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保研成功後直接去珩陽找了實習,那年江趁研三,經常忙得腳不沾地。

偶爾閑下來和朋友喝酒,回去總會想起那個沒良心的小騙子。

一開始江趁其實很生氣,自己像個傻逼被她耍,嘴裏的甜言蜜語沒一句是真的,和他的親密也全是蓄意為之。

分手那天江趁讓她解釋,他其實想問問她,真就從頭到尾都是欺騙嗎,她就沒有哪怕一瞬間的動心嗎。

可她一走了之,沒回頭看他。

終究是沒什麽必要,沒有半點誤會。

後來,連江趁自己都分不太清,他氣的是她騙他,還是不回來找他。

畢業前,主任給他寫了去珩醫附院的推薦信,周圍無數師長朋友都問過他同一個問題——

為什麽去珩陽?

家是安樟的,學是在安樟上的,資源人脈也都在安樟,本地學校進本地醫院後續發展也會有很大優勢。

為什麽偏偏去珩陽。

室友知道他有個保研去珩大中文係的前女友,開玩笑問他:“不是和白茶分手了嗎,難不成我們趁哥變癡情種要千裏追愛去?”

江趁淡漠抽著煙,沒回答。

室友表情訕訕,又問:“還真是?你這是放不下人家?想和好?”

按理說他們才在一起兩個多月,哪兒來那麽深的感情,不至於讓江趁念念不忘。

更何況,江趁這樣的,要找什麽女生沒有?

室友猜測,可能還是因為他從前沒談過戀愛,畢竟初戀總是難忘。

過了那段衝動勁兒應該就沒事了。

江趁倒是希望隻是衝動。

可不是。

他是真的想她。

畢業後,江趁到了珩陽工作,他去學校看過白茶。

巧的是,他還沒聯係她就直接遇見了。

不巧的是,她身邊站了個樣貌俊朗的男人,說說笑笑,舉止親密。

江趁當時什麽感受呢,他覺著自己是個真傻逼。

明知道她就是個騙子,騙完自己這一個還會去騙別人,怎麽就對她還抱什麽幻想。

後來再見時白茶研究生畢業那年,江趁去了現場。

她還和那個男人在一起。

江趁才知道,他們是真的結束了。

那兩次,白茶都不知道。

江趁沒再刻意去找她,他們就真的沒再見過。

江趁本以為,以後他和白茶就隻剩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這唯一的交集,可是命運就像是在開玩笑一般,讓他們以最初的方式那樣,再次相遇。

她搬來了他的小區,住他家樓下。

一開始,江趁沒打算下車,可她沒能起來,摔了第二次。

和從前一樣,頭腦聰明,四肢卻很笨拙。

她現在問他,為什麽會來珩陽。

江趁也想知道,他腦子是抽了什麽筋才會跑來這裏。

他問白茶,白茶沒想到他會把問題拋給自己。

而且,他這語氣,特別陰陽。

白茶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該怎麽回。

江趁收了火機,淡道:“總不會是為了你。”

白茶:“……”

她真沒這麽以為。

她目送江趁進了電梯,然後調整輪椅方向,指紋解鎖開了門。

折騰了一個下午,她一點東西沒吃,早就餓得沒邊兒。

一直和江趁在一塊兒,又不好意思和他提,怕他覺著麻煩,或者故意和他套近乎。

冰箱裏一點食材不剩,整個家裏能吃的東西隻剩一桶泡麵。

白茶猶豫是點外賣還是湊合吃泡麵。

她實在不喜歡外賣,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用泡麵湊合一頓。

明天讓朋友幫忙給買點速食什麽的送過來,畢竟她現在這個狀態是做不成什麽正經飯。

不幸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白茶摔了腿仿佛把腦子也給摔了,她往泡麵桶裏倒水的時候完全沒意識到那水的熱度不夠,等全倒完了才發現不行。

指定泡不開。

油包和麵餅都漂浮在最上邊,有點惡心。

白茶再餓也吃不下。

最終還是屈服於外賣。

她隨便點了份餛飩,顯示需要五十分鍾送達。

等待外賣的時間,白茶想找電影來看,挑來挑去,還是重溫了那部《情書》。

第一次看還是和江趁一起。

那時候外麵下著小雨,她被江趁抱著窩在沙發上,看到某個情節的時候,白茶趴在他懷裏哭。

江趁哄小孩一樣哄她,叫她寶寶。

他還給她做了一鍋色香味都沒有的粥,明明生病的是他,也不要她動手。

也是在那天,江趁把那枚戒指送給了白茶。

已經隔了很多年,白茶對那天仍然記憶猶新,清楚地記得每一個細節。

清楚地記得江趁是怎樣問她喜不喜歡他。

清楚地記得,她是怎樣信誓旦旦,對他說“喜歡”。

窗外又飄起了雪花,電視屏幕裏也在下雪。

這時候看這電影要比當年應景的多。

但可能是因為今天遇見了江趁,便總覺著差點什麽。

白茶關掉了電影,沒再看。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還不到五十分鍾,估摸著頂多也就過了半個小時。

白茶還以為是騎手提早送達,轉著輪椅過去開門,沒想到門外邊是江趁。

一身黑色家居服,還拎著個銀色保溫桶。

江趁個子本就高,白茶這會兒坐在輪椅上,滿眼都是他的一雙長腿。

她使勁抬高了腦袋,能看見他即便是這種死亡角度下依舊線條分明的下頜,和微微低垂著的帶著絲倦懶的眼睛。

白茶心跳一瞬間失了節奏,這樣冷的天,外麵還在下雪,他過來給她送吃的。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白茶一直以來都對於一些潛在的意思敏感度極高。

如果說他送自己去醫院、和她解釋車裏那個是同事女朋友這些還不夠明顯的話,加上現在,白茶完全可以合理猜測,他對自己會不會還有感情。

可當年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如果說白茶是因為江趁的好而念念不忘,那江趁隻能是因為她的壞而耿耿於懷。

畢竟,那是江趁的初戀,她欺騙了他的感情。

白茶覺得,他可能隻是不甘心。

但她心口仍然像被什麽撞了一下,就當是因為她此刻饑腸轆轆。

沒待白茶說些什麽,江趁單手扶上她輪椅的扶手,把人往旁邊一推,直接邁步走了進去。

十分順手地帶上了門,跟回自己家沒什麽區別。

他把保溫桶放在流理台上,從櫃子裏拿出碗,將骨頭湯倒了點進去。

廚房是暖光燈,打在江趁臉上,給他攏上層柔和的光影,麵部線條都顯得柔軟了些。

他穿著居家服,因為低頭,額發微垂著,眉眼不甚清晰。

白茶想,他這副皮囊是真的頂。

江趁把淺藍色小瓷碗端到餐桌上,撐著桌麵看向白茶:“自己做的,剩了點沒吃完。”

“便宜你了。”他淡淡說。

意思是,別自戀,別多想,剩飯而已。

白茶因為剛才確實有在多想而有些心虛,勉強笑了一下,忍不住說:“那你還挺不浪費。”

說出口,對上江趁玩味的眼神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

“我是說,”她抿了抿唇,“特別感謝你的不浪費,讓我今晚有頓飯吃。”

見江趁仍不說話,白茶有點尷尬,胡亂找話題道:“外麵很冷吧,還下著雪,辛苦你給我送過來了。”

江趁笑了下,眼中玩味更甚,還帶著點不太明顯的輕蔑。

“不太冷呢,”他說,“我就住樓上。”

白茶:“……”

她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搬這個家就這麽巧搬到了前男友樓下。

白茶可以確定這房子是在她那個房主同事名下,所以不可能是電視劇中演的那樣,男主把自己的房子借別人之手租給女主。

她也沒自戀到以為江趁會為她這樣。

這根本就不是他這種人能做出來的事。

所以,當命運想要將你和某個人牽扯在一起,如何離譜都不為過。

白茶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此刻也不得不想,天命是真的有點強大。

她憋了半天,也隻憋出了一句,“好巧啊……”

江趁:“還行吧。”

一想到以後可能要和前男友住上下層抬頭不見低頭見白茶就覺得有點奇怪,她連著付了一整年的房租,並且和同事說了明年繼續租,是肯定不能搬走了。

白茶這個人有個毛病,一胡思亂想就容易胡說八道。

她問:“你在這兒住多久啊?”

嗯,一激動還平翹舌不分了。

江趁挑了挑眉,淡淡道:“是買的呢。”

白茶才反應過來,江趁的意思是,他的房是買的,不是租的。

所以,他更不可能搬走了。

白茶忍不住輕咳了聲掩飾自己的尷尬,抱起桌上的小瓷碗喝了幾口骨頭湯,敷衍地說:“啊,好厲害。”

同樣是剛工作,自己是租,人家是買,能不厲害嗎。

“還行,”江趁說,“怎麽,不想和我住這麽近?”

白茶連忙搖了搖頭,“不不不,我沒那個意思,就是隨口一問,你別多想。”

江趁:“我多想?”

他笑了聲,“哦,差點忘了,我是個前男友。”

白茶撫在碗上的手指緊了緊,有點不知道怎麽應對。

畢竟他說的就是自己想的。

江趁:“怎麽,你男朋友連這個都介意?”

他語氣沒有絲毫的起伏,卻滿含了挑釁的意味。

“那他不太行啊,”他一字一句,懶散道:

“當初你一連串的前男友找上門,我都扛得住呢。”

作者有話說:

茶茶:首先,我哪來的男朋友?

其次,這也要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