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靜默了一會兒,細細聽,果然聽到遠處傳來的腳步聲,是沿著洛河的下遊走過來的,與他們……◎

靜默了一會兒, 細細聽,果然聽到遠處傳來的腳步聲,是沿著洛河的下遊走過來的, 與他們方才過來時的行跡是一樣的。

還不止一人。

韓昭昭亦是恐懼,將頭埋在陳子惠的胸膛裏, 死死捏住陳子惠的手,身子抖得如篩子。

陳子惠把她往自己的懷裏攬, 手輕輕撫過她的發絲,摩挲著她的衣服。

感受到溫熱的溫度, 她從陳子惠的懷中微微探出頭來, 瞧著這個還算冷靜的人。

接著,又將頭埋到陳子惠的懷中,瑟縮成一團。

腳步聲越來越近,很重, 與剛才那輕盈的腳步聲完全不同,聽得出來,這回的來人應當是壯漢。

或許是武藝高強的匈奴人。

陳子惠摟她摟得緊,她艱難地從他的懷中抽出一隻手來,輕輕地搭在陳子惠的脖頸上。

挺起了身子,道:“夫君, 怎麽辦?”

不知是有意無意,說到夫君這個詞時,她刻意加重了音調, 引得陳子惠心頭**漾, 又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有我在, 不怕。”

他淡定地說出這幾個字, 側身一步上前, 為她擋住從樹枝間透過來的寒風。

手又環住了她的纖腰。

看到她的身子在抖,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冷的,摸到她冰涼的手,又聽到外麵大作的狂風,他解下自己的大氅,搭到了韓昭昭的身上。

仍將她攬入懷中,讓她汲取自己身上的溫暖。

霎時,韓昭昭感覺被溫暖所包圍,頭在他的懷裏埋得愈發深。

恍惚之間,仿佛行在暴風雨中的船尋到了港灣。

腳步聲愈發近了,終於停下,片刻的沉默之後,響起了說話的聲音。

說的是匈奴語,她一句也聽不懂,陳子惠卻在側耳聽著。

來的人有兩個,皆是壯漢,站在黑衣女子的對麵,低眉順眼。

黑衣女子開口,說的是匈奴語,卻字正腔圓,語調與京城中的人說的很是相似。

“你們怎麽過來了?”

“我們見您一個人過來,怕您遇到什麽事情。”

“無事的。”

隻撇下這三個字,接著道:“走吧。”

聲音重歸於清冷,又有了上位者的淩人之勢。

回頭瞟了一眼塑像,接著,目光移到了山林盡處,天地浩渺,河水與樹林的盡頭正是密道,他方才與韓昭昭走過的。

陳子惠一怔。

心跳加速,莫名的恐懼襲上來。

可是看到還依偎在自己懷裏的韓昭昭,振作起來,輕輕拍了拍韓昭昭的肩膀。

“他們人已經走了。”

“嗯。”

韓昭昭從他的懷中挪出來,伸手撩了撩有些淩亂的頭發,身上還披著他剛才給她的大氅,算是披了兩件大氅。

她覺得很是溫暖,甚至還有些熱,揚頭去瞧陳子惠,見他脫去了大氅後,穿得也並不厚。

心裏升騰起了一種愧疚感。

陳子惠對她的情緒沒有察覺,寒風吹過,也沒感覺寒意有多麽徹骨。

又道:“以防萬一與他們的人撞上,我帶你從山洞的另一個出口出去。”

起身離了這一出口處,驀地被韓昭昭拉住。

“做什麽?”

他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便見韓昭昭解下了方才自己給她披上的那件大氅。

“天冷,山洞裏也濕涼,你穿上吧。”

韓昭昭沒有說話,卻微微踮起腳尖,展開對她來講有些寬大的大氅,張開雙臂,披在陳子惠的身上。

手環在他的脖子上,指尖擦過他的脖頸,狀若無意,實則有意為之。

額頭與他的鼻尖處於同一高度,噴出的溫熱氣息繞過她的臉頰,緩緩落到她的眼睛上,睫毛忽閃了兩下,如同春日的蝴蝶展翅欲飛。

終於這雙有些不安分的手在把他的脖子繞了一圈之後,停了下來,給他係扣子。

手有些抖,不太靈巧,係了片刻,才打好一個鬆鬆垮垮的結。

見她這副模樣,陳子惠也有些不忍,一隻手覆住了她正在打結的手。

她的手是冰涼冰涼的,宛如剛從冰窖裏提出來一般。

有了這種感覺,陳子惠便欲把韓昭昭披在自己身上的大氅掀開:“這麽冷,你還不自己穿上?”

“不冷,隻是手涼,穿再多的衣服,手也是露在外麵的,涼也是很正常的。”

一番話,似是狡辯,又讓人無法反駁。

也不等他反駁的功夫,又聽韓昭昭道:“我瞧著你才是冷,穿這麽薄。”

手輕輕地在他的胸.前抓了一下,揪起了一塊衣裳,一點兒也不厚。

“穿這些,也不覺得很冷,以往的冬日,有時候我也是穿這些的,那時候還在晉陽,也未染上風寒。”

確切地說,那時候也不是在晉陽了,而是在逃難的路上。

天寒地凍,食不果腹,隻著著一身破了洞的衣裳,跟著人群推推搡搡,便是冷,也顧不上了。

經曆了那些事情之後,回過頭來看現在的,他也並不覺得有什麽。

可韓昭昭卻擰著他的意,甩了甩他覆在自己手指上的掌,低聲道:“放開。”

不帶命令的語氣,倒又有一絲嬌嗔在其中 。

陳子惠略微低著頭,看著她,也是笑了,不違逆她的意思,把手放開。

在這寒冷的山洞裏呆了些時候,韓昭昭的手有些僵,磨嘰了片刻,仍是把搭在陳子惠身上的大氅的帶子係上了。

指尖滑過他的脖頸,冰涼而細膩。

“好了。”

係完後,目光掃視一遍,似乎是欣賞一般,說出了這番話。

片刻,又道:“現在可以走了嗎?”

“方才就可以的,隻你不走。”

低頭瞧著她,笑了,正瞧著她的功夫,忽然手被她握住,反客為主一般:“那便走吧,要走多遠?”

“不算太遠,穿過這山就是,這山不大。山洞有兩個出口,從離得近的那個出口出去。”

說罷,又引了一把火,照亮了陰暗的山洞 。

“出去之後去哪裏?”

跟著陳子惠走了幾步,韓昭昭大致判斷出了這山洞的走向是往北的,穿過北邙山,到黃河的南岸。

那裏是京外的荒涼之地,少有人家,她頗有些擔心自己這晚上的歸宿。

“去我的一處宅院,就在北邙山腳下,依山而望黃河,出去之後,走得不遠。”

韓昭昭抬頭瞧了他一眼,心情有些複雜。

他一說,便知那是荒僻之地,還是他的宅院,身邊都是他的人,那豈不是他想做什麽,便可以做什麽。

韓昭昭跟在陳子惠的身後走著,光亮照在她的臉上,過於亮了,讓她有些回避,腳步也隨之慢下來。

“若是累了,便歇息一會兒。”

“沒有,我在想什麽時候能回去,還是要一直住在外頭了?”

雖說話裏是給了選擇,但是明明就是想回去。

陳子惠猶豫了一下,手捏緊衣袖,故作淡定地說了一句:“明天便可以回去,我再派些人往你那邊去,他們過來的目標不在於你。”

這一次,陳子惠對屋中的密道是沒有很大的把握了,但身在京城,盤根錯節的是自己的勢力,想保韓昭昭的安危,他還是有能力的。

今日無功而返,匈奴人之後便會放棄這條線,從別的地方下手。

韓昭昭點了點頭,又聽陳子惠道:“我叫人合了八字,大吉。”

合八字算的是姻緣,這句話對於韓昭昭來說約為廢話,不管合還是不合,到了他們這裏,必須是合。

不過是走個形式,她應付得也有些敷衍,她更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婚期訂在什麽時候?”

到了此時,她期盼著成婚的日子快些到,一來能快些將父親從中山郡調回來,脫離楚王的老巢,二來是陳子惠這裏不能再等了,行事要趁早。

聽到這話,陳子惠略微遲疑:“原要訂在臘月的,我選好了日子,可被陛下攔下了。”

陛下?韓昭昭一怔。

皇帝是素來不愛管這些閑事的。

聽聞宮中的傳言,說是皇帝的身子一日差過一日,儲君之爭愈演愈烈。

皇帝他怎麽忽地想起了這碼事!

“為何?”

“陛下說他選好了日子,是臘月初八日,讓欽天監占卜過了,是個吉日。”

說起這話,他的語氣有些沉重,絲毫不見初時說要娶韓昭昭時的興奮,似乎並不認同這個時間。

“嗯,臘月初八,若是成婚……”

韓昭昭估摸著蹊蹺出在了日期上,特意點了日期念了一遍,而後欲言又止。

“成婚怎麽樣?”

陳子惠追問道,頗有些不屈不撓的架勢。

韓昭昭給了一個還算模棱兩可的回答:“我也說不好,隻是覺得臘月初八這日子有些別扭。”

“怎麽個別扭法?”

“就是……就是這是一年最冷的日子,感覺兆頭不大好,而且喝臘八粥,晚上街上還會有人戴上麵具,驅鬼除疫,感覺熱鬧都被分散開了。”

想一想在成婚的晚上,屋內燃著紅燭,新婚夫妻低聲私語之時,外麵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以及聽不太懂的咒語,想起來心裏就一滯,掃興至極。

“所以陛下便把婚期定在這日了,還能不能改改?”

“怕是不能了。”

陳子惠的麵色沉重,皇帝把婚期定在這日,是什麽意思,他大致是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