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沒有辦法收回

好好一下子就被說服了。

但畢竟是陌生阿姨,好好看向比自己大一歲的柳錚。

柳錚有點猶疑不決,小小大腦袋裏既裝了對陌生人的警惕,也裝了對好好的心疼、一直記得好好可憐巴巴喊餓喊累的樣子。

那位媽媽拿了人家五位數的錢,自然極力想要辦好事,於是又溫柔地說:“你看這餐廳這麽多人,我們也不能那你們怎麽樣對不對?而且我們馬上就要走了。”

好好還是有點猶豫:“阿姨,你也是我們雷叔叔的顏粉嗎?”

這位媽媽微微一愣,趕緊點頭:“你家叔叔確實很帥,隻不過我不好意思過去找他拍照簽名。”

好好暗暗鬆了口氣,走上前去擁抱了下這位媽媽,甜而有禮貌地說:“謝謝你阿姨!”

然後,一直等在一邊的服務員就帶著好好和柳錚朝角落的那張餐桌走去。

傅行野早在他們快要過來的時候就起身離開了。

他本來是想要留下來跟好好說說話的,一想到雷雲期還在外麵,他就放棄了。

畢竟他和雷雲期的關係實在特殊,一見麵,氛圍肯定不會好,以免影響到兩個孩子。最主要的是,他不敢同雷雲期一起出現在好好麵前,他害怕好好會更親近雷雲期。這也是他這幾日從常卿那裏知道聶長歡要出國、他雖然擔心兩個小朋友卻一直隻是在背後默默守護的原因。

好好和柳錚在餐桌坐下後,兩個小朋友就開始像模像樣地點餐。

傅行野站在不遠處的綠植後麵,剛好能看見好好的側臉,也能聽清兩個小朋友說什麽。

兩個小朋友點完餐後,服務員都要將菜單拿走了,好好突然說:“等一下。”

柳錚疑惑地看向她。

好好重新拿過菜單,有些不好意思地衝服務員笑笑:“抱歉阿姨,我想再給我叔叔點一份,這樣他等會兒一進來就能吃到東西了。”

說完,好好還朝窗外的雷雲期看了眼,嘴裏念叨著:“素奶奶和媽媽說過,雷叔叔很愛吃甜的,所以舅舅,咱們給他點一份小蛋糕、再給他點一杯奶茶好不好?”

柳錚自然是點頭。

“剛才雷叔叔被人圍著,把我們扔在一邊,我還有點不開心。但是現在正是因為雷叔叔有粉絲,咱們才能這麽快坐到位置呀。所以我得再給雷叔叔多點一些東西才行。”好好一邊念叨著,一邊又勾選了些雷雲期可能愛吃的東西。

傅行野站在那裏,心頭酸澀,可一雙眼睛看著好好認真的、極像聶長歡的小小側臉,卻又忍不住唇角微揚。

好好點完餐,服務員剛往餐桌上上東西的時候,雷雲期終於進來了。

其實他也沒多少粉絲,隻不過其中幾個年輕小姑娘特別難纏,直接挽著他的手各種拍照。

雷雲期一進來,點頭哈腰地先跟兩個小朋友道歉:“你們想吃什麽,今天叔叔來買單,讓你們吃個夠,就當叔叔給你們賠罪!”

好好拍了拍自己掛在身前的黑色小挎包:“叔叔,我都買單了!今天我和舅舅請你,謝謝你帶我們出來玩!還讓我們這麽快就做到了位置!”

為什麽是因為他這麽快就坐到了位置?

雷雲期有點疑惑,不過沒在意,因為他被好好買單的事給弄的更慚愧了。

雖然雷叔叔很好,但是柳錚性格比較內斂,所以跟大大咧咧的雷雲期不是很親近,於是在好好跟雷雲期你一句我一句聊著的時候,柳錚就默默喝著飲料、隨意打量餐廳裏形形色色的人。

也就是那麽一眼掃過去,他隱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可等他皺著小眉頭再看過去的時候,那綠植後麵已經沒人了。

柳錚心思敏銳,知道自己剛才肯定是看見那綠植後麵站著人了,而且特別高,雖然他戴著鴨舌帽,但是露出來的那半截臉,還是讓柳錚覺得好熟悉好熟悉,就像是……傅行野?

但傅行野會來這種地方嗎?

新聞上說他被趕出了大成集團,而且因為什麽法律程序還是什麽,資產都被凍結了、還被限製消費了之類的,柳錚還不太懂,隻是覺得如果他都這麽慘了,應該不會有心思來遊樂園這種地方了。

“舅舅,你怎麽了?”

柳錚搖搖頭,又朝綠植那邊看了眼。

雷雲期也朝那邊看了眼,但什麽也沒有啊,於是就讓柳錚趕緊吃,因為他們還沒開始暢玩呢,得趕緊吃了好回家。

一頓飯匆匆吃完,雷雲期就帶著兩個小朋友出去瘋玩了。

傅行野藏在人群裏,看著雷雲期各種不靠譜,一直緊皺眉頭,快到下午四五點的時候,雷雲期本來還打算再帶兩個小朋友去坐過山車,結果接到了一個電話。

聽雷雲期隱約傳過來的聲音,好像是聶長歡回國了,人已經在機場了。

雷雲期掛斷電話後,立刻就帶著兩個小朋友往遊樂園出口走,一邊走還一邊催:“趕緊趕緊,我們去接聶大畫家了!”

傅行野不自覺地就想跟上去,但頓了頓後,隻是看著雷雲期將兩個孩子帶上車離開後,就自己轉身離開了。

……

機場。

聶長歡替沙容和常卿將行李取了後出來,看見沙容和常卿麵對麵站著正在聊天。

常卿率先發現她,聶長歡趕緊快走幾步,恭恭敬敬地喊了聲:“常叔。”

這聲常叔,是在國外時,常卿默許的。

常卿沒應,從她身上收回視線後繼續跟沙容說:“商業營銷這種東西你比我專業,既然你打算好好栽培她,利用她的容貌優勢又能如何?你如果實在接受不了,咱們這趟過後,就不必再繼續了。”

說著,常卿等了兩秒,見沙容垂眸沉思依舊為難,他走過來握住自己的行李箱拉杆,就要從聶長歡手裏拿走自己的行李箱。

“常叔,我們一切都聽您的。”等常卿微一揚眉,鬆開手看向她的時候,聶長歡看了眼一臉驚愕的沙容,才繼續,“師父不鬆口,是顧忌我的感受。可是經曆過這次的風波過後,常叔您和師父為了我勞累思慮,我很感激,也願意全力配合,拚盡全力不讓常叔您和我師父失望。”

常卿深看了聶長歡一眼,雖然還是沒接聶長歡的話,但臉色明顯鬆緩下來。

他轉身看向沙容。

沙容從聶長歡身上收回視線,自然立馬就笑了:“那以後就要多麻煩常老爺子多多替我們長歡費心了!”

常卿若有似無地嗯了聲,這才看著聶長歡說:“你能這麽想,也不枉費他那樣不顧顏麵的來求我。”

這句話是到了嘴邊就說出來的,常卿說完立即抿緊了嘴巴。這件事本不宜宣揚。

然而聶長歡和沙容都對這整件事有誤解,所以沙容笑笑:“雷雲期那小子性格衝動,在常宅門前站了一夜,讓常老爺子看笑話了。”

常卿既沒否認也沒承認,轉身走了。

聶長歡和沙容快步跟上。

因為雷雲期事先說了要來接,聶長歡就把沙容和常卿分別送上車後,就站在停車樓等雷雲期。

大約半小時後,雷雲期就帶著好好和柳錚來了。

一行四人回到家裏的時候,素姨已經做好了一大桌子菜,幾人先後洗了手就圍到餐桌邊上,熱鬧不已。

而與此同時,酒店裏。

傅行野站在玄關處,入目全是黑白灰的顏色,一切家具都幹淨整潔、但毫無煙火氣息,清冷寂靜。

胃裏一陣**,他翻出酒店備好的點餐單看了眼,視線一遍又一遍地從那些已經吃過好多次的餐食上劃過,最後眼底充滿厭倦地將點餐單扔回了原處。

他摘掉頭上的鴨舌帽,就那麽躺倒在沙發裏,沉沉睡去。

他因為傷口發炎發燒,雖然吃了藥,但是到現在都還沒緩過勁兒來,今天又去遊樂園跑了大半天,實在撐不住了。

再醒過來時,傅行野腦袋昏沉,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

所以當他摸出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著陳焰川的名字時,他毫不猶豫地滑了接聽,閉著眼睛疲憊地喊了聲:“焰川。”

電話那頭靜默了兩三秒,然後才傳來陳焰川的聲音:“傅總,您還睡著?”

傅行野驀地睜開眼睛,原本迷蒙的眼底在頃刻間鋪滿暗色,他沒說話。

陳焰川知道他能聽見,就直接說:“過幾天集團要為傅董事長的上任舉辦慶祝宴會,傅董事長特意吩咐我來通知您一聲,請您到時候務必要到場。”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傅槿東的慶功宴邀請作為手下敗將的傅行野,其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說好聽點是兩兄弟不計前嫌,實際就是變相侮辱。

陳焰川像是知道傅行野下一秒就要掛斷電話了,立馬又補了句:“聽說聶小姐的事業最近很有起色?巧的是,傅董事長今天也特意邀請了常尋常公子。聽說常卿老爺子對這個獨子相當看重,不知道傅總是否有所耳聞?”

傅行野閉上眼睛:“時間地點?”

“我稍後就發到傅總微信上,還請傅總屆時按時出席。不如我到時候安排車子過來接您?”

傅行野:“行。”

宴會那天,傅行野就坐在酒店裏等,陳焰川果然安排了司機來接,那司機還挺客氣,一路把傅行野送進了宴會廳,才在傅行野身後默默地抹了把汗。

傅行野進去的時候,宴會才剛開始,身形偉岸、西裝革履的傅槿東被圍在中間,一手垂在身側、一手捏著隻酒杯,正跟人談笑風生。

似有所感,傅槿東轉頭看過來,跟傅行野的視線對上。

他眼睛微微一眯,微揚起酒杯朝傅行野舉了舉,又側身對身旁的人吩咐:“你過去,好好安排行野。”

那人領命過來,傅行野已經自己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了。

他不聲不響的,還低垂著眼,但那人就是不太敢靠近,隔著幾步的距離訕訕地說了句“您有事就吩咐我”後,就像根柱子一樣站在旁邊了。

不過宴會廳裏其他人那些朝傅行野投過來的滿是嘲諷和奚落的目光,讓他稍微好受了些。

平日裏走休閑舒適風的雷雲期特意穿的人模狗樣地進來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低垂著眉眼坐著的傅行野和傅行野旁邊那個站得像根柱子一樣的男人。

這緣分!

雷雲期心裏我差一聲,正想吐槽呢,一轉眼就看見了被人圍在中間的傅槿東,他再一想起今夜這場慶功宴的主題,再看向傅行野的時候,就忍不住有點同情他了。

但這點同情在他意識到自己和傅行野可是情敵以後,立刻就硬起心腸,轉身走了。

他今晚可是聽說了常尋要來,所以才特意代表雷家過來的,為的就是趁機和常家這位公子拉拉近乎話話家常,好給聶長歡的未來發展提前鋪下良好人脈。

常尋坐在靠前的桌子,此刻正在和一位看起來長得還不錯的名媛把酒言歡,雷雲期慢悠悠地晃過去,等常尋和那位名媛聊得差不多了,他才找準機會挨過去,親熱地喊了聲“常公子”後,就在人家身邊坐下了。

雷雲期不常在國內這個圈子裏走動,常尋之所以記得他,還是前兩天聽傭人偶然說起,有個傻子在自家門前站了一夜,結果見都沒見到自家老爺子,第二天早上又灰溜溜地走了。

常尋嘴一咧:“雷雲期雷公子?”

“正是在下!”雷雲期縱情資源慣了,不圓滑也不太會社交那一套,當下就坐下攀住人家的肩,“常公子,咱們今夜就不醉不歸?”

常尋揶揄地看他一眼:“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雷雲期這個傻子,為了表達自己的決心,當即就給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飲盡了。

……

宴會正式開始之前,傅槿東被叫上台講話,傅槿東本就器宇軒昂,一上台沉著臉、目光往下一掃,場下立刻噤聲。但轉瞬他唇角揚起,說了句今晚辛苦各位趕過來,場下又響起雷動掌聲。

傅行野就靜靜坐在這群捧著傅槿東的人中間,像個異類,直到台上的傅槿東在台上喊了他的名字,他才在眾人齊刷刷的視線中慢悠悠抬眸。

傅槿東在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笑:“行野,商場無情,你不必介懷。但你我之間,永遠都是兄弟。隻要你有需要,大哥永遠會在第一時間支持你。”

傅行野遙遙地看著自己這位大哥,麵無表情,而後緩緩地坐直身體,端起自己麵前早已不知道被誰倒上了香檳的酒杯,略略舉高,遙遙地敬了傅槿東一杯。

這表示,他這個大成集團的前一把手,對傅槿東這個新主人心服口服。

今日恰是元旦,從今開始,一切皆新。

他一口飲盡,不知道何時站在他身側的陳焰川看了眼台上的傅槿東,又給傅行野倒了一杯。

傅行野看都沒看,依舊一口飲盡。

陳焰川又給他倒了一杯。

傅行野仰頭,忍著胃裏突然湧上的陣痛**,分兩口才喝盡杯中酒液。

他放下空酒杯,也為今晚這場大戲劃上完美的句號。

而後他單手撐著桌子站起身,在桌邊占了兩秒,按在桌子上的手在桌上一撐,接了點力,轉身離開。

但傅槿東卻並沒有如他意料之中的露出滿意的笑容。

相反地,他臉上僅有的那點笑容都消失了,眼底慢慢聚攏常人看不懂陰鷙。

但傅行野懶得再猜,今晚陳焰川逼他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他放下酒杯,起身離開。

站在台上的傅槿東一直沉眉盯著傅行野的背影完全消失,才將端著的酒杯往旁邊微微一遞,立刻有人雙手捧過他的酒杯。

傅槿東收回視線,沉著臉闊步下台。

哪怕今晚他是主角,但他早已不再需要顧及他人情緒。

宴會廳的人麵上加裝無事發生,但暗地裏互相遞了眼色,都很識趣地沒有再去傅槿東身邊。

原本站在遠處的陳焰川疾步跟上傅槿東,傅槿東回到休息室,一腳踹翻了近門處的椅子。

陳焰川上前,將他踹翻的椅子扶正,垂眸淡淡一笑:“大哥,一切進展順利,你又何必如此動氣。”

傅槿東閉上眼睛,太陽穴兩邊的青筋凸起。

陳焰川也沒再勸,摘下戴著的眼鏡慢慢擦拭。

……

傅行野從宴會廳所屬大樓出來後,徑直到了停車坪。

他身上有好幾處都痛得厲害,他下意識地想要找自己的車子、想要坐進自己的車子裏緩一緩,才猛然想起今夜是沒有開車的。

他沒辦法再往前走了,就停在酒店大門口外的最後一步階梯上,身姿筆直地站著。

沒站一會兒,就看見一輛車子緩緩駛進停車坪、車子停好後,穿著長及腳踝的焦糖色大衣的聶長歡從車上下來,徑直朝這邊走過來。

今夜很冷,風很大,她下車後披著的長卷發被風吹亂,她低著頭,一手捏著手機一手按著自己的頭發,所以直到與傅行野擦肩而過時她才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驟然停下步子。

她緩緩轉過頭來。

傅行野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沒有辦法收回,所以頃刻間就四目相對時,傅行野埋在胸腔裏的那顆心髒,突然砰砰地狂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