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一柒章 造反

但又一想,這師輕青怕是要逼他說出那日他擅闖師府十分無禮一事,如此倒給了北夏皇回絕的機會。

穆飛塵輕笑,他們草原也是有勾心鬥角地,他又不是魯莽男兒怎會給她輕易得逞。

“我前些日子在街上瞧見青籮帝姬,一見傾心以為月神,還請帝姬念我一腔情意下嫁於我,我定會好好待帝姬,從此草原上有我一塊骨頭便有一塊肉,有我一件貂皮就有你一件狐殤,定然不會虧待於你。”說著,單手放於胸前,對著月神做著承諾,眾人一時見他居然拿他們草原人最為尊敬的月神起誓,臉色都有些古怪。

若是旁的女子隻怕就要嬌羞推拒半晌,最多半晌,估計就得同意了。

但師輕青不是旁的女子,她既是刑部司法又是書院先生,親離友別,如今又剛剛曆了情傷,再無人敢啟開其心,隻能在堅硬的龜殼前止步。

況且,此人還是對她無禮的穆飛塵,哪怕今日他真給她摘來天上的星星,那也不用。

師輕青大泣過後耳清目明了些,遠處一片漆黑之處仿佛蟄伏了一頭猛獸,正伺機而,師輕青心裏有了譜,對著那處輕唔了聲,偏頭問穆飛塵,“你方才那鼓敲得不錯,你該知曉我們北夏以才聞名,若是你還有旁的什麽才藝,不如一同展示了罷,我也好一飽耳福。”

穆飛塵聽了大跌眼鏡,他不信她看不出來他是在戲耍於她,可她居然不按常理出牌,還要他表演才藝,難道是真瞧上了他?

該不會吧......

師輕青眨眨眼,見他猶豫,笑問,“世子爺怎的了?難不成是隻會擊鼓?”明明他擊鼓不錯到了她的嘴裏竟好像不值一提。

再不能忍,哪怕知是激將法,那也不能讓她小瞧了去。

穆飛塵冷著臉站了起來,起來之後想起自己現在是做那情郎求娶忙又將笑意逼了出來,柔聲道,“帝姬說笑了,我們草原男兒雖說不比你們北夏男子文質彬彬,但我們的武藝我敢保證絕對無人能敵。”

耶魯大人此時也站了出來,現在已不是北夏皇應不應的問題,而是穆飛塵丟不丟臉的問題,若是在這個環節上出了醜,怕是日後無人敢嫁穆飛塵了,再來,他們南甘還得背上笑名。

他躬身對著青籮帝姬及眾位大臣,先向北夏皇行了一禮,方朗聲道,“月神在上,我們南甘子民身披恩輝,得想得天獨厚之利,在草原無邊馳騁,個個驍勇善戰,絕無半句虛言。”

這是力證穆飛塵武藝了得了,師輕青輕唔了一聲,卻不當回事,“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唄?”

“你,”耶魯大人被師輕青噎住,但想著對方帝姬的身份隻得強壓下去,轉身對北夏皇道,“還請吾皇擺好射台,好讓我國世子為青籮帝姬祝壽。”

李公公聞言忙躬身上前,低聲請示著,“皇上,這......”

北夏皇揚了揚手,二話不說,準了。

不一會兒,射台很快擺好,穆飛塵接過弓箭,瞥了一眼師輕青,心裏對她的偏見突然化成了讚歎,隻覺著如此無禮,還能無禮得理所當然地女子,跟他們南甘簡直太配了,不把她娶回去簡直對不起月神。

想著想著,又不免暗讚自己一番,果然是好眼光。

師輕青退後幾步,到得經一跟前,見蘇懷玉正笑意吟吟地望著她,不由點頭致意,對方笑意卻更加濃重了些,一片坦然。

師輕青縱然有所不解卻也生不上氣來,隻低聲問經一,“夏寒什麽時候來?”

經一先是愕然,再是了悟,亦輕聲答,“隨時。”

師輕青點點頭,四下掃去,卻恰好見蓋清自台階上而來,心裏不免又是一陣抽痛,隻得強忍著自己調轉了目光,別過眼去。

蓋清苦笑一聲,眸子裏滿是黯然,縱使早已料到會有這麽一日,卻還是想要去博一博,哪怕粉身碎骨挫骨揚灰,亦無怨無悔。

可他,還是悔了,當她的笑臉不再隻對他一人,她的心裏住的不再是他時,從未想過,竟是如此的痛,像是滿手的沙越用力越消逝得更快,指縫裏雙指間,不停地落下。

他隱約間好像看見太子爺在皇上麵前覲言要阻止穆飛塵的此處射箭表演,是啊,若是穆飛塵運功豈不是就要察覺到異常了麽?

青兒她,果然是都聽見了,不然也不會激穆飛塵去運用武力,她一向都是如此聰慧的,聰慧得讓他方才瞧著她的模樣竟也無法辨認她是否是聽見了。

高台之上,北夏皇沒有同意太子的提議,隻轉頭吩咐穆飛塵繼續,太子爺壓下心中不豫,隻作春風和麵退至到了一旁,見穆飛塵一得再再而三的失手,眾人麵色漸漸開始有異,便在暗中揚了手。

煞那間,如同密網一般的箭矢鋪天蓋地而來,整個皇宮的侍從紛紛將皇帝團團圍住,想要以劍氣抵擋,卻現根本無力可使。

太子出手如電,獰笑一笑,突然從旁側的食案桌上將呈放果什的盤子抽出,一柄軟件閃著淩光赫然在手,原來那底盤竟然就是鋒利的軟劍折疊而成,近星台上竟無一人察覺,太子的手段果然已至通天。

師輕青幾乎是一瞬間地反應便往北夏皇那裏跑,在外頭護著她的包圍圈一個接著一個地倒下,蓋清再也戰立不住,往師輕青那裏跑。

近星台的人亂成一團,桌子底下食案側後全是躲著的人群,或許他曾經傲視朝堂,豔壓群芳,可惜如今全都變成了任人可隨意宰割的魚肉。

北夏皇看著方才還是熱鬧的人群突然就變成了冰冷的屍體,麵色沉如水低頭沉吟著不知在想什麽。

李公公攔在北夏皇與想容皇後跟前,見太子提著劍過來,忙招手,“太子爺,快快,快來護著皇上。”

太子爺仰天長笑,滿臉都是譏笑,嘲諷。

北夏皇偏頭瞧了他一瞬,便明白過來,“你想要造反?”

聲音不大,卻將李公公以及望著此處的人渾身一個激靈,太子竟然要造反,皇上百年之後他鐵定是下一位君王的太子的竟然要造反,眾人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平日的偽善麵具早已四分五裂,想容一個箭步擋在皇上跟前,怒喝,“大膽夏灥,竟敢弑父謀君,簡單天理不容,來人,還不趕緊將其斬於劍下。”

一群錦衣衛得令擁著上去,卻抵不過夏灥一劍,便成片成片的倒下,然後再又是一群一群地圍上去,再又倒下,再又圍上去......

帶著必死的決心,帶著對北夏皇的忠誠,他們無所畏懼,師輕青的眼角一陣酸澀。

夏灥顯然沒有過癮,大開殺戒後的他滿目猩紅,麵容扭曲,仰天笑著一步一步地往北夏皇處走。

“哈哈哈哈...弑父?謀君?父皇向來教我勝者為王,曆史不過是由王者改寫,今日我除去你們我便是王。”

“改寫了又如何,你能昧住自己的良心嗎?待到午夜夢回之時,那些被你殺去的人頂著滿身血汙在你床前哭喊,你......”

師輕青話還未說完,突然被夏灥一掌打開,“你憑什麽來教訓我?給我滾開。”

師輕青口裏滿溢血腥味,強撐著要站起來,為何夏寒卻還不來,難道是被拖住了麽。

師輕青雙臂撐著站起來,眼看著夏灥一步一步距離北夏皇越走越近,再也抑製不住心中悲憤,一口鮮血狂吐,雙肩一緊,蓋清將師輕青扶了起來。

“寒王應該很快就到了。”張口想要再說什麽,卻被師輕青掙脫開,兀自往高台之上走,眼裏閃過黯然。

皇後站了出來,眉眼間由開始的不可置信到現在的滿目冰霜,聲音涼涼,隻恨不能如未生過眼前這個孽障,“畜生,虧母後還以你為榮,你竟敢做出此等弑父謀君之事,還不快快給我跪下請罪,不然,你若要殺,就從我的身體上踏過去。”

“母後,這些年你對我的愛護我看在眼裏,感在心裏,不敢忘了半分,日後我榮登大典你便是太後,後宮中人再無人敢與你作對,你這是又何苦呢?”夏灥嘴裏說著勸,腳下卻本分沒停。

他已殺紅了眼,師輕青敢肯定,如若皇後不走開,他一定會殺了皇後踩著她的屍體過去,再殺了皇上。

突然,一個身穿朱赤官袍地男子擋在皇後的跟前,帶著必死的決心,是皇後的同胞弟,太子夏灥的親舅舅,“灥兒,回頭是岸吧!”

夏灥連眼都不眨了一下手起劍落,他的親舅舅便已人頭分離,鮮血濺了皇後一臉,自師輕青的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瞧見皇後微微顫抖的身體,到剛才為止,她大概還是願意相信那個太子還是昔日在她膝下環繞地孝子吧,而就在剛才,夏灥親手毀了她的夢,她有些害怕了。

皇上大概也看了出來,將她的兩個女人拉扯到了後頭,站在夏灥地對立麵,沒有一絲害怕沒有一絲緊張更沒有驚慌,他鎮靜自若,如同每日裏下朝後都要去禦花園裏賞花一般,眉眼裏有的還是那個睥睨天下的君王,手握著殺生之權,傲視一切的雄霸。

“你可是考慮清楚了?”北夏皇聲音淡淡,似乎他對這一切都胸有成竹。

夏灥嘴角勾起譏笑,以來掩飾心底漸漸蔓延地不安,用劍指著北夏皇,口氣狂妄,“我考慮得清不清楚,你待會兒就知道了,我早就看不慣你那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我告訴你,夏寒被我拖在三裏外的竹林裏,隻怕他是來不及見你最後一麵了,就讓我這個做兒臣來送你吧。”

夏灥獰笑一聲,執著劍就往前刺去,突然出來一個官員為北夏皇擋了一劍,連最後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就已一命嗚呼了。

師輕青記得,他好像三朝元老。

越來越多人前赴後繼,此時箭矢已停,太子的人將整座近星台圍得水泄不通,手裏的兵器在月光下散著幽冷的光芒,猶如照亮了死亡之路。

不管是出於對北夏皇的忠心,還是出於對怕事情安定下來後,自己為人所詬病,越來越多的大臣都擋在北夏皇的前麵,儼然又是一個保護圈。

師輕青與經一、蓋清、鐵錚、蘇懷玉立在下,被太子的人控製住動彈不得,個個麵色嚴肅生怕一眨眼,北夏就已更朝換代。

穆飛塵立在耶魯大人的後頭,癱軟在椅,方才他最先運功遭到反噬,如同動也不能動,目光卻隨著高台之上的幾人目不轉睛。

似乎沉吟了片刻,後踢了踢耶魯大人的腳,低聲道,“去,將南鷹調過去助青籮帝姬一臂之力。”

南鷹是南甘的勇將,特賜南姓,雖然此毒讓他失了大半功力,但比起那些沒有氣力之人已是好了不是一星半點兒,此時能拖便拖著,希望天無絕人之路,讓夏寒趕緊趕過來便好。

但耶魯大人卻不認同,“世子,南鷹是來保護世子的,怎能去給旁人,再說北夏內部之事與我等並無幹係。”

雖說穆飛塵平日行事極近荒唐,但此刻卻看得清楚,“若是讓那人登了九五,你以為我們還能活著離開嗎?”他既已言明了會改寫曆史,又怎會讓熟知曆史之人離開。

耶魯大人經穆飛塵一言亦明白過來,忙喚了南鷹過去。

南鷹並不是他的名字那般如鷹之英武,他更像是一道影子,附在人之下,氣息不察,對暗中保護打探是個中好手,隻見他身形一移,已來到了師輕青身後。

夏灥正在台上殺得歡快,雖沒有一人退縮,但如此根本不是辦法,師輕青咬破了唇卻也不可奈何。

經一與鐵錚在蓋清身後互傳著緊餘的功力呼救,但太子的人就在身側未免怕驚動了氣息,是以傳得緩慢,師輕青正細思該如何救治時,突然感覺頭皮一陣麻,就好像被什麽怪獸緊緊盯著了一般,回頭去瞧,什麽也未見著,隻是那幾個太子的人倒是不動了,連眼珠子都不轉。

師輕青正疑惑間,突然傳來一道似從地獄深處的聲音,應常年未曾開口,帶著晦澀黯啞,但一字一句,師輕青卻聽得清楚,“世子爺喚我前來相助,若帝姬有用得著的地方,還請帝姬隨便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