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罷陳子惠的話,韓昭昭一愣。

他們的婚事皇帝不光要管,還要定好婚期,不願意他……◎

聽罷陳子惠的話, 韓昭昭一愣。

他們的婚事皇帝不光要管,還要定好婚期,不願意他們來插手, 他們又不是皇室宗親,陳子惠撐死了也不過是皇帝倚重的臣子, 皇帝管這麽寬是緣何。

越想越覺得詭異。

臘月初八,基本是一年當中最寒冷的時候, 有喝臘八粥的傳統,自衛國建立以來, 驅鬼除疫之風尤盛。

韓昭昭想不清楚, 為何皇帝要執意把她的婚期定在這個日子。

而一旁的陳子惠再明白不過,臘月初八於他,於皇帝來講是個什麽日子。

皇帝還是不放心他,不放心自己駕崩後把太子交給他們這幾個輔政大臣的手裏, 懷疑他,要以此為餌,誘使他露出馬腳。

他內心冷笑,人在屋簷下,便是被打碎了牙,也要和著血往肚子裏咽, 再恨也得忍著。

持著蠟燭的手抖了抖,光投映在山洞的壁上,搖搖晃晃, 看清了這黑暗後, 才越發陰森。

快到了洞口, 疾風吹入, 冰涼徹骨, 韓昭昭被凍得身子一激靈,又把身上的大氅裹緊了些。

韓昭昭又提起這個日子,頗有不甘:“那便是將婚期定在臘月初八了嗎?”

“應當是了。”

他也想爭,奈何爭不過,想要張狂肆意,也是要實力的,何況現在他也不是毫無顧忌。

偏過頭瞧了瞧站在他身邊的韓昭昭,複又抓住她冰涼徹骨的手。

出了洞口,到了一處曠野,陳子惠引著她繼續往東走,往遠眺望,遙遙地見到一家燈火,隻有一點,落於山與河之間的曠野。

韓昭昭算了算日子,如今是十一月,距離臘月初八,也不到一個月了。

正算計的時候,聽陳子惠道:“不論最後這日期定在何時,這婚事我都會好好地辦。”

聲音有篤定,有失落,漸漸消散,融入風中。

十幾年前的事情浮入他的腦海中,是殺戮,是一地鮮血,連片的紅,十幾年後,又是如此,同一日入目的也是連片的紅,不過這紅是大喜時候的大紅。

他本該祭拜,卻在這日娶妻。

如此,也隻有負了枉死的前人了,他要陪著新婚的妻走完婚禮的全部流程,從黃昏迎她進門到第二日清晨。

他暗暗地歎了口氣,有時候也說不清自己為何對此事如此執拗,心口有隱隱的疼,或許之前因此事負過一個人。

韓昭昭感覺得出來,在她麵前,陳子惠在努力地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奈何情緒過於沉重,在她麵前露出了破綻,她暗暗地將臘月初八這個日子記在了心裏。

這一晚上,她宿在了陳子惠的別院當中,二人是分房睡的,她擔憂了一晚上,也沒有發生什麽。

第二日,陳子惠一大早出去,打探好了匈奴人的下落,確認沒有危險之後,才帶著韓昭昭回了韓家那狹□□仄的府邸。

府邸的擺設如初,據陳子惠所說,昨天晚上,匈奴人來這裏,沒有見到她人,這裏又沒有什麽有用的東西,隻轉悠了一圈,便幹脆利索地走了。

回到府中,韓昭昭第一件事是要見曉玉,曉玉也是沒有傷到分毫,說她隻打量了那群匈奴人幾眼,把劍從鞘裏拔.出來,在他們麵前晃了晃,然後他們就走了。

韓昭昭放心下來。

在屋裏坐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陳子惠便走了,說是朝中政務繁忙。

不用想也知陳子惠有多麽忙碌,京城裏混進了匈奴人,皇位之爭正處於焦灼的時刻,順便還有她父親在楚王的老巢中山郡。

還有與她的婚事,全都夠他忙的。

說起婚事,臘月初八這個日子一直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

皇帝口口聲聲說著就訂下這個日子,看樣子像是對陳子惠的試探。

待陳子惠走後,她一個人到了屋中,翻起了書卷。

父親是一個愛書的人,櫃子上擺的是滿滿的書,前段日子,家中破落,把宅子賣出去了,她也沒把書扔掉,而是叫人把這些書全都移到這座小宅子裏。

依著她知道的陳子惠的身世,能讓他他如此顧忌的大概是與前朝有關。

對於父親這些書,她也是熟悉,記載前朝事跡的書十分有限,不一會兒,她就翻出來兩本,找到了大致對應的時候,可是沒有一件重大的可能讓陳子惠心情如此沉重的事情是發生在臘月初八日的。

要麽這件事根本不是什麽大事,要麽就是見不得人的事情,被刻意隱瞞。

無奈之下,她又喚來了曉玉。

叫來之前,她的心裏便有準備,這一次應該不會有上一次那麽容易。

上一次曉玉告訴她,一來是對她的信任,二來也是因為長公主身世的事情再大也不過是件私事,與這些人的利益關係都不大,至於陳子惠收編了長公主的一部分勢力,估計也有皇帝的授意在裏麵,能與楚王爭的地方,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而這次要問的事情不同。

韓昭昭繞了幾下,才說起來把婚期定在了臘月初八日。

“臘月初八,為何是這天?”

聽到時這個日子,曉玉也有些迷惑。

“怎麽,這日子有什麽講究嗎?”

“沒什麽,就是在一個除鬼驅疫的日子成婚,感覺挺怪的。”

“可我記得在以前也是有人把婚期定在臘月初八日的,不過時候已經有些久遠了。”

“是,以前常有,現在卻不常見了,那時候的驅鬼之風哪裏有現在這麽盛。”

曉玉將話落在了驅鬼之風上,確實如此,前朝的這個習俗隻是存在於荊襄一帶,而到了當朝,興盛於衛國各地,以洛陽城裏為最盛,甚至超過了其緣起之地——荊襄一帶。

臘月初八當日,洛陽城的中心大道上是帶著麵具的舞者,揚到天上紛紛揚揚的符纂。

“這驅鬼除疫之風是什麽時候在京城裏興盛起來的?”

“大概是在衛國建國的時候,或許還要再往前一些,前朝末,據我母親所說,她小的時候在我家鄉中山郡還沒有這種傳統,而我小的時候,這習俗已經很盛了。”

曉玉的年紀比韓昭昭長一些,她年紀尚小時,大致正是衛國初建的時候。

“為何會有這種風氣?”

照曉玉這麽一說,這種風氣好像是忽然湧出來的,頗值得人思索。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凡事與驅鬼祭神相關的事情,總要與現實的人、事相關,或誘所求,或有所悔。”

在遇到難以做到的事情,把事情甩給鬼神是常態。

這道理韓昭昭懂,若是說興起的時間,還有這麽大的規模,大概是與皇室有關,還是皇室的授意。

不過究竟因為什麽,讓皇室之人有了這麽大的恐慌,不惜在衛國內興起這麽大的事情,她不得而知,翻遍了她所能見到的書,也不得而知,可見隱瞞得有多好。

她看得出來皇帝很是執拗於這件事情,一點兒不肯讓步。

她問過了這一遍,相當於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

好在這幾日,還算安靜,匈奴人還在城中,但也沒有鬧出什麽事情來,安靜得有些過分,陳子惠也沒怎麽往她府中來,說是忙得焦頭爛額。

可她知道,這是在等著一個時機爆發。

這幾日閑來無事的時候,她便在家中找些書翻翻,同時有意識地去拉攏守在這裏的侍衛,以備將來的不時之需。

一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到了臘月初七日,還是平靜如常,她不由地懷疑,難道皇帝和匈奴人真的不準備借著她與陳子惠成婚的時機起些事情嗎。

直至將近正午時,忽有宮內傳來詔書,皇帝宣她入宮。

對此,她並不感到詫異,該來的事情,總有一天會到,梳洗打扮了一番,便跟著太監入了宮。

正值一年中最冷的時節,天上又飄起了雪花,地上、樹上、屋簷上都被覆蓋了一層淺淺的雪,一派蕭瑟之景。

侍衛站在兩側,路上隻有一行腳印,距離人走過應當有一段時間了,上麵又落了一層薄雪。

寂靜甚至有些死寂,看不到半點生機。

韓昭昭跟著太監往前走著,忽然,遙遙地看到一個穿著紫紅色衣服的人從遠處走來,後麵還跟著一大隊侍從。

能在皇宮中擺起這麽大的陣仗,不用想,便知是楚王。

他帶著人從另一個拐角處走來,看他行走的方向,也是要去見皇帝的。

韓昭昭的腳步一停,一想到楚王要與她一道,心下一緊。

太監在前麵引路,她跟在後麵,沒辦法,她又與楚王撞上了。

見到楚王,她低頭見了個禮。

楚王與她家是對立的兩派,在朝堂上鬥得你死我活,見了麵,自然是一句話都不願意多說,一般情況下,她見了禮,楚王會即刻讓她起來,之後便會幾步往前趕,把她甩在後麵遠遠的。

可今日不同,她半蹲在楚王的麵前,膝蓋都蹲得有些麻了,楚王也沒有表現出來要讓她起來的意思。

她感覺得到,楚王在盯在她看,盯得她心裏發毛。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楚王了,還是頭一次這麽被楚王盯著。

楚王的眼睛微微往下看,正好落在了她的頭,烏發上墜著一根玉簪,羊脂玉製成的,潔白無瑕,正是那日陳子惠給她的。

他說是他母親留給他的遺物,可韓昭昭不信,因為上麵有一個署名為“江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