺佩服她的,閻教授都直接趕人了,丟臉已經丟到外太空了,她居然還能穩得住!這心理素質簡直了!比不過比不過!”

“不然呢?”有人接著附和,“你要比得過,昨晚在宴會上被唐斯淮抱走的就是你了!”

“你別瞎說啊,我可沒那麽**浪!不過唐斯淮也是,那會兒宴會還沒結束呢,就迫不及待抱著人回休息室了,狐狸精不要臉,他也不要臉了麽?就那麽著急著要跟她做?”

“所以星月昨晚才那麽生氣,直接轉身就走了。”姑娘壓低聲音,“不過這事也不能怪唐斯淮吧,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們轉頭看看那狐狸精的臉,就知道肯定是狐狸精勾引人的技術太好了唄。”

坐在這幾個姑娘身後的柳菲菲扭頭望了眼一直低著頭的聶長歡,回過頭時她弱弱地插了句話:“其實你們跟著星月離開以後,聶長歡她也很快就走了,並沒有像你們說的那樣跟唐……”

後麵的話太勁爆,她臉都紅透了,也說不出口。

其實昨晚她也去了,不過作為家裏的小女兒,她在圈子裏一向比較透明,也沒幾個人理她。

不過當時她的位置剛好在有些吵的舞台旁邊,看見化了妝的聶長歡出現,一時又驚豔又羨慕,還悄悄地錄了個唐斯淮和聶長歡一起切蛋糕的視頻。雖然那個視頻現在不適合拿出來說。

不過她不像這幾個姑娘一樣在中途就跟著岑星月離開了,她後來是親眼看見聶長歡被傅行野抱著離開的,沒像他們說的,跟唐斯淮在房間裏呆很久做那什麽……

可那幾個姑娘像是根本聽不見她說話,看都沒看她一眼,因為說到唐斯淮和聶長歡做了幾次這個話題,幾個人在那兒眼睛泛光地彼此交換眼神,你掐我一下,我捏你一下。

柳菲菲紅著臉低下頭,覺得自己沒勇氣替聶長歡說更多,挺羞愧的,於是又轉頭看了眼聶長歡,卻正好對上聶長歡朝她微微一笑。

聶長歡那雙又大又眼廓彎彎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表達了主人的感激。

柳菲菲臉更紅了些,忙轉回頭,但一轉過來就有些後悔了,她暗暗地想,聶長歡會不會覺得自己剛才是在刻意逃避跟她有眼神交流,會不會誤會她跟前麵那幾個姑娘一樣呢?

不過很快,她就沒時間思考了,因為閻瀟鋒開始講課了。

聶長歡從柳菲菲的後腦勺上收回目光時,順勢瞥了眼教室裏的同學,見大家的關注點似乎都不在她身上了,她一直緊繃的身體和神經才稍稍放鬆了些。

她緩緩地吐了口氣,低下頭去翻書的時候,一顆眼淚還是砸在了書頁上,印刷的字跡立刻就被暈染得模糊了。

聶長歡抿住唇,趕緊抬手擦了下眼睛。

可是,越擦越多。

她幹脆不擦了,就那麽低著頭坐在那裏。

每當這種時候,她都特別想爹爹娘親、大哥,還有柳懿。

……

不知是因為之前的事情,還是因為第一次這樣上課,時間似乎格外地漫長。

但下課以後,聶長歡卻沒動,等其他同學都走光以後,她才抬起頭來,準備收拾東西。

柳菲菲湊過來:“你不要放在心上,盛嘉平時就是這樣的性格。”

盛嘉是那個挑染一縷紫發的女生。

聶長歡看著柳菲菲小心翼翼的表情,心頭一暖,朝她搖了搖頭:“我沒事,謝謝你,菲菲。”

見她叫自己“菲菲”,柳菲菲抿唇一笑,在聶長歡前麵的位置上坐下,她眨了眨眼鏡後麵那雙圓溜溜的小鹿眼,有些好奇:“不過盛嘉在學校裏人脈挺廣的,我平時都是繞著她走的。而且星月學姐在學校的風評很好,她家裏給學校捐過一棟樓,而且咱們專業有一項特殊的獎學金,也一直是岑家在出錢。”

她沒有直接說聶長歡不該惹她,照顧聶長歡感受的時候也側麵提醒她。

聶長歡笑了笑,也知道自己第一天就這樣樹敵不好。

可現實已經擺這兒了,就算她忍氣吞聲,今天這些針對她的人,明天照舊會針對她。

今天隻是不讓她坐位置,明天說不定就會出現其他更過分的事。

與其一天一天地這樣忍下去,還不如一開始就把矛盾拔到最高點,再看情況快刀斬亂麻。

她沒那個耐心默默耗到她們失去興趣、主動放棄找她麻煩的那個時候。

而且她現在麵對挑釁自己的人這樣果決,還得感謝聶薇,是聶薇鍛煉了她。

不過她沒把這些跟柳菲菲說,隻是感謝了她的好意。

柳菲菲邀請她一起離開,但聶長歡猶豫了下,搖頭:“我還有其他事,要不你先走吧?”

被拒絕,柳菲菲有點尷尬,但她很快反應過來:“你是不是怕盛嘉以為我和你是一邊的,以後也連著我一起欺負呀?”

“……”聶長歡看著柳菲菲一副恍然大悟還有點小傲嬌的可愛模樣,終於理解了現代社會使用頻率特高的那個詞:萌。

“我不怕,真的。”柳菲菲還捏了捏拳頭,一副視死如歸的壯烈樣子。

聶長歡被她逗笑了,柳菲菲就又害羞了。

恰好這時,聶薇出現在教室門口,她摘下臉上的墨鏡,朝她揚了揚下巴:“長歡,怎麽還不走?”

柳菲菲看清聶薇的臉,愣了下,立馬想到聶薇和聶長歡一個姓氏,於是趕緊說:“那我先走了。”

那語氣,像是生怕在聶薇來了以後,自己的存在會成為多餘尷尬的一個,所以幹脆自己先消失。

聶長歡都沒來得及拉住她,她已經走遠了。

聶薇望了眼柳菲菲的背影:“不錯嘛,居然還有人肯留下來跟你說話。長歡,你是不是不玩兒論壇,不過我建議你去學校的論壇上看看,看看自己那幾張照片下麵的回帖,有多火爆。”

聶長歡就知道今天的事情跟聶薇脫不了幹係,現在聶薇已經連掩飾都不願了。

聶長歡拉上背包的拉鏈,規矩地將兩根帶子背在肩上:“聶薇,你現在就像一根釘子一樣卡在我的嗓子眼一樣。”

聶薇揚眉,正準備說什麽,聶長歡補了句:“不過你這根釘子就是屎做的,唯一的功能就是讓人犯惡心。”

聶長歡自從看了《天國的階梯》後,迷上了追劇,通過電視劇學了不少的現代用詞,視野也開闊了很多,所以現在說起話來也慢慢粗放了。

說完,她也不去看聶薇是什麽反應,繞過她就走了。

走出去幾步,她突然想起什麽,又悠悠地補了句:“對了,昨晚的事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傅行野呢,所以你先別急著緊張,這兩天吃好喝好,且先過幾天愜意日子。”

其實是她沒有傅行野的聯係方式,彼此之間連見麵都靠緣分。

聶長歡一搬出傅行野,聶薇就忍不住脊背發涼,站在原地將唇咬了又咬。

……

聶長歡懟了聶薇,原本壓抑的心情都變得好了些。

已經初夏了,草木蔥蘢湖水碧影,微風拂過麵頰的時候,整個人的身體都跟著一輕。

聶長歡忍不住彎了彎唇,眯著眼睛開始打量這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美好校園,終於有心情感受能在這現代社會上學的奇妙又雀躍的心境。

她拿出手機,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柳懿視頻。

所以她沒注意到,寬大的花台另一邊的柏油馬路上,一輛黑色的商務轎車慢慢減下速度,緩緩往她的方向靠停過來。

而聶長歡剛點出柳懿的微信,一個囂張憤怒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了過來:“死不要臉的,怎麽又是你!”

是盛嘉。

聶長歡默默地將手機鎖了屏,轉身看過去。

首先看到的,並不是容貌豔麗的盛嘉,反而是一個比盛嘉稍矮一些的姑娘。

這姑娘穿著白色的半袖寬鬆襯衫,襯衫衣擺紮進同樣是白色的垂墜闊腿褲裏,黑色長卷發隨意散落,一邊搭在肩頭,另一邊用一枚白色的珍珠發卡固定在耳後。

她生了一張白淨的小臉,眼睛不算大,但眼尾上挑,帶著股子天生的倨傲和高高在上。

她被圍在一堆姑娘中間,猶如眾星捧月。

聶長歡想起之前在柳菲菲那兒聽到過的名字,岑星月。

而岑星月順著盛嘉的指引看過來,原本漫不經心的神情僵了僵,一眼就認出了聶長歡,但第一反應卻是:聶長歡沒有化妝。

現代社會宣揚的是絕對的精致主義,像她們這個階層的千金,若出門化妝幾乎已經算是基本禮儀了,素麵朝天是對人的不尊重。

畢竟,很少有人的臉會完美無缺到不需要化妝的修飾。要麽臉型有細微的缺陷需要修容,要麽就是五官不夠精致完美需要修飾,再就是臉型五官都沒問題的話,膚色唇色總需要靠化妝來改善的。

但在看見聶長歡的臉的那一刻,岑嘉月覺得,這個世界上的確是有人可以不必遵守什麽所謂的“化妝是基本禮儀”這種規則的。

盛嘉像是看出了岑嘉月在想什麽,立馬說:“星月,你別被她的偽素顏騙了!”

岑星月眸光一斂,原本抿著的唇角向上翹了翹,假裝不知道聶長歡是誰似的,轉頭疑惑問盛嘉:“嘉嘉,她是哪位?”

盛嘉覺得岑星月是在一語雙關,於是她哼笑了聲:“星月,你也沒想到是不是?昨晚在宴會上出盡了風頭的她,居然跟我們是一個專業的,而且還是靠關係進來的轉學生!我也是昨晚看學校的論壇,發現她那幾張躺在**的做作擺拍,才發現的。”

“原來是學妹。”岑嘉月了然地點了點頭,她將聶長歡打量了一遍,似乎很認真地想了下,才矜雅又抱歉的一笑,“不好意思,你卸了妝,我一時沒認出來。”

盛嘉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聶長歡不是沒有聽出岑嘉月拐了一大個彎的嘲諷和貶低,但她覺得自己和唐斯淮這事,自己還是得解釋一句,於是挺客氣地跟岑星月說:“我和唐斯淮之間的事是誤會,我跟他……”

“不用解釋。”岑星月直接打斷她,笑著補了句,“我根本不在意,你也別放在心上。”

聶長歡挑了挑眉,也就真的不打算再多說。畢竟這事,就算要賠罪要解釋,也是唐斯淮跟岑星月之間的糾纏。

而岑星月似乎也不打算再說話了。

盛嘉見岑星月這個反應,一時有點生氣,覺得自己倒真的有點像聶長歡口中的那種太監,於是她補了句:“星月,那個匿名帖子我昨晚有轉發給你,你忙著比賽的事情所以沒看是不是?帖子還爆料說,她之所以能進這所學校,是因為唐小少爺親自去閻教授辦公室替她說情的。”

提到唐斯淮,岑星月的表情終於冷了些,但她抬手將自己肩頭的長發往後輕撩了下,開口一笑時帶點苦澀和自嘲。

她偏頭看著盛嘉,有點責怪的意思:“嘉嘉,你也知道我在忙比賽,以後這種小事情就不要告訴我了,可以嗎?”

盛嘉愣住:“星月姐,你不是喜歡唐斯淮嗎?”

岑星月有些失語地一笑:“嘉嘉,對於我們這種家庭出身的女孩子來說,喜不喜歡沒那麽重要,不是嗎?就算我不喜歡斯淮哥,最後會跟他結婚的,不還是我麽?”

“而且像斯淮哥那樣出身的公子哥,婚前偶爾會憋不住性子也是可以理解的。隻要在我和他結婚之前,他把外麵那些女人都處理幹淨就行了。”說到這裏,她看向聶長歡,“一旦結婚,我相信斯淮哥再怎麽也會因為顧及我的感受而不會再亂來了,那些女人從他身上撈不到好處了,自然也就散了。所以,我又何必浪費時間去髒自己的手。”

聶長歡接住她的目光,淡然又淡漠,並沒有出現岑星月預想之中的羞憤。

岑星月的臉色禁不住又冷了兩分,她原本打算說完這些就端著正宮的架子瀟灑離開的,可她看著聶長歡那張實在出眾的臉和那淡然得厲害的表情,她沒忍住,又補了句:“不過小學妹,你要是再纏著斯淮哥,到最後,壞的隻會是你自己的名聲。要是哪天斯淮哥厭倦你了,你在這鯨城可就沒有立足之地了,到時候你……”

“陳焰川?”

岑星月的話被盛嘉驚訝的聲音打斷,轉頭去看,正好看見剛下車的陳焰川轉身去關車門,然後陳焰川朝這邊看了一眼,抬步就走了過來。

聶長歡愣了愣,也忍不住轉頭看過去。

而盛嘉看著斯文俊氣的陳焰川,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低聲問岑星月:“星月姐,陳焰川怎麽會來這裏?那傅三少豈不是……”

“焰川哥。”岑星月已經整理好表情,像一個不成熟卻強撐氣場的女企業家一般朝陳焰川伸出手,“好久不見。”

陳焰川瞥了眼她的手,伸出自己的手配合她輕輕一握,笑:“星月,好久不見,你好像又長高了。”

兩人的互動看起來很親近,大概是很熟悉並且友好的關係。

“是嗎?”岑星月有些開心地抿唇一笑,像是無意般瞥了眼聶長歡,見聶長歡盯著自己看,一時忍不住很有優越感。因為她記得那個帖子說過,聶長歡隻是一個從鄉下回來的偽千金,大概很羨慕自己這樣左右逢源的真豪門千金。

為了彰顯自己與聶長歡的不同,岑星月偏頭望了眼陳焰川身後的那輛車,問:“聽說行野哥哥早就從華城回來了,我一直忙著比賽的事情也沒機會跟他見一麵……行野哥哥是不是在車上?我現在過去跟他打個招呼吧。”

說著,岑星月就抬腿往陳焰川的身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