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那晚的事,你怎麽不去問問長歡

聶長歡完全不知唐斯淮在想什麽,她挽著唐斯淮的手臂出現在眾人的視野裏時,她絕大部分的心思都在腳上的那雙高跟鞋上。而且大約是為了效果,此時的廳內燈光昏暗,也看不清廳內情形。

唐斯淮直接帶著她上了舞台,在何戎準備的那隻精致又規格很大的蛋糕旁站定,這才鬆了口氣地瞥了眼身旁的聶長歡:“歡歡”。

終於不用再踩著這高跟鞋繼續走了,聶長歡聽到他叫自己,緊繃的身體和神經都放鬆了些,抬眸去看他時,餘光掃到身前的蛋糕,露出淡淡的疑惑。

她其實沒見過這種東西。

但唐斯淮心虛著,立馬看了眼身旁站著的、盯著聶長歡看得不轉眼的主持人,示意他開始。

主持人趕緊說了幾句開場白,把在場各位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以後,他清了清嗓子:“各位貴賓久等,現在咱們的晚宴正式進入到下一個環節,那就是為我們的唐斯淮唐小少爺慶生。那接下來,我們先請唐公子來跟大家說幾句。”

主持人話落之時,一束明亮的柔光從唐斯淮和聶長歡的頭頂照射而下,聶長歡被晃得微微偏過臉,閉上了眼睛。

而偌大的廳內,原本的嘈雜熱鬧漸次消失,在那一刻寂靜無聲。

她皺了皺眉,睜開眼睛緩緩回頭時,隱約看見廳內的昏暗中,比肩交錯的身影都靜靜立著、全都望著她這邊。她腦海中一直縈繞不去的,是主持剛才那句“為唐斯淮小少爺慶生”。

她暗暗捏了捏手指,轉頭去看唐斯淮,眼眸中隱著被欺騙的怒意,但她沒有發作,隻是盯著唐斯淮。

唐斯淮當即俯身湊到聶長歡耳邊:“事先我也不知情,歡歡,都到這份兒上了,給我留個臉,別讓我成為鯨城明日最大的笑話,我回頭跟你賠罪,好嗎?”

他臉上帶著笑,而聶長歡臉蛋兒嬌俏,湊得這樣近,看在旁人眼裏是恩愛曖昧得不行的模樣,底下原本因為聶長歡的突然出現而鴉雀無聲的大廳裏,開始有人交頭接耳。

聶長歡捏了捏手指,到底沒有直接離開。

唐斯淮鬆了口氣,不動聲色地將手臂繞到聶長歡身後,從她身後環住她並且握住了她的左手,在她耳邊低聲商量:“歡歡,陪我切個蛋糕?”

他的手掌覆上自己的手背時,聶長歡身體一僵,還沒來得及反應,他的話音和呼吸又落在她肩頭、刮在她耳畔,她一時驚愕不已、驀地轉頭去看唐斯淮,唐斯淮像是早就料到她會有此反應,竟用這樣近的距離又朝她柔情一笑,且與此同時,他已經將塑料刀塞進聶長歡手中,並且握著聶長歡的手,將那隻蛋糕切開了。

他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利落驚人,而唐斯淮從她掌心抽走切蛋糕的塑料刀時,聶長歡才剛開始考慮要不要答應陪他。

原來他根本就不是真的要詢問她的意見。

而這時,原本廳內嘈雜的竊竊私語隨著主持人的一聲“讓我們祝唐少爺生日快樂,早點抱得美人歸!”,變成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和口哨聲。

不知是哪位公子哥大喊了聲:“老唐,藏得夠緊啊,你這從哪兒挖來的寶貝美人啊,看著麵生,不跟我們介紹介紹?”

他這話一出,下麵一片附和聲。

唐斯淮偏頭看著聶長歡,隻是笑,一副柔情至深、溫柔繾綣的樣子。

另外一名公子哥則直接喊話聶長歡:“嫂子,我淮哥不肯說,不如你跟大家自己介紹下唄?”

聶長歡原本還能忍,這會兒聽見那聲“嫂子”,又怒又窘,但看著台下那一雙又一雙或玩笑或探究的眼睛,她覺得自己身上都快被盯出洞來了,哪兒都不自在,於是勉強扯唇笑了笑,給足了唐斯淮最後的麵子,轉身就要往台下走。

可她忘了自己腳上的那雙高跟鞋,這會又走得快,還沒走兩步,就沒控製住重心,眼看著人就要往前栽去,她心道完了,立刻閉上眼睛。

可幾乎是與此同時,追上她的唐斯淮一把扣住她的腰,將她往自己懷中一帶後,彎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聶長歡隻覺一陣天旋地轉、緊接著身體一輕,她本能地抬手,攥住了唐斯淮胸前的衣服。

台下,那群起哄的年輕公子哥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一個個都喊著“唐哥厲害”!

更有甚者,直接問唐斯淮這是不是打算直接入洞房了。

聶長歡聽著那些玩笑話,隻覺一股股熱血直衝腦門,她閉了閉眼睛,幹脆朝唐斯淮懷裏偏過臉,努力平息自己的心底翻湧的情緒。

“喲,咱們嫂子害羞了!”

傅行野進來的時候,聽到的恰好就是這麽一句。

他驟然抬眸,舞台上的畫麵像一顆釘子一樣刺進他的眼眸,他僵在原地,兩條腿再也沒辦法朝前邁動分毫,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唐斯淮抱著縮在他懷裏的聶長歡,一步一步地走下舞台、直至離開他的視線。

緊跟著進來的陳焰川扶額:還是來晚了一步。

誰都沒料到,唐斯淮對聶長歡,已經用情深到這麽著急公開的地步。

隻是傅行野……

陳焰川謹慎小心地喊了聲:“三少。”

傅行野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了下,他像是被陳焰川的聲音驟然拉回現實,收回視線時往左右望了眼,眼神裏透著以前從未出現過的茫然,最後他牽唇笑了下,像是極其疲憊地吩咐:“焰川,找個空位,我坐一會兒再走。”

他這話讓陳焰川一個大男人都頓覺心酸不已,他左右看了眼,找到空位後想引傅行野過去,轉頭去看時,卻發現傅行野像是驟然脫力了般,往後退了一步。

“三少!”

陳焰川雙手虛扶在他身後,急忙去看他。

傅行野自己勉強穩住身形,隻覺一陣頭暈目眩,他本能地閉上眼睛,等那陣眩暈的感覺稍稍減輕時,他重新睜開眼睛,卻是什麽也看不見了。

眼前世界,再度一片漆黑。

陳焰川敏銳地察覺到了傅行野的視力變化,心中一急,攥著傅行野的手臂就想將他帶離宴會現場!

之前醫療團隊裏的斯利普教授說過,傅行野的視力雖然恢複了,但是一旦遇到極致的情緒波動或者外力傷害,再度失明也不是不可能!

他千叮嚀萬囑咐,一旦遇到這種狀況,一定要立刻就醫檢查,以免釀成不可彌補的遺憾!

可他用力拽了幾次,傅行野卻紋絲不動,他仍麵對著聶長歡離開的方向站著,“看著”!

“三少,長歡小姐她既然跟了唐斯淮,就不再值你拿這雙眼睛去拚了!”陳焰川低吼一句,吼完終究覺得這麽說對聶長歡有愧,但他管不了那麽多了!

不知是哪層意思戳中了傅行野的逆鱗,他身形一晃,陳焰川立刻趁機拖著他往廳外走。

兩人剛到電梯口,聶薇就從後麵追了上來:“傅公子。”

陳焰川一向好脾氣,這會兒也忍不住冷了臉:“聶小姐,有事以後再說吧,我們今天沒時間應付你!”

聶薇捏了捏指尖,卻根本不管陳焰川,隻盯著傅行野、自顧自地走上前。

她站在距離傅行野三四步的距離之外:“傅公子今晚若是就這麽走了,長歡可就真的跟了唐斯淮了。”

傅行野沒反應。

聶薇咬了咬唇:“剛才唐斯淮抱著長歡離開,隻要是正常人,都知道他們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即便是這樣,傅公子你也不介……”

“你想說什麽?”傅行野驟然出聲打斷她。

聶薇隻覺脊背一涼,強忍著才沒有往後退,她硬著頭皮想要繼續說,可被傅行野這麽一打斷,她所有話卡在嗓子眼,卻是一個字也不敢再說出口了。

大約十幾秒過後,電梯門打開,傅行野提步就要進去,聶薇追了一步,喊出口:“傅公子,你就不想知道那晚在希頓酒店,你藥性發作之後,到底發生過什麽事麽?”

傅行野像是沒聽見,已然進了電梯。

聶薇一急,追上去用手攔住了電梯門。

傅行野抬眸,聶薇渾身冰涼,小腿肚已然在微微發抖,但她咽了咽口水,繼續:“我知道傅公子身份尊貴又性子驕傲,即便心裏對長歡有那麽點好感,但是斷然不會在今晚這樣的情況下去跟唐斯淮搶人。可……”

聶薇停頓了下,明顯不想將接下來的話說出口,可最終她偏過頭,一字一句像是在挖自己心口的肉:“可那晚在希頓酒店的事,你忘記了,怎麽就忘了問問長歡呢?”

說完這些,她覺得心口憋悶的厲害,根本不敢去想傅行野在聽到這些話後會怎樣急切地去找聶長歡問清楚。

可她不得不說。

之前離開華城時,秦輝的話還一字一句地在她耳邊:

“薇薇,你這些私密照片我先替你保存著,你媽媽我也替你照顧著,你放心地去鯨城撮合傅行野和聶長歡,等事成了、聶長歡成了傅行野的軟肋,我再拿留在華城的柳懿開刀,我就不信傅行野他不跟我服軟。”

“薇薇啊,你秦叔為了你在傅行野那裏吃了這麽大的虧,你總不忍心看著你秦叔我就這麽忍了這口氣吧?乖,別因為你那點兒女情長耽誤了秦叔的大事。”

想到這些,聶薇攥緊指尖,轉頭看向傅行野,又補了句:“她可沒忘。”

傅行野冷冷地望著她,像是根本沒聽明白她在說什麽。

而聶薇說完,已經耗費了全部的力氣,她低下頭,側身讓在了一邊。

站在傅行野身邊的陳焰川聽完聶薇的話,回想起那晚的那筆糊塗賬,終於明白之前自己一直想著要去查清而最終因為回了鯨城便再沒想起過的事是什麽了。

他們當時都被白修那句“我們發現你時,你在樓梯口躺著,莫不是自己去哪兒解決了吧”成功誤導,加上事後也確實沒有女人出來表露過行跡,所以直接將這一環節略過了。

陳焰川無語地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他急切地看向傅行野。

而傅行野靜靜站著,一雙深眸眨也不眨地盯著聶薇,像是想要將聶薇看穿,又像是他的神識根本早已不在這兒了。

……

一到休息室,聶長歡立馬從唐斯淮懷中掙脫下地,她沉默地去脫腳上的高跟鞋,唐斯淮彎腰就要幫她,聶長歡躲開了。

唐斯淮苦笑一聲。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你能先出去麽?”聶長歡躲開他的手,也沒看他。

唐斯淮抬手揉了把自己的頭發,想解釋想賠罪卻又不知如何說起,最後隻好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看著聶長歡脫掉了腳上的一雙高跟鞋。

聶長歡本打算將衣服也一並換了,可她的衣服還在之前的那間套房裏,於是她光著一雙腳直接就要出門離開。

在她經過自己麵前的時候,唐斯淮拽住她的手腕,無奈:“歡歡,別這樣。”

“什麽叫我別這樣?”聶長歡被唐斯淮這話激怒,她直直地看著唐斯淮的眼睛,“唐斯淮,是你先騙了我。”

話落,她用力掙紮,想要甩開唐斯淮的手。

唐斯淮心底的一根弦顫了下,反而將人拽的更緊,在聶長歡抬眸瞪向自己的時候,唐斯淮喉結一滾:“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喜歡你。”

聶長歡僵住,不可置信地看著唐斯淮。

這話一出口,唐斯淮自己也愣了下。

他的薄唇抿住又分開,索性又補了句:“歡歡,我是真心的。”

聶長歡終於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不過聽到這話,她卻一點喜悅感也沒有,反而是覺得荒誕:“唐斯淮,我們才認識幾天,要不要我替你數一數?”

唐斯淮看著聶長歡帶著嘲諷表情的這張鮮豔極了的臉,始終沒辦法將之與以前那張充滿怯懦和小心翼翼的臉重疊起來。

但這兩張臉,又確實是屬於同一個人。

這種差距帶來的衝擊感,確實讓如今的他有些神魂顛倒、失了理智。越是好奇、就越是想要靠近。

他沒有回答聶長歡的問題,反而是說:“歡歡,我既然將你帶到這樣的場合,就表明我對你不是一時起意的心思。”

“對啊,你把我帶到你的慶生宴,從今往後,在這鯨城,我就不再是聶長歡,而是唐斯淮看中的、是唐斯淮名下的一個女人而已。”聶長歡原本還勉強能對他好言好語,這會兒他這話一出,聶長歡頓時就冷笑出聲了,“別人以後見著我,多半會誇一句我真有本事,來鯨城的日子不滿一月,就成了你唐大少爺的身邊人。”

身為丞相府嫡女的時候,她見多了那些依附於她的兄長的女人們,連姓氏都不配擁有。

她費盡心思來鯨城,是為了成為聶長歡、是為了成為柳懿和她肚子裏那個孩子的依靠,不是為了成為唐斯淮看中的女人。

聶長歡越想越覺得煩悶,根本聽不進他的解釋,也根本不相信他所說的喜歡,她現下考慮的反而是,今晚的事情若是傳到聶曼霜和柳懿的耳朵裏,她們會怎麽想她,又該對她有多失望。

而且往後在這鯨城,她恐怕很難從自己身上摘下唐斯淮這個標簽。

唐斯淮聽到聶長歡的話,明顯地愣住,像是不相信這些話是聶長歡說出來的,又像是他自己也如夢初醒、根本沒考慮到這些方麵。

經過聶長歡這麽一說,唐斯淮略略一想,心裏也承認自己今天來這一出,確實是機緣巧合的心血**。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

他有些難堪地鬆了鬆領帶,沒料到一向看起來都軟糯可人的聶長歡,也會有這麽強硬、伶牙俐齒的一麵。但難堪的同時,他又忍不住對聶長歡有了更深的興趣。

但很顯然,這種興趣得擱置暫緩。

可他也不準備就因此而放開她。

他眯眸沉默了會兒,放低了自己公子哥的身段,帶著點討好:“今晚的事情確實是我太草率了,沒有考慮過你的處境。歡歡,我跟你道歉。”

聶長歡沒想到他能這麽爽快地就說出這些話,雖然仍舊沒有要理他的意思,但氣氛顯然已沒有剛才那般劍拔弩張。

唐斯淮繞到聶長歡跟前,英俊明朗的臉湊到低著頭的聶長歡跟前:“歡歡,原諒我這一次,以後我一定改,好不好?”

聶長歡隱約覺得他這前後兩句後聽著都有些奇怪,但唐斯淮湊這麽近,她首先做出的反應是往後退了一步以便拉開兩人的距離,就忘了去深究。

唐斯淮也不再步步緊逼,而是跟她溫聲商量:“這次的事情已成定局,若是我這會兒就出去跟人解釋,非但沒人信,還可能攪出更大風浪,你到時候在學校也會受到波及。”

聽他提起學校,聶長歡心口一梗,恨不得撲上去狠狠掐唐斯淮一把!

唐斯淮捕捉到她的情緒,於是像隻老狐狸一般順著她最在意的這個話題往下說:“為了你的學業,也看在我之前幫你跟閻瀟鋒老師說好話的份兒上,你先委屈幾天,等風聲過了,我再找機會跟大家解釋,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