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幫她

大概是因為先前犯過錯,所以在傅行野剛在辦公室坐穩的時候,彭江舟就將一年前的那些資料盡數放在了傅行野麵前。

傅行野靠在椅背上看著辦公桌上的那個文件袋,好久都沒有動,最後也沒有打開。

他掀眸看彭江舟:“查到她的行蹤了?”

“查到了。”彭江舟語調很快但又很清晰地連忙說,“在她之前跟隨一起打麻將的那些富太太們購置的一處度假別墅裏,就在鯨城和言城交界的地方。”

雖然傅行野將那被楚顏以及旁人都稱作婚房的超級豪宅給賣了,但是楚顏做傅太太的這幾年以來畢竟還是存了不少私房錢、也購置了不少的產業,這棟度假別墅不過是她當初買來玩兒的,也就是為了跟那桌子麻友湊個趣兒。

頓了頓,彭江舟補了句:“好像距離聶小姐的生父聶悅山他們住的地方不遠。”

傅行野聽完,目光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隔了好一會兒才冷冷勾唇一笑。

彭江舟被他嚇得默默往後退了步的時候,傅行野朝彭江舟伸出手:“手機給我。”

“好的好的。”彭江舟立刻就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傅行野。

但傅行野沒接。

彭江舟呆了下,隨後福至心靈,在傅行野陰沉的目光碾過來之際,立馬遞上了自己兜裏的另外一隻手機。這隻手機所使用的號碼,隻有他的親近之人才知道,換句話說,是他的私號。

傅行野接過手機,熟練地撥了一串號碼,就開了擴音,將手機丟在了桌上。

很快,電話就被接通,那頭傳來楚顏微微嘶啞又充滿疲憊不耐的聲音:“快遞?”

傅行野皺了下眉,像是聽到她的聲音都讓他難以忍受。

楚顏在電話那頭拔高音量喂了聲,傅行野的眉宇皺的更深,但終究是開了口。

他也沒說別的,但隻有那一句話,就將站在身邊的彭江舟和電話那頭的楚顏震得呆若木雞。

在楚顏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傅行野摁斷了通話,順著辦公桌將手機推了過來。

看著手機向自己這一側滑過來、眼看就要落在地上,彭江舟終於反應過來,立刻去捧住了手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手機才被傅行野碰過,還是剛才聽到的東西太過炸裂,彭江舟覺得那手機異常地冰冷刺骨,他甚至在摸到的那一刻被凍得瑟縮了下。

然後就是後怕。他忍不住抬眼去看傅行野,卻堪堪對上傅行野的目光。

他腿一軟,下意識地喊了聲“傅總”。

傅行野卻淡淡從他身上抽走視線,在同時起身離開:“我要出去一趟,要是她來找我,你親自帶她過來。”

“好的好的!”彭江舟連忙點頭。

直到傅行野大概都快乘電梯離開了,還猶自站在傅行野的辦公室裏消化回味剛才的勁爆消息的彭江舟才猛然意識到:不是,傅總,您還沒告訴我您這到底是要去哪兒啊?!我怎麽帶著人來找你?

……

傅行野回了一趟鯨城,再在公司車庫隨便選了一輛車開出來再到言城的時候,聶長歡已經帶著兩個孩子回家了。

隻不過這一次,大門緊閉,院子右側停著的兩輛車的車身上,都落了一層薄薄的雪。

傅行野沒下車,就通過降下的車窗遙遙看著別墅裏麵。

這會已經黃昏,別墅一樓亮起燈光,隱約可見人影。

傅行野閉著眼睛想象了一下裏麵的場景、想要猜測聶長歡他們此刻正在做什麽,可腦子裏亂糟糟的一片,唯有早上時分,好好帶著隱忍委屈又受傷的眼神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每每想起好好的眼神,他的心都像是破了一個洞、還被簌簌的寒風冷冷地、一遍又一遍地刮過。

時間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久到傅行野的車身上也落了不淺的一層積雪了,一輛車子才終於急急停靠在他的車子後麵。

緊接著,車門被輕扣了扣:“傅總。”

傅行野睜開眼睛,因為疲憊而布滿紅血絲的一雙眼淡淡往彭江舟臉上一掃。

彭江舟看了眼他搭在車窗上的那隻已經凍得通紅的一隻手和已經完全濕透的那節衣袖,生生吞下了“傅總你在車裏睡覺怎麽也不關窗”,隻說:“傅總,楚顏來了。”

彭江舟的話音剛落,就被人一把拽住衣服猛地朝旁邊一拉。

彭江舟長相和身材都比較斯文秀氣,竟也被拉得向後退了一步,他轉眼看見楚顏像是陷入癲狂的樣子,下意識地就想攔在傅行野麵前。

傅行野抬起那隻被凍得通紅的手,淡淡地朝他揮了揮,示意他讓開。

彭江舟有些不放心,但還是乖乖讓開了。

但楚顏一觸及傅行野那淡而冷漠的目光,反而不敢上前了,隔著幾步的距離看著傅行野,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眼淚倒先流出來了。

傅行野瞧見了,輕嗤一聲,明明白白的嘲諷和鄙夷。

楚顏的表情僵了下,而後再也管不得許多,遲疑著又帶著滿滿的期驥說:“小野哥哥,早上的事是我一時情急,我隻是太著急見你了,所以才失了手。”

傅行野收回視線垂下眼眸,不再看她,但臉上也沒有表情了。

楚顏幹咽了咽,立刻跳過這個話題,她強撐著笑了下:“可小野哥哥,你也不能那樣說咱們的成兒。聶長歡的女兒是你的孩子,可咱們的成兒也是你……”

傅行野驟然抬眸,楚顏還張著嘴,可一個字也不敢再往外吐了,她有些慌亂地偏過頭,卻又馬上去看傅行野的表情,然後像是懼怕什麽,又飛快地轉開了視線,胡亂地亂看了一通。

傅行野瞧著她的模樣,突然問她:“這五年以來,你去看過他幾次?”

“誰?”楚顏下意識地反問,隨即她以為傅行野是在懷疑她在外麵有人,立馬否認並且還控製不住地往前走了兩步,“小野哥哥,我對你的心……”

傅行野低低地笑出聲。

楚顏再度被他打斷,有些屈辱地咬住唇,眼淚又繼續往下滾。

可當一個男人不愛你甚至憎惡你到極致的時候,眼淚這種東西隻會更加深化他對你的厭惡和不耐。

傅行野大概是終於忍到極致了,轉頭跟她說:“自從他拿一封遺書把你跟我綁在一起後,你馬不停蹄地安排婚禮和布置婚房,似乎一次也沒去看過他?”

楚顏心頭一跳,這才意識到他說的是傅震。

“不是的,當時情況不同,加上這些年你也不準人在你麵前提爺爺,我怕你生氣,所以哪怕是在爺爺的忌日,我也不敢去墓園看望爺爺,我……”楚顏怕傅行野覺得自己沒良心,下意識地反駁,可說到一半,她自己都有些說不下去。

傅震死後,楚顏一門心思都在傅行野身上,雖然有時候也會感恩傅震讓自己如願嫁給了傅行野,但確實從沒想過要去祭拜一下這位爺爺。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傅行野對他這位爺爺已經到了恩斷義絕的地步,所以楚顏生怕惹傅行野不開心,哪裏又會去做到墓園祭拜這種事呢。

“也不知道老頭子在地下知道你這麽忘恩負義,會不會氣得半夜爬起來找你。”傅行野瞧著她,饒有興趣似的慢悠悠說了這麽一句。

這會兒本就是大半夜,又下著雪本就冷,楚顏聽了這麽一句,後背頓時就僵了,還想看又不敢看地往自己背後瞄了一眼。

看著她這副滑稽的模樣,傅行野臉上的那點笑意卻是徹底消失不見了,他閉上眼睛靠在座椅上,眼角眉梢都是掩飾不住的悲涼和滄桑。

楚顏又往他走了兩步,又怕又期待地叫了聲小野哥哥:“我真的知道錯了,你……”

“想知道你兒子的親爹是誰嗎?”傅行野拋出這個之前在辦公室已經問過楚顏一遍的問題,楚顏的神情瞬間就變得驚恐又慌亂。

她喃喃地道:“小野哥哥,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成兒是我和你的孩子啊,他……”

“他不是。”傅行野殘忍地咧唇一笑,而後才轉頭看著楚顏,重複了一遍,“他不是。”

楚顏白著一張臉,想哭又想笑的模樣,她努力地想要說什麽,但是最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之前傅行野也說過一兩次傅楚成不是他的種之類的話,但楚顏覺得傅行野就單純是在逃避她才那麽說,而且他之前兩次的態度都很惡劣,更像是在拿這種話嚇唬她懲罰她,而不是像今晚這樣一字一句,這樣篤定。

傅行野不準備再與她浪費時間,直接從副駕駛拿了一張照片在楚顏麵前晃了晃,但是沒等楚顏看清,他就將照片隨手往她一丟。

照片擦著楚顏的臉慢悠悠地落在地上,背麵朝上躺在了被踩成一片汙泥的雪地上。

楚顏呆呆地看著照片,沒去撿,反而是努力笑著、用朦朧的淚眼去看傅行野:“小野哥哥,我知道錯了,我知道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孩子動手,你不要在跟我開這種玩笑了好不好?”

傅行野閉上眼睛:“你還覺我在跟你開玩笑?”

“你就是在跟我開玩笑。”天氣太冷了,淚水黏在臉上被寒風一吹,楚顏覺得臉好疼,就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又趕緊笑著說,“那一晚,明明……”

“對,那一晚。”傅行野不知道從哪裏摸了一根煙出來,隻不過這一回他含進嘴裏後,直接點燃了,他抽了一口,繚繞的煙霧嫋嫋而起的時候,他哼笑了聲,“那一晚,你找人給我灌酒……”

他就這麽說了一句,突然頓了頓,然後勾唇一笑,咬著煙微眯著眼睛問楚顏,“你還記得那一晚,你是找的誰來企圖灌醉我麽?”

楚顏一愣,倒不是因為傅行野直接拆穿這件事,而是她確實忘了當時她是找的誰。雖然這件事情才過去一年左右,但是她努力回想了下,自己當時找的好像並不隻有一個人。

彼時,她已經當了四年的傅太太,早就憑借自己的本事把傅行野的圈子混熟了。那一晚,她趁著大家要給傅行野慶祝生日,似乎是找了好幾個人輪番給傅行野灌酒,為了防止傅行野不醉,她甚至還在自己以生日之名給傅行野敬的那杯酒裏下了些東西,而且她是親眼看著傅行野喝下那杯酒的。

況且,傅行野在喝下那杯酒後,又接連喝了好多杯。傅行野醉酒後,是她親自帶著傅行野到了樓上早就準備好的豪華套房。

傅行野進屋之後,靠坐在沙發上撐著腦袋看她,眼神迷離又性感,雖然他嘴裏喊的是聶長歡,但是楚顏還是無法自拔,甚至不打算洗澡就要架著傅行野進臥室。

但她一想到自己這次是精心準備好的、而且恰好在排卵期,生怕真的懷上孩子卻有什麽問題,就還是強忍著已經在發軟的雙腿和旖旎的神思進了浴室。

她還記得,自己裹著薄薄的一層真絲睡袍出來的時候,傅行野是笑著瞧著她的,然後他站起身,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還故意停頓了下,在她耳邊說了句去臥室等我。

就因為這句“去臥室等我”,楚顏當時就沒忍住,誇張的像是去廁所小解的量一樣。

她腳趾緊緊地蜷縮了下,轉身去看傅行野挺拔高大的背影,忍不住竊喜又忍不住著急,頭昏腦漲的進了臥室,還直接自己脫了真絲睡袍,就那麽躺進被子裏。

聽著臥室裏的水聲,她格外煎熬,一開始一雙手還放在被子外麵,可是一想到傅行野從浴室出來後的事情,一隻手就忍不住伸進了被子裏麵,所以還沒等傅行野出來,她自己一個人就已經想要再去洗一遍澡了、或者說想去洗一洗手。

可她現在渾身沒力氣,也不知道之前太過沉迷,意識也有點昏昏沉沉的。

她正猶豫著,身上隻裹著一條浴巾的傅行野就出現在門口。

她眼睛像是被燙了下,看了眼後又立刻移開視線,然後又偷偷摸摸地去看他。

傅行野像是真的醉的很厲害此刻正靠著門站著,唇角勾了點笑意。

而且楚顏也絲毫不懷疑他是真的醉得很厲害。畢竟那麽多人全都輪番敬了他好幾輪,是個人都會醉。

但楚顏猜測,他之所以這麽笑看著自己,不過還是因為他醉了酒,把自己想象成了或者錯認成了聶長歡。

一想到這個,楚顏雖然心裏很不舒服,但是眼下並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而且怕傅行野盯著自己的臉會突然清醒過來,楚顏還一咬牙關了燈,然後還抹黑去拉上了遮光窗簾。

這一下,房間裏是一點燈光都沒有了。

楚顏憑著記憶慢慢地摸到門口,心裏砰砰直跳地伸著手去摸人,在指尖觸碰到獨屬於男性的堅硬肌肉時,她心口重重一顫,情不自禁地喊了聲“小野哥哥”。

喊完之後,她本來還在猶豫自己下一步要怎麽主動,結果手臂突然被人攥住,緊接著她就被人直接摟著腰拎了起來,丟在了**。

楚顏心髒狂跳,在感覺到一個暗影俯身而來的時候,她一想到傅行野今夜這麽主動,而今晚過後自己就要成為傅行野真正的女人時,她腦子裏轟地一聲炸響,又激動又緊張,哪怕明知道對方看不見,她還是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她醒過來的時候,**隻有她一個人了。

雖然她腦袋昏沉又頭疼欲裂,但是她掃了眼淩亂不堪的房間、感受了下渾身的酸疼,還是忍不住翹起唇角。

她匆匆去衛生間洗漱後,又仔細地化了個妝,才矜持又羞澀地走出臥室。

她之前聽到臥室外有聲音,這一出來,果然看見傅行野正坐在沙發上。

他有看商報和財經雜誌的習慣,這會兒的他西裝革履靠坐在沙發上,英俊非凡但神情淡漠。楚顏看到眼前人,再一想到昨晚截然不同的勇猛傅行野,心裏非但不難受,反而有一股子牙都壓不住的喜悅滋滋往上冒。

傅行野像是這才察覺到她的存在,掀眸看了她一眼。

楚顏心頭一跳,是真的嬌羞又緊張,免不了習慣性地喊了一聲“小野哥哥”。

傅行野盯著她、一直盯著她,足足看了將近十秒鍾,才莫名嗤笑了聲。

他將手裏的財經雜誌一扔,起身,直接離開了房間。

“……”楚顏緩緩地吐了口氣,告訴自己不要生氣也不要著急,像昨晚這樣的事情,既然能有第一次那就能有第二次,她就不相信傅行野一個正值盛年的男人,都開了這個頭,還能真的往後就完全再不沾惹她了。

然後她就苦苦等了一個多月,都沒有等來傅行野。而且自那晚之後,傅行野連見都不見她了。

楚顏那時候想過,傅行野必定是生氣了,氣她灌醉他、氣她假裝成聶長歡騙他尚床。

她也曾擔心過傅行野會真的就因為這件事而徹底跟她恩斷義絕,但是將近兩個月的時候,楚顏就再也不擔心這個問題了,她也沒時間擔心這個問題了。

因為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就那麽一晚,她就有了傅行野的孩子。

這是老天爺都在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