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語氣,這措辭,白茶恍然想起和江趁剛認識的時候他就是這副嗆人的拽樣子。

“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白茶誠懇道歉。

“但是,”她蹙了蹙眉,“我哪來的男朋友?”

他說的好像親眼見到她和哪個男的在一起了一樣,比白茶剛才在外麵說“你女朋友”的時候還要篤定順口。

白茶不解,非常不解。

江趁靜了一瞬,隨即冷笑了聲。

談了研究生三年的男朋友不還是分了,看來也就那樣。

沒多深的感情。

不太懂他這笑是怎麽個意思,江趁也沒有解釋的意圖,白茶隻好自動略過了這個話題,埋頭喝湯。

和幾年前那鍋粥不同,今天的骨頭湯意外的特別好喝,讓人很難不懷疑這真是江趁自己做的。

可他剛才的原話就是“自己做的,剩了點沒吃完”。

白茶不禁感歎,他的進步是真的大。

江趁就坐在對麵,敞著腿,低頭玩手機。

也不知他低著頭是怎麽知道白茶已經喝完一碗的,頭都沒抬,骨節分明的食指輕點了點餐桌台麵,發出咚咚扣響。

白茶抱著碗,客氣地說:“不用了,今天已經很麻煩你了,一會兒我自己洗就好了。”

江趁這才撩眼看她,“想什麽呢?”

白茶愣了下,抱著碗的手指僵硬起來。

“憑什麽給你洗碗?”江趁一字一句道,“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白茶:“……”

那你敲桌子幹什麽的???

手中的瓷碗被他拿走,白茶見他又給自己續了一碗,遞了回來。

說:“繼續。”

白茶剛才那一小碗確實根本沒吃飽,但這不是江趁沒吃完剩的嗎?

這到底是剩了多少?

她忍不住單腿撐地探起身往保溫桶裏瞥了一眼,“你這做的不少啊。”

竟然還有半桶,他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吃多少還是怎麽?

江趁心不在焉應了聲,懶散道:“哦,其實是做失敗了,想著扔了可惜。”

白茶一時分不清他說這話的真實含義是炫耀他如今的手藝高超,還是暗示她不要自作多情以為是他特意給她做的。

就當是前者,畢竟吃人嘴短。

白茶仿佛沒有聽出別的,毫不吝嗇地誇道:“好厲害,做失敗的都這麽好吃。”

為緩解氣氛,她甚至開了個小玩笑,“不然你以後做失敗了就丟給我好了。”

本以為這玩笑已經足夠明顯,任誰也不可能當真。

也是沒想到,江趁倏地笑了,唇角微勾著,說:“也行。”

從他的神情中,看不出他是認真還是同她一樣,也在開玩笑。

恰巧這時門鈴聲響,兩人一齊朝門口看過去。

江趁眼含深意,半不正經地問:“這大晚上的來人,我是不是得躲躲?”

白茶唇角抽了抽,“外賣……”

說的跟**她男朋友過來捉奸一樣。

“行,”江趁起身,“那我去拿。”

他把外賣打開放桌麵上,“你平時就吃這個?”

白茶正想解釋偶爾才點外賣,就見江趁挑了挑眉,了然道:“怪不得管我要飯。”

白茶總覺得,他比剛認識那會兒還狗。

可能確實心裏對她有氣,這不能怪他。

白茶深呼吸平靜了下,微笑著說:“剛才就是開個小玩笑,你別當真。”

他抬眼,“你都那麽說了,我還能拒絕?”

說得好像白茶那句開玩笑是因為怕他不樂意,死要麵子給自己找台階下。

白茶抿了抿唇,說多錯多,她決定還是閉嘴比較好。

“餛飩你肯定也吃不下了,”江趁說,“正好我還餓著。”

他拎起外賣,指了指餐桌上的銀色保溫桶,“明天來拿。”

江趁走後,那半桶骨頭湯白茶喝了很久,不知不覺就見了底。

這還是他自稱做失敗的,那要是正常發揮得多好喝?

自這天起,江趁每天出入白茶家如出入無人之境,早中晚飯都來給她送上一份,隻是不和她一起吃。

白茶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可習慣是個壞東西,她坐著輪椅腿腳又實在不方便,慢慢就開始厚著臉皮坦然接受了。

到白茶腿快痊愈的時候,家裏的門甚至已經錄入了江趁的指紋。

拆石膏那天江趁要上班,白茶叫了段思雨陪她去醫院。

段思雨是白茶研究生室友,畢業後同留在珩陽工作,平時空閑就一塊約出去吃飯逛街,關係很好。

段思雨過來的時候,恰巧撞上開門出去的江趁。

她簡直不敢相信,從白茶家裏竟然能走出個男人,還是個帥得人心發慌的男人。

“茶茶,那是誰啊?也太絕了吧蛙趣!”

段思雨長這麽大見過的帥哥也不少,但這麽頂的還是頭一個。

“噓!”沒等白茶開口,段思雨伸出食指堵住了她的話,“讓我猜猜!”

她眯著眼睛,神秘兮兮地笑問:“你交男朋友啦?”

要知道,從她們認識到現在,白茶一場戀愛都沒談過。

在段思雨眼中,以白茶這個條件一年換一個都不為過,不和帥哥談戀愛簡直浪費了她的美貌。

白茶見她一臉八卦外加老母親欣慰,平靜地搖了搖頭,說:“前男友。”

段思雨表情凝滯了,愣了半天才問:“你那個忘不掉的前男友?!”

之前在學校的時候,白茶身邊有不少優質男追求,她總是保持著距離,拒絕得幹脆。

別人問,她就說忘不了前男友,不想開啟下一段。

段思雨本來還以為這個前男友是她編出來糊弄人的,畢竟她想不通,要是白茶放不下,什麽男的能舍得主動和她分手?

反正要是她是男的,絕對不可能放棄白茶。就算是吵架,一看白茶那張臉都能瞬間熄火。

今天見了前男友本人,段思雨才覺得故事的真實性高了些。

畢竟那男的看著是挺拽。

白茶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當初那麽跟人說確實主要是為了勸退追求者,但也不能說是編出來的假話。

她本身就不想談戀愛,寧肯單身也不願意給自己找麻煩。

可又無法抑製地總是想起上一段感情。

有時候白茶也會懷疑,可能她排斥的並不是談戀愛本身,而是不能接受男朋友不是江趁。

“你們當初為什麽分手啊?”段思雨問。

白茶不太好跟她詳細說明個中緣由,隻說:“是我的問題。”

段思雨:“那你倆怎麽聯係上的?”

怎麽聯係上的,白茶到現在也覺得有些魔幻。

“我說他就住我樓上你信嗎?”

“你倆在這兒演電視劇呢?”段思雨忍不住笑,“那下一步就是和好了唄!”

白茶抿了抿唇,搖頭:“他不喜歡我了。”

從重逢起到現在,江趁對她的態度就和初遇那會兒不喜歡她時一樣,甚至還不如那時候。

白茶見過他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子,心裏雖然也有落差,但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自己,江趁什麽表現她都得全盤接受。

畢竟就像江趁說的,她又不是他女朋友。

憑什麽要求他對自己和以前一樣。

沒資格的。

可段思雨卻不這樣想,“不喜歡你他來找你幹什麽?”

白茶解釋:“我腿摔了,他給我送飯。”

段思雨:“每天?”

白茶點點頭,確實是每天。

段思雨瞟了眼餐桌上的兩菜一湯,眯了眯眼道:“不喜歡你還每天給你送飯,還這麽營養均衡,騙鬼呢?”

對於這一點,白茶自己也不是沒想過。

雖然江趁說是做多了吃不完,可他哪能每天都做多,還正正好好多出她一個人的量。

每次做的還都是醫生說過有助於她傷勢恢複的那幾樣。

但這遠遠不足以證明江趁還喜歡她。

段思雨作為一個說起別人的感情來頭頭是道的紙上談兵大師,一本正經地深深歎了口氣,“我也不問別的了,我就問,如果他真的還喜歡你,想和你和好,你會同意不?”

“不太可……”能。

“我是說!”段思雨打斷了她,“如果!就是做個假設嘛。”

如果……

白茶認真想了下,得出來一個結論——

如果她有男朋友,那這個人隻能是江趁。

可時隔五年多,江趁還喜歡她這個假設其實很難成立。

畢竟江趁是那樣優秀的人,身邊不缺好女生。

“你沉默了!”段思雨嘖了聲,像是已經預見未來看到了他們的結局,信誓旦旦地說,“等著吧,我敢打賭他會跟你求和。”

反正作為一個成熟的成年女性,段思雨可不信那男的就是老好人每天跑來給茶茶送飯。

他長得可不像個好心人。

拆了石膏後過了兩三個星期白茶的腿才好全,她已經完全有能力自己下去買菜做飯,但江趁仍像往常一樣,一天三趟的往她這跑。

白茶想著,等他晚上下班過來的時候得和他說下才行。

之前白茶還以為他早就刪了自己,結果沒有,這幾個月他們一直用微信聯係。

白茶給他發了條信息,說晚上自己做飯,讓他直接過來就行。

江趁解鎖進門的時候,白茶還在廚房忙著。

她穿著淺粉色的小圍裙,背後係帶沒係,就那樣鬆鬆掛在身上,她頭發沒紮,像平時一樣披在肩頭。

聽見開門聲,回過頭衝他笑,說:“你先坐著等會兒,馬上就做好啦。”

江趁怔了怔,垂眼遮住了情緒。

他走到她身後,伸手勾起她圍裙係帶,麵無表情地打了個結。

白茶沒想到江趁會過來。

他就站在自己身後,距離極近。

白茶想起大學時在圖書館她讓他幫忙拿書,那時候挨得都不如現在近。

耳邊的碎發被人撥到耳後,有點癢,她止不住地顫了一下。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披散著的頭發已經盡數被他攏在了掌中。

白茶頓時一個激靈,想要躲,卻被他單手按住了肩膀。

“我看你也到了脫發的年紀,”江趁的語氣不太正經,“怕你把頭發掉鍋裏。”

白茶:“……”

沉默了一秒,白茶的理智打敗了衝動,她抗拒著轉身,同時抬手捂住了後脖頸,警惕地看著他。

掙紮中,後頸正中淺色的類圓形疤痕一閃而過。

一眼就能看出,是煙疤。

江趁眸色陡然沉下來,嗓音也漸冷——

“脖子怎麽弄的?”

作者有話說:

說老婆到了脫發的年紀,你是真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