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去河邊,你就站在這兒吧,別往前頭走了,地滑。”

光芒下,照出陳子惠痢◎

“我去河邊, 你就站在這兒吧,別往前頭走了,地滑。”

光芒下, 照出陳子惠臉上的笑意,一對深深地酒窩, 笑起來天真無邪。

“給你拿著吧,溪水邊才滑。”

此時, 陳子惠握著燈棍的柄,韓昭昭捏著中間的一段, 正處於猶豫中。

“我大概能瞧得見, 走上的時候小心些便是。”

韓昭昭仍覺得甚是不妥當,這漆黑漆黑的地方,不點燈能看見了什麽,一個不小心直接滑到溪水裏都有可能。

她搖了搖頭:“還是你拿著吧。”

不想, 在她說話的功夫,陳子惠撤開了手,隻餘下她白皙纖細如剝蔥般的手指握住細細的竹柄。

陳子惠轉頭,聲音飄散在空中:“你就提著這盞燈啊,站在這裏,看看四周, 若是瞧到什麽可疑的人,便告訴我。”

總算給韓昭昭勉強找了個還算合理的理由,讓她籠罩在光照之中。

其實, 他們都不是神仙, 都是普普通通的人, 黑暗裏, 誰能看清楚, 地滑,踩著滑溜的地方,小心翼翼得走。

把燈給她,或許是緣於剛才她拉住陳子惠之前,在屋裏說過的一句話,屋子後麵的山黑黝黝的,她見了害怕。

她的心裏稍微動了一下,旋即辯解道,這人真是會揣摩人的心思,把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小細節點都注意到。

韓昭昭抬頭,望向陳子惠走向河邊小心翼翼的步伐,蹲下,捧起一抔水來。

她把紙燈籠稍稍往上提起一些,以極其慢的速度,一手提燈,一手提裙擺,往更深的泥濘處走了幾步,或許是有淤泥粘到了她的繡鞋上,她也並不在意,隻是一步一步往前走。

略顯昏暗的光落在被溪水浸得濕漉漉的土地上,落到枯黃的草葉上,最後落到溪水上,溪水緩緩流動,一片被揉碎了的粼粼的光。

一捧水被陳子惠灑到溪裏,溪水染上些微的暗紅色,緩緩地流走。

陳子惠又捧起水,見到幽暗的光,轉頭,見韓昭昭提著燈站在不遠處。

燭火外罩了一層淺黃色的罩子,使得發出來的光暗,略偏黃色,更顯得韓昭昭的白皙。

光下,她眉眼彎彎,淡淡地笑著。

陳子惠想,這盞燈就該在她的手裏,她的手中捧著光,就是光也無她這般明媚。

不知為何,或許是因了韓昭昭名字裏的“昭”字,他總是喜歡將她與光明聯係到一起。

她就該行在光明裏,不該見到任何泥濘與黑暗,這想法亦是不知從何時而起,仿佛已經深深植根於他的腦海中。

她就該如現在這樣,被光芒所籠罩,燈下的她如同一朵夜遊的牡丹,莫名地多了雍容華貴之感。

陳子惠瞧著,竟是有些呆了,被塵封的記憶浮現在腦海裏,零零亂亂的,此前也有過一個人給過他這種感覺,應當是一個女子,長得是什麽模樣,他記不清了,卻又仿佛曆曆在目。

隻記得他自己說過,她該行在光明裏,肮髒的地方,他來走便可。

他一個一心趨利的人,對何人會有這種感情,是太過於無私了些。

多年的摸爬滾打已經告訴了他這不可取,可是在見到水麵上的亮光,看到燈下明媚照人的韓昭昭時,又將他多年以來形成的所謂的“經驗”擊潰。

就是該有人與光相合,而他甘心為她撐起一片天地來,容她沐浴在光中,哪怕自己深陷泥濘之中,難以自拔。

他輕輕地甩了甩頭,打斷了飛奔的思緒。

這些東西太不切實際了,他都在想些什麽,韓德元與他家有仇,娶她的女兒,為忍辱負重,最後保住他女兒的性命,算是仁至義盡,就當是盡了這些年來提攜他的恩情罷了。

陳子惠是一遍一遍地用這些話給自己洗腦,意圖撫平自己躁動的心,可收效甚微,他整個人頗有些魂不守舍。

再洗一遍,手也該淨了,陳子惠匆匆將手浸在冰涼的水裏,泡過一遍,衝洗掉最後一點血跡後起身。

韓昭昭手中的那盞燈順著他行走的方向,光一點點兒地往前移動,灑在地上,也灑在她的臉頰上。

“小心些,那裏一小塊冰,凍住了。”

陳子惠避開那塊兒,往前走,快到韓昭昭身旁,忽然被一隻手抓住。

這雙手頗為小,隻能蓋住他手背上的大部,但比起方才在冰水裏泡過的他,倒是溫熱得多。

貼上的時候,宛如一股暖流貫穿他的身體,讓他不由自主地產生依賴,想握住這方溫暖。

可他心知自己的手涼,怕冰了韓昭昭,往回縮了一些,離開韓昭昭的手,重又歸於冷清的黑暗當中。

忽然,溫暖的光籠罩在他的手上,呈現一種暖色,因為天冷,為了少與寒氣接觸,他的手蜷縮成拳頭,而韓昭昭的手覆住了他的。

“溪水可真是涼,冰涼冰涼的。”

方才是陳子惠握著她的手,她還覺得他的手好熱,如今冰涼如同冰塊。

夜裏寂靜,他也無話。

韓昭昭一隻手提著燈籠,一隻手接觸到陳子惠冰涼的手,那隻手溫了,這隻手又涼了。

兩個人挨得近,手挨著手,提著燈往前走,走過泥濘的土地,走過枯枝落葉,漸漸到了有火把的地方。

進了營地的邊界,走不上幾步就是韓昭昭之前住的營帳。

她的腳步放緩,看著營帳以及後麵黑黝黝的山坳,遲疑了一下。

她猶豫,匈奴人已經被處置,該試探的,陳子惠已經對她試探完了,再住進去這一晚上也是能睡好的。

按說,她回原來的地方住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除了想起腳下踩著的地上不久之前死過人,背後發涼,可是一旦回去了,便有些功虧一簣的感覺。

此時,她的手仍然握著陳子惠的手,衣袖錯落交叉。

若是能更進一步,更好。

反正婚事也已經被提上了議程,她又是在怕些什麽。

腦海中又想起那兩個盒子,陳子惠死死地守著它們,如同捍衛自己的生命一般,那東西應該就在陳子惠的身邊,太寶貴的東西,他是不舍得把它們直接丟到家裏,不帶在自己身邊的。

它們就在她的身邊,觸手可及,陳子惠越信任她,她能得到它們的可能性越大。

為了得到那些機密,為了活命,為了救自己一家人,廉恥算得了什麽,其實陳子惠也做不了什麽的,他素來克製。

韓昭昭閉上雙眼,一咬牙,做出了決斷。

在臨近她之前所住的帳篷時,她提著燈籠的手捏緊柄,將那燈籠的方向略微移了移,光鋪在了土路上,帳篷立在黑暗裏。

陳子惠悄無聲息地瞧了她一眼,那隻沒有被韓昭昭握住的手捏了捏衣袖的邊緣,攥緊又鬆開。

他不說話,等著韓昭昭來開頭。

韓昭昭亦是不說話,隻提著燈往前走,燈光隻照亮她前行的路。

陳子惠跟著,嘴角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微微勾起。

等走過了一段距離,把那頂帳篷甩在後麵的時候,她才提出來。

“今天晚上我便不回那裏頭了吧,我還是搬一下換個地方住。”

她的手將陳子惠的手握得更緊,另一隻提燈的手挨過來,抓住陳子惠的袖子,發絲順著陳子惠的臉頰擦過,仿佛有一隻手輕輕撫摸過他的臉頰。

隻這一下,陳子惠的心髒跳得厲害。

韓昭昭哪裏用刻意勾引,隻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便上鉤。

他垂眸,點頭。

接著,韓昭昭提燈引著他到了中間那頂最大的帳篷前。

這是陳子惠住的地方,周圍圍了一群士兵,看守得牢牢的,與剛才韓昭昭住的地方簡陋,隨隨便便從外頭抓過來的士兵看守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一堆守在門外的士兵見到陳子惠,秩序井然地衝二人行禮,讓出一條路來,甚至沒有人敢注視韓昭昭。

陳子惠先行,撩開了簾幕,引了韓昭昭進去。

屋裏燒著好幾堆柴火,亮得很,這燈也就被擱置到一邊。

這帳篷在外頭看著大,其實裏麵稱得上十分空**,看起來有些白耗費這麽大地方了。

一張桌子上麵擺著筆墨紙硯,桌上幾卷書冊,桌下的毯子上也堆著幾卷。

隔著不遠的地方是一張床,床不小,兩個人躺著都綽綽有餘,上麵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擱在一角。

帳篷裏唯有這點東西。

韓昭昭一愣,未想到陳子惠的屋裏竟然這般寒酸,東西少得可憐,床隻有一張,毯子隻有一個墊在了桌子底下,想躺下,除了那張大床,連個替代物都無。

那**還隻有一個被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為難她。

照常人看來,她已經算是陳子惠的未婚妻,衛國禮教不嚴苛,有些親密的關係,大多數人聽了,一笑了之,隻要不太過分便可。

但是同屋仍屬於過分的範疇,但勾人必須勾到極致,再稍一鬆手,稍稍伸手能碰到,卻隻保持著這一點兒的距離。

陳子惠在一旁抱著手臂瞧著,嘴角噙著笑,似是在期望瞧著韓昭昭下一步的所為。

韓昭昭的一舉一動挑拔著他心裏的一團火,幾乎將那火苗燃燒到極致。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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