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誰是凶手

師輕青猛被嚇得後退幾步,幸好身後一張大而有力的手支撐住了這具身體才不至於踉蹌倒地,但隨即反應過來。

自己此舉太過於突兀了。

忙一個翻身撲到了宰父敖的懷裏,嘴裏驚慌失措,“好恐怖,好嚇人……”

宰父敖被師輕青此舉弄得怔怔了片刻,隨即眼眸一閃,望著師輕青的頭頂不由眉頭輕蹙。

三夫人與師相隨後前後腳而出的院子,見師輕青在外人懷裏,當下神色一急,忙一個箭步上了前去,“大小姐可是嚇著了,到三娘這兒來。”師輕青聞聲回頭,眼含淚光,撇了撇嘴轉而伸手抱住了三夫人。

三夫人見了,溫和一笑,打趣道:“怎的像個三歲孩童般!”師輕青卻不說話,過了片刻,一滴水珠滴入三夫人脖頸,灼熱無比,燙得三夫人脖頸頓時僵硬。

三夫人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這孩子,該是想娘親了吧!

於是便用手拍了拍師輕青的背部已作安慰。

師相在一旁瞧著深加隱諱,終是忍不住詢問,“如何?”

宰父敖還未作答。

五夫人便搖著腰身出了來,捂嘴瞧了眼擔架上的屍體,一陣厭惡,尖聲道:“喲,這不是六夫人處的海棠嗎?”

此話一出,眾人將眼神全都鎖定在了五夫人處,雖說之前也早已確定了死者身份,但她此刻表現過甚明顯還有後話。

五夫人倒是很享受眾人集中力在已身的景況,略飄飄然了一會兒,才攏了攏披風,不經意的將身材的玲瓏曲線展露無疑,才道:“那日初雪盛宴,六夫人與我們嬌小姐出了主意說是要賦詩應景,大小姐也在,之後產生些許不愉快導致有了誤會,莫不是大小姐氣不過所以拿人家的丫鬟出氣?”

眾人聽完,頓悟。

原來如此。

世上無目者多矣,師府的人怪會斷章取義。但幸好總有那麽幾個明白心性之人。

三夫人無論如何也是無法相信一個十二歲的少女居然能動手殺人,縱使她先前並不與二夫人來往,但想來她也定不會教出一個殺人凶手的女人來。“五夫人何以如此攀誣,大小姐柔弱,眾人皆知,怎會殺人!”

四夫人目光怨毒,哼了幾聲,冷冷道:“不咬人的狗才是好狗,焉知平日裏外表怯懦的大小姐私下底做的什麽勾當。”

師相麵罩寒霜,怒喝:“混賬。”

四夫人心內一跳,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麽,忙躬身上前請罪。

師相揮起來的手到底是沒落得下去。

大夫人見了,便在一旁打著圓場,“四夫人向來口直心快,你又不是不知,那心卻是個善的!”

這話一出,宰父敖與師輕青皆冷笑,真是幹她娘的,這樣兒也是心善的了?

師相卻是未再深究,轉頭問道夕兒,“昨兒夜裏是何時辰回的府?”早已被那句屍體嚇得魂飛魄散的夕兒一驚,一時反應不過來這怎的又到了自己身上。

徒然瞧見師輕青平靜無波的眼眸,想起方才師輕青交代的話,回了回神,再想到這人的死卻與自己與小姐無關,斷不能讓人冤枉了去,便認真答道,“約摸是戌時,當時三夫人已歇下了,大小姐與容小姐用過膳後聊了一會兒便就回了。此人與我家小姐斷無幹係,還請老爺做主!”

三夫人在一旁點頭,夕兒說的不差。

宰父敖聽到此處,忍不住插了一句,“師相,你府裏巡夜的家丁是何時交班!”

師相聽聞卻是不自然的幹咳了一聲,因著是內院所設的家丁不多,再者這條長廊又是直通雪桃的院子,當年因著那事,是以根本未曾在此處設了巡夜。

師輕青歎了口氣,三夫人身上有很好聞的棧香,聞之讓人親切,很是不願離開。

奈何,師輕青若是此時還不明白,那她就是真傻了。

對方明顯有備而來,想要借機除去她,若沒有更為確切的證據,那麽她估計就要以嫌犯入獄了,介時在來個‘畏罪自殺’,嗬……可是趁了那人的意了。

娘親屍骨未寒,竟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除去自己,當真是急不可耐啊!

師輕青不動聲色地脫離了三夫人的懷抱,扯了扯右手側的宰父敖的衣擺,“宰父叔叔,我娘親喜歡幽靜,不喜外人打擾,是以此處並無巡夜之人。”

師相眼眸一抬,眸中驚訝滿孔,沒想到青兒竟會為自己說話?

宰父敖見師輕青小臉真摯,伸手揉了揉她的秀,這師家大小姐倒並也無傳說中的那般癡傻。

可愛的緊。

宰父敖直揉得師輕青頭蓬亂起來,方才罷手,訕訕一笑,這才意識到對方已是有兩年便要及笄了,雖太過瘦弱以至於看起來隻有七八歲模樣,但到底自己此舉卻有不妥。

訕訕了幾聲,對著諱莫如深的師相道:“我要單獨分別問大小姐和大小姐的婢女一些話!”言下之意便是請眾人回避。

師相聽聞斷然拒絕,“有何話不能當著眾人的麵說?”青兒向來腦子轉得不快為人單純,要是一個不小心中了這人的圈套可怎麽是好?

就算這人是皇上派來的,卻也難保他不會為了懲戒自己而遷怒輕青,如此,說甚也不行。

宰父敖冷笑一聲,“相爺,我宰父敖審案向來如此,根據大夏律法第一百八十二條,主官有權執行於對案件有利之事,若有人阻擾以同罪處。我想相爺熟讀大夏律法之人定不會是忘了,可是太過護女心切了吧?還請相爺放心,本官乃是皇上親自奉命前來勘察此案。”說道此處,便將雙手舉於左上方以示恭敬之意。

再又補充了句,“還請相爺及各位夫人放心,在下定要還事實一個真相!”

宰父敖說的義憤填膺,師相卻仍是半步不讓,“宰父大人多慮了,師某自然是遵守皇上的旨意,隻是男女同處一室多有不便,雖然小女不過年幼,但到底對名聲不好,還望宰父大人仁慈。”

師輕青心中明白,此事自己不宜多嘴,便噤了口隻在一旁冷眼瞧著。

按理說師相大人這一番話,既給足了宰父大人麵子又將此事緣由道了個明了。

一般人皆就順著台階下了。

可宰父敖是何人,十七歲高中狀元,同年便破帝京五大奇案,名動天下,讓人嘖嘖稱奇,十八歲便已是朝中三品大員,位大理寺卿,之後接連屢建奇功,皇上又加封禦史,晉封一品,到得如今,其之地位僅在師相之下,因而其剛正不阿,不畏強權,在百姓心中口碑人人稱讚,就連那茶坊子裏也常有宰父敖破案神跡被說書先生常常說道,皇上亦是對他青睞有加,頗為重用。

此人又怎會是一般人?

雖說這樣的人才來師府處理一個小小的侍女死亡案有些屈才,但此事卻是隻能由宰父敖來辦。

這還得從前兩日說起,姚大學士參了一本師相之事說起,參的是師相內室混亂,一家不平何以平天下,自己夫人喪亡並隱而不報是為無情,秘密喪是為不義,連對自家人都如此如何無愧於君王。

參的是師相無情無義。

雖說師相這兩年鋒芒太露招人眼紅,以此事大做文章亦情有可原。

但師相這位亡妾卻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名動帝京的雪桃,可謂是轟動一時,求娶之人甚眾,萬人空巷。

雪桃姑娘挑來挑去,卻偏偏挑中了當年亦是才情頗佳的師相,可謂是郎才女貌,本以為美事一樁,卻不想到得最後是紅顏薄命。

不管是有人想要鳴不平亦或是想以此讓師相大出血,皇上派宰父敖前來不可謂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此人與師相向來不和,不用擔心其結黨營私,再者其剛正不阿的性子,自是不會隨意拿人開刀,若事有可疑定會追查到底。

雖不知皇上究竟是想保住師輕青還是想要借機削弱師相的勢力,宰父敖都是最佳的人選。

宰父敖亦是明白這一點,見師相毫無半分鬆口跡象,也不由怒從中來,“來人,將師府大小姐給我帶回大理寺審問!”

宰父敖話音一落,頓時便有兩身著紅藍官服的男子從院外踏雪而來,輕飄飄落在宰父敖跟前。

恭敬的道了聲是,便準備去拿已看傻的師輕青。

師相衣訣翻動轉身立於師輕青跟前,“放肆,當這裏是什麽鄉野地方,來人!”

師相見宰父敖竟敢強行拿人,也不覺怒衝冠,大理寺是什麽地方,關押重犯之地,我師府大小姐如何能去,於是便派人將宰父敖幾人團團圍住。

這要是讓他拿了人去,日後還有何顏麵見人。

後頭的師輕青瞧著師相偉岸的身軀眯了眯眼。

被圍在中間的宰父敖卻隻是朗笑一聲,雙眼如雋利似的瞧著師相,未曾退縮半步。

而宰父敖的手下則是個個麵容嚴峻,全身緊繃隻待宰父敖一聲令下便強行破開搶人護送宰父敖離去。

一旁的幾位夫人早已嚇得花容失色,哪裏見過如此大的陣仗,頓時全都縮了身子躲在大夫人身後。

大夫人作為師家當家主母自是得過禮儀婆子的教導,見過一番大世麵的人,還不至於被此等小事便嚇的失了禮儀。

見宰父敖與師相兩人劍拔弩張誰也不讓誰,便挺直了背上前一步,躬身詢問道:“不如用屏風將宰父大人與青兒隔開如何?”

兩人聞聲望去,隻見得大夫人一絲綢罩衣,外披織錦鑲毛鬥篷恭敬立在一側,垂眉低耳卻又不失主母的威儀。

兩人不約而同的對視了眼,又不經意地錯開。以屏風隔開在宮裏盛行,用於禦醫為宮中嬪妃診斷所用。

雖說對於審案來說,看不到嫌疑人的表情是為大忌。

但宰父敖縱橫牢獄多年,早已練就僅憑聲音便能知曉其中真假之本事,再者,一個十二歲的少女又如何能瞞得過他?

一來全了師相的心願又順了宰父的意。不得不說,這是最好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