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你是在等人?

此時,已是淩晨四點,距離約定見麵的時間,隻有八個小時了。

聶長歡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放棄了。

她回頭,視線不經意掠過大開的窗戶、又快速地掠回去。

她眨了眨眼睛:看來也不是出不去。

不過她的臥室在二樓,要從窗戶出去的話,就得……跳樓。

這兩個字一冒出來,聶長歡就趕緊搖了搖頭:她在聶家已然過得如此這般慘淡,要是還為了見一個男人而不小心摔殘了,這往後餘生,也就太淒楚了些。

算了算了,還是想想其他辦法吧。

她起身,輕輕地扭動門把手,結果沒曾想真的拉開了!

她開心地抿了抿唇,正想一腳跨出去,結果一名身材矮胖的中年安保突然出現,用身體堵在她麵前,一臉警告的盯著她、不發一言。

原來沒鎖門,是因為聶悅山還專門派了人守著她!

聶長歡麵無表情地退後一步,自己又把門從裏麵關上了。

行,守她是吧!

那就看看誰先熬不住,她就不信外麵的那安保沒有打瞌睡的時候!

於是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聶長歡每隔一小時都要開門出去看看,結果最後一次,她剛拉開門,發現那矮胖安保人員直接背靠著門坐著,身上還搭了一條禦寒的毯子,頗為挑釁地看著她。

也就是說,隻要聶長歡一開門,就算安保人員睡著了,也會因為背部失去門的拖靠而摔倒,就勢必會醒過來!

聶長歡咬牙:對方經驗老道,鬥不過。

她自暴自棄地癱倒在**,眼看著天已經大亮了,她焦灼地在**亂滾了幾圈。

可眼下,除了期望鄭舒英能盡快醒過來,還她清白,似乎也沒別的辦法了。

昨夜發生太多事,又折騰了這幾個小時,她的眼皮越來越重,聶長歡這才後知後覺地覺得疲乏,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

再醒來時,窗外陽光熾烈,隱約有一股青草被太陽炙烤過後的氣息傳來。

她適應了下強烈的光線,偏頭去看牆上的掛鍾,已經快下午兩點了。

她腦子還沒完全清醒,隱約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但一時又想不起,就愣愣地坐在**,直到柳懿用托盤端著東西進來,她才回神,忙起身下床去接。

“終於睡醒了?”柳懿將托盤裏的粥和菜放在小桌上,朝聶長歡招了招手,“趕緊去洗把臉,吃點東西。”

聶長歡依言照做,最後乖乖地坐在小桌前,拿起筷子就先遞給柳懿。

“我早吃過了,你快吃。”柳懿見聶長歡興致不高、悶不吭聲地夾菜吃,心裏難過,隻能勸她,“別想不開心的事了,你爸爸也是一時情急,等奶奶醒過來了,誤會就解開了。”

聶長歡愣了下,順著這句話就回想起昨夜發生的種種,想到昨夜的事情,她就想到傅行野……

“完了……”她睡過頭,完全忘掉了和傅行野的約定!

“傻孩子,怎麽會完了呢?”柳懿不知道她與傅行野的約定,抬手在她肩頭輕輕打了下,“奶奶還在醫院躺著,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聶長歡低下頭,控製不住地失落起來:她和傅行野的最後一次見麵機會,就這樣沒了。

可她自己又覺得這失落來的莫名其妙,畢竟她隻是剛巧救了傅行野一命,彼此之間連話都沒說過幾次,別說私人感情,甚至連彼此熟悉都談不上。

那這失落……是因為沒成功把手機還給人家?

是了,一定是這樣。

不過人家傅行野既然不著急要,說明這部手機對他而言根本無足輕重。

沒歸還成功,似乎也沒什麽。

這麽一想,聶長歡故作釋然地扯了扯唇,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問柳懿:“媽,奶奶她情況怎麽樣?”

柳懿歎了口氣:“她患高血壓好幾年了,這次大概是沒休息好加上情緒太激動,所以暈倒了。我早上給你爸爸打電話,他在公司開會,沒接。所以目前是什麽情況,我也不清楚。”

聶長歡對這醫療名詞很陌生,也沒細問,但她卻懂,像鄭舒英這樣年紀的老人突然昏迷,情況不太妙就是了。

但都這種時候了,聶悅山依然還要去公司開會,實在是讓聶長歡覺得匪夷所思。

“因為你奶奶有高血壓,所以平時我們都順著她,導致她這幾年脾氣越來越差、為人做事也越來越專製武斷,稍有不順意的就大發雷霆,甚至……動手打人。”

本來聶家後輩都是一番好意,但沒成想成了惡性循環,柳懿想起自己這幾年過得越來越憋屈的婚姻生活,又看了眼聶長歡臉上仍舊紅腫的巴掌印,苦澀一笑:“長歡,連累你跟我一起受委屈了。但是,你奶奶畢竟是長輩,人命關天,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你懂嗎?”

聶長歡認真點頭:“我也不希望奶奶出事。”

“那你再睡會兒,我去讓家裏的廚師做些飯菜送到醫院去。”柳懿在聶長歡肩頭輕拍了拍,起身出去了。

聶長歡扯唇笑了笑,笑容勉強,看得柳懿心頭一酸。

她都走到門口了,猶豫再三,終究還是回過身來叫她:“長歡,你跟我出來吧。”

“嗯?”

柳懿想起自己昨晚才下定決心,再不要像以前那樣懦弱無能,要竭盡所能地保護聶長歡,結果今天差一點就又任由明明無辜的聶長歡被關著,一時心頭酸脹、又愧又氣,不自覺地提高聲音,“別怕,出來。”

聶長歡瞥了眼一旁站著的矮胖安保,不想柳懿為了她跟人起爭執衝突,下意識地就想要拒絕。但一想到這是柳懿她改變她自己的第一步、可能是至關重要的一步,她就動搖了。再加上,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於是,她隻猶豫了幾秒鍾便走過去牽住了柳懿的手,一起望向攔在門口的矮胖安保。

柳懿一向溫柔好說話,矮胖安保有些無語地哎喲一聲,正想開口說話阻止,柳懿先他開口:“你今天要是敢攔我,我和我肚子裏的孩子要是有個什麽閃失,就全都算在你頭上!”

一語封喉。

矮胖安保張了張嘴,最後垮著臉讓到了一邊。

柳懿挺直脊背,拉著聶長歡走出房間,一直到樓下小會客廳才停下來。

聶長歡能感覺到柳懿在輕輕發抖,於是等她閉著眼睛緩了好幾口氣了才笑著抱住她,輕輕地喊了她一聲。

柳懿吐了口氣,覺得自己這模樣有些太沒出息了,一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媽,您真好。”聶長歡忍不住又抱住她,低低軟軟地說了這麽一句。

聶長歡很清楚,柳懿是為了她這個女兒,才會這樣一步步改變她自己。

柳懿作為母親,真的很了不起。

柳懿不太習慣這樣煽情的氛圍,推了推聶長歡,轉移話題:“這陣子你也悶壞了,不如媽媽陪你出去透透氣?”

“不用了!”聶長歡心虛地眨了眨眼睛,忙放緩語氣,小心翼翼地跟她商量,“媽,我可以一個人出去走走嗎?”

柳懿明顯猶豫了。

她想嚐試著相信聶長歡,但又實在做不到完全放心,於是說:“你想去哪兒,我讓司機送你?”

聶長歡偏頭看了眼掛鍾,兩點三十分。

雖然她很清楚傅行野不會刻意為了等她而留在那兒,但萬一他臨時有事被耽擱了所以還沒離開呢?

她決定試試。

“謝謝媽!那我上樓換……換身衣服,馬上就下來!”自從來到現代社會,聶長歡還從未自己單獨出過門,這會兒也不敢單獨出門,聽說柳懿要安排司機送她,自然答應得飛快。

而柳懿看著聶長歡眉飛色舞的樣子,突然之間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

華城酒店20層,包間內,隻剩下傅行野和白修兩個人了。

傅行野站在落地窗前,一手插袋,一手捏著自己的眼鏡兒,不知在想什麽。

在沙發上癱了好久的白修蹭地坐起身來,曲著手指將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手表表盤敲得砰砰響,有氣無力地哀嚎:“傅三少,還有一刻鍾就到三點了,您這是準備在這兒生根發芽還是怎麽著?”

傅行野捏著眼鏡兒的手指動了動,轉頭時微微皺眉:“你剛才說,幾點了?”

“三點啊!”白修誇張地指了指牆上早就收起的投影儀幕布,“您跟鯨城那邊的視頻會議都結束了快倆小時了!”

傅行野覺得他吵,抬手一按剛好按在他肩頭,嫌棄地將他往旁邊一撥,自己往沙發那邊走。

“喂,我不會受傷的嗎?!”白修咆哮完,趕緊過去給他引路。

傅行野在沙發上坐下,不知想到什麽,自嘲地勾了勾唇。

白修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他眯著眼睛湊近傅行野,審視著他:“你不會……是在等人吧?”

傅行野垂著頭,居然沒吭聲。

白修誇張地張了張嘴:“你不但在等人,你還被放了鴿子?”

傅行野依舊沒搭理他。

在白修麵前,他從不掩飾什麽。或者說,他從不需要在任何人麵前掩飾客套。

每每有人稱他一聲“傅三少”,大家都以為他是傅家旁支出來的公子哥,畢竟最顯赫的本家、也就是傅震一脈,膝下隻有一個兒子傅維興,而現年五十幾歲的傅維興,也隻有兩個兒子,分別是傅槿東和傅霄玉,以及一個外界不知姓名的養女。

反正,本家沒有一個叫傅行野的。

但傅家家族龐大,一般人都摸不清傅行野這個傅三少到底是從哪一支出來的,但他既然姓傅,反正是不能得罪、隻能捧著的就是了。

知道傅行野真實身份的白修把話說到這裏,也不敢再繼續挖苦他了。

他做作地咳嗽了一聲:“那個,行野啊,我看人家大概是不會來了,不如咱們撤?”

聞言,傅行野戴上眼鏡兒,一個字也沒多說,起身就往外走。

白修鬆了口氣,連忙跟上,搶先給他開了門,側身等他通過。

……

聶家到華城酒店,隻需要20分鍾左右的車程。

聶家的司機剛把車停穩,聶長歡就已經打開車門下了車。

她都跑出去十幾米遠了,想了想,又折身回來,未免多生事端便撒了個謊,跟司機解釋說:“我昨晚丟了一樣很……很重要的東西,上去找找,很快就下來,您在這等我一會兒就好。”

司機朝她點了點頭,本想回她的話,結果手機響起,他便去拿手機了。

是聶薇來的電話:“陳叔,我在華城酒店這邊見一個導演,這會兒聊完了,您現在過來接我吧。”

“好的,大小姐。”司機陳叔補了一句,“我剛送長歡小姐過來,這會兒車就停在大門右邊的停車坪。”

“她過來幹什麽?”聶薇也沒等陳叔回答,“行,我知道了。”

聶長歡沒注意到這個小插曲,又急匆匆地走了。

好在,她昨晚來過這兒,還算熟悉,很快就找到了電梯口。

這會兒並不是用電梯的高峰期,聶長歡看著兩部電梯先後下行,又著急地看了眼時間,等到其中一部電梯的門打開後,她想也沒想,就衝了進去,急急地按了20層。

在電梯門緩緩關上的時候,聶長歡想到什麽,趕緊按了開門按鈕,又期待又緊張地盯著旁邊那部電梯。

電梯門叮地一聲輕響,一行西裝革履的人從裏麵出來,但裏麵並沒有傅行野。

並沒有這麽巧。

但先前那部電梯已經關門重新上行,聶長歡隻好等這群人全出來了,進了這部電梯,重新摁了20層。

而20層電梯口,白修摁了電梯後,見兩部電梯都在緩緩上行,他就摸出手機給自己分管的電競公司主管去了個電話,在他問到最近一場比賽的時間安排時,電梯到了。

門打開時,他一邊說電話一邊側身抬手擋住電梯門,讓傅行野先進,自己隨後也走了進去。

在電梯門緩緩合上的時候,旁邊一部電梯也在20層停下,聶長歡從裏麵走了出來。

她左右望了眼,按照標識牌轉身向左邊走廊繞了過去。

隻是等她找到那間包廂的時候,裏麵已經空無一人。

傅行野果然早就走了,既沒有刻意等她、也沒有因為其他事情而剛好滯留了。

聶長歡從口袋裏摸出傅行野的手機,將手機看了好一會兒,有些自嘲地彎了彎唇。

她今天這一係列行為,可著實有點自視甚高、自作多情。

……

電梯裏,白修一手叉腰一手舉著手機在耳邊,專心地聽對方的工作匯報,偶爾提幾個問題。工作起來的時候,就顯得正經多了。

傅行野靜靜立在一邊,臉色莫名很不好。

電梯很快就到了LG層,兩人身高腿長,短短一兩分鍾就走到了停車坪。

“行行行,就到這兒,你看著決定,小爺擱這兒伺候人呢,沒空!”白修掛了電話,彎腰替傅行野拉開車門的時候,一眼就瞄到站在不遠處的聶薇,他咦了聲:“聶小姐?”

聽到他說“聶小姐”三個字,傅行野身形一頓,不自覺地挑了挑眉。

聶薇原本還很忐忑著不敢靠近,這會兒見白修對她還挺客氣、傅行野似乎對她的出現也不反感,這才微抿著唇走到兩人身邊。

也許傅行野已經消氣了。

她飛速地看了傅行野一眼又垂下頭,低低叫他:“傅公子。”

白修在同時湊到傅行野耳邊:“是聶薇聶小姐,不是你那個小結巴聶小姐,哈哈哈哈!”

傅行野的神情倏然一冷,薄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但他一個字也沒說,直接矮身坐進了車裏,順手帶上了車門。

車門關上時發出的那聲砰地輕響,卻讓聶薇覺得自己像是挨了一巴掌,臉頰頓時火辣辣的。

聶薇抬頭,隔著降下的車窗看向傅行野,想起白修剛才對傅行野說的那句“不是你的小結巴”,忍不住嘲諷牽唇:聶長歡什麽時候成了傅行野的了?就憑她,也配麽?

正這麽想著,正對著酒店大門站著的聶薇就看見正從酒店出來的聶長歡。

聶長歡滿麵滿眸的低落,時不時四處張望,一看就是在找人。

聶薇暗暗捏拳,就那麽遙遙地看著她,想起自己剛才跟那個三流導演低聲下氣說好話求角色、甚至還陪酒的事,胸腔裏的戾氣就怎麽也壓抑不住。

她聶薇何時受過這樣的挫折和委屈啊。

她的一切不順,都是在聶長歡出現以後。

要是聶長歡沒了,該多好。

聶長歡上次怎麽就沒死成呢?

有那麽一刻她甚至在想,聶長歡現在走路這麽不專心,這停車坪來往的車輛這麽多,怎麽就沒有一輛車能一不小心就把她撞飛呢?

“聶小姐?”白修拿著手機的手在聶薇麵前晃了晃,等她回過神看向自己的時候,他燦爛親和一笑,“我和傅三公子還有事,就不陪你多聊了,先走一步,聶小姐自便。”

聶薇趕緊掩飾掉情緒,生怕白修發現了還在酒店大門口的聶長歡,忙笑了笑:“好,慢走。”

白修坐進車裏,一邊係安全帶一邊側身去看傅行野。

自包廂出來後,傅行野就一直神情冷沉,這會兒他摘了眼鏡兒隨意擱在腿上,閉著眼後靠在座椅上,眉目之間全是鬱色。

白修屈指撓了撓自己的鼻尖兒,單手搭在車窗上微微探出頭來,又喊了聲聶薇,笑嘻嘻地問她:“聶小姐,你家那結巴妹妹呢?沒跟你一起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