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傅行野,是我救的。

鄭舒英則疲憊地點點頭,這才終於看了聶長歡一眼:“本來,我就算再不喜歡你,你終究是悅山的親女兒、是我的親孫女。隻要你稍微乖一點,我再怎麽也要把你放在身邊,不會缺你吃穿用度的。”

“以前,你在外麵做的那些醜事,我都可以忍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可沒想到,我對你的縱容,竟讓你越發不知廉恥了,公然勾搭自己親姐姐的對象!”

說到這裏,鄭舒英停頓了下,似乎不想再說這些傷神的話題,於是最後說:“你回聶家的這兩年,聶家待你也算不薄,是你無福消受。要我說,當初就不該放任柳懿去把你接回來……罷了,不說了。”

“長歡,聶家在走下坡路了,傅行野是你姐姐給我們聶家帶回來的機遇,奶奶也是迫不得已。”鄭舒英歎了口氣,擺出一副終究不忍心的姿態,“你這次走了,就不要再回來了。以後好好過好自己的日子,就當是為你那還沒出世的弟弟積德吧。”

“長歡,好自為之,奶奶就不送你了。”

說完,鄭舒英擺擺手,示意王萍將聶長歡帶走。

“奶奶。”聶長歡突然抬頭看鄭舒英,“您都不問問我,我今天到底準備跟傅行野說什麽嗎?或者,您都不打算問問聶薇,她為什麽那麽害怕我跟傅行野接觸麽?”

“長歡!”聶薇一著急,忙高聲阻止,可隨即她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隻能順著語氣斥責道,“我知道奶奶這麽安排你不服氣,可你這樣挑撥,對誰都沒好處!”

聶長歡像是聽不見她的話,固執地盯著鄭舒英:“奶奶,您不問嗎?”

“這裏隻有自己人了,您還是不想問問,寧願一直被欺瞞到底嗎?”

聽到這話,原本已經起身的鄭舒英,又緩緩地坐了回去。

在旁邊沙發上坐著的聶樂川夫妻,也心照不宣地同時瞄了眼這邊。

“你們還站著幹什麽?把她帶出去!”聶薇隱隱開始氣急敗壞。

“聶薇一直在騙您,一直在騙所有人。”在兩個保鏢開始拖人的時候,聶長歡看向臉色煞白的聶薇,一字一頓,“傅行野,是我救的。”

“奶奶,您別聽她瞎說!”

鄭舒英閉上眼睛,忽視掉氣急敗壞的聶薇:“繼續說。”

聶長歡從那個白天發現傅行野、聶薇卻強行阻止她救人開始,將整件事簡潔明了地說了。

關於這個事實,她在傅行野這個外人麵前忍下來,那是為了為了保全聶家的顏麵,更是為了柳懿和那個未出世的孩子著想。

可現在隻有聶家的人在,就不存在家醜外揚。就算鄭舒英最終也不會對聶薇怎麽樣,可聶家內部這些人日後看聶薇的眼光,就足以讓自視甚高的聶薇受盡煎熬。

果然,聶長歡說完後再去看聶薇,聶薇站在鄭舒英身後,努力地挺直著脊背、但她的眼神閃躲而恐慌,已經不敢再跟房間裏的任何一個人對視了。

“說完了?”鄭舒英好像對此根本不在乎,平靜地聽完、又反應平淡地問了這麽一句後,見聶長歡不說話,就揮了揮手,示意王萍將人帶走。

聶長歡最後看了眼聶薇,聶薇雙拳緊握,眼眶猩紅、目眥欲裂地死盯著她。

見她氣成這樣,聶長歡的心情終於好了些,也不反抗,自己就轉身出了書房,王萍緊跟她身後,等她一跨出書房門,就反手把門帶上了。

聶長歡腳步一頓,溫聲跟王萍說:“萍姨,我腿有……有點軟,可以站一下再走麽?”

“……”王萍沒答,知道這個鄉下找回來的千金一向骨頭軟,所以也懶得催她。

聶長歡就背對著書房門站著,等著。

大約一分鍾過後,聶長歡聽見裏麵傳來鄭舒英的低喝:“你給我跪下!”

聶薇哭腔顫抖地喊了句:“奶奶,我……”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截斷了聶薇所有的話,緊接著,裏麵傳來聶樂川的慌聲勸解:“媽,您怎麽還動上手了呢?你看薇薇這臉都腫了,這這這……這是何必嘛?”

“何必?!”鄭舒英氣得聲音發抖,卻竭盡所能地壓抑著音調,“薇薇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算計到傅行野頭上?!你是想斷了你自己的前程還是毀了聶家的聲名?!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要是傅行野知道了,你叫我聶家如何自處?!傅行野的手段,你又不是沒有聽說過,當年他堂哥薄霄玉……”

這時,王萍突然意識到聶長歡的真實意圖,猛地抬手在她肩頭重重一推,不再讓她聽下去。

聶長歡彎了彎唇,也不在意,順從地往外走了。

她甚至都沒問一句,自己會被帶去哪兒。

大概是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王萍帶她走的側門,像做賊一樣順著圍牆摸到了一輛停在樹下的轎車旁。

黑色轎車車窗緊閉,車內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王萍看見車子,愣了下,她記得自己好像不是安排的這輛車在這裏等。不過今夜事情太多,也許是她自己記錯了也不一定,所以也沒深究,隻抬手扣了扣車窗,示意聶長歡上車。

車窗並沒有降下。

而看著那緊閉的車窗玻璃,對於永遠地離開聶家這件事,聶長歡這才有了些真實感。

她想起什麽,猛地轉過身朝柳懿住的那棟別墅望去,可別墅也同樣隱在漆黑一片的夜幕裏,什麽也看不見。

她連跟柳懿道別的機會都沒有了。

離別的厚沉情緒猶如平地驚雷炸在聶長歡心頭,她頓覺在這聶家這短短的一段時日、已然讓她的心支離破碎。

那麽柳懿呢?

她今晚被悄悄送走以後,柳懿在這聶家,又要如何煎熬而孤獨地渡過這一生?

她腦海裏不禁浮現出柳懿獨坐窗前,柳眉緊鎖、默默垂淚卻又要同時在自己的丈夫、在自己的婆婆麵前強顏歡笑的場景,想著想著,她的視線就模糊了:柳懿太苦了。

她今晚這樣被送走,柳懿不來看也好,不然平白又要抱頭痛哭一場。

可慢慢的,腦海裏的場景與眼前的場景漸漸重合。

聶長歡眨了眨眼睛,視線清晰一些後,她看見滿臉淚痕、卻強撐著笑顏的柳懿,從昏暗的牆角走出來。

柳懿先是看了眼仍舊車窗緊閉的黑色轎車,像是確認了什麽,這才挺著孕肚,眼神堅定而又篤定地、一步一步朝聶長歡而來。

柳懿身上隻穿了一件長及腳踝的睡裙,發絲淩亂,腳上的拖鞋似乎都穿反了。

此時此刻,聶長歡見此情此景,淚如泉湧,聲嘶力竭般地低聲喊她:“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