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薑陸潮幫她擦拭額頭薄汗時, 周念抓住他的手觀察,不知是否是經常鍛煉的緣故,他的手臂上浮著許多青筋, 從手背一直蔓延至上臂。手指骨節很大,指腹上覆著繭,中指側邊那一層尤其厚。

周念想起趙啟晚上說到薑陸潮一個人坐在海邊抽煙的事情。

仰頭問他。

“這是夾煙夾出來的繭嗎?”

薑陸潮用給她當枕頭的那隻胳膊順了順她的頭發, 隨口回答,“不是,握筆姿勢不規範磨出來的。”

周念抬了抬頭, 將被他壓到的頭發抽了出來。有些詫異。

“你經常握筆?”

大概是常常在家裏看薑陸潮舉鐵,一副野獸派作風久了, 握筆這樣斯文的事兒顯得與他格格不入。

“是經常啊。”

月光沉沉,薑陸潮的眸光**過幾許幽邃笑意。手指穿過周念發縫將她的頭扣到頸側,咬著她的耳垂說了句下流話。

下流到什麽程度呢?

到周念恨不得當場把他踢下床的程度。

可胳膊用力一推, 抵上薑陸潮常年鍛煉的緊實肌肉像撞了牆, 自己手腕震了一震, 然後被薑陸潮悶笑著摟得更緊了。

“好了,快睡, 明天還要回家。”

說睡的是他,可半夜捏著周念的無名指放在月光下打量的也是他。

周念醒來, 半夢半醒地問,“你怎麽不睡?”

薑陸潮不再單捏著她的無名指, 而是將她的整個手掌攥進了手心帶進被子裏,笑意低啞,“在回味……你再握握看?”

-

周念前一晚睡得不太踏實, 一早坐在薑陸潮車上補覺。

兆海文旅局初一要在石城沙灘舉辦一場音樂秀, 邀請了他們樂隊。周念今年隻能在家待過除夕, 因此早回了幾天。

問到薑陸潮幾號回來,他回答得含糊,隻說“你幾號回哥就幾號回”。

周念看了駕駛座一眼。車內開著暖氣,薑陸潮指穿一件單衣,身形慵懶靠著座椅,麵色一派平靜淡然。

他家不是在槐南麽,又不如自己家這麽近,怎麽說得這樣輕而易舉。

周念沒有多想。

正要閉眼,薑陸潮的手機響了,他正開上高架橋,示意周念幫他看一下。周念剛拿起手機,那頭的微信電話就掛了。

“葉什打的,喊你下午去店裏看一下賬。”

他們那酒吧好像是薑陸潮和葉什兩人對半入股,但平時店裏多是葉什在照看,薑陸潮隻偶爾過去看一眼。

“回他個‘好’。”薑陸潮看著道路。

周念用昨晚剛錄入薑陸潮手機的指紋解鎖,點進微信回複葉什:【ok】

大概是昨夜第二次落了汗,周念氣話叫薑陸潮去給自己找個嫂子,別總是來煩她睡覺。

薑陸潮從衛生間出來時不著上衣,肌肉輪廓淌著水也不擦,拿過自己的手機低頭按了幾下,徑直走來,將周念被子下的手抽了出來。

周念當他是還不滿足,瞪大了雙眼,“你還是人……”

震驚的話還沒說完,指尖已經按在了一片冰涼的屏幕上。

周念愣住了,“這是做什麽?”

房間裏沒有開燈,薑陸潮的脊背隱在夜色裏,弓起高大弧線。指紋確認成功,他將手機丟到一旁,虎口捏著周念下巴輕輕晃了晃。

“再說找嫂子,讓你明天下不了地。”

……

周念回完葉什消息,退出對話框,捏著薑陸潮手機突然來了興趣,坐直了些問他,“哥哥,我可以查崗嗎?”

薑陸潮挑起了唇角,一副隨性無所謂的樣子,卻沒有立馬答應,而是問:“為什麽?”

為什麽?

周念本隻覺得新奇,被他一問,反而斂了臉色,“不可以嗎?”

“分情況。”

“什麽情況?”周念不解。

薑陸潮的語氣慢條斯理:

“查哥哥的崗不行,查老公的崗可以,你選吧。”

“……”

原來是在這裏等著。

周念沉吟片刻,把手機放了回去,“互相信任比較重要,不看了。”

“嘖,叫聲老公這麽難?”

薑陸潮樂了,笑意淳淳睨她,藏著壞心思故意引導道,“就不想看看我以前有沒加過台球廳名片上那些女生的微信?不是說我很受歡迎?”

“……”

周念咬牙,又摸起手機。

合了薑陸潮的意:“所以是?”

“……”

周念聲音比蚊子小,“查老公的崗。”

僅是“老公”兩個字就讓薑陸潮的眸色深了幾分,笑意從唇角**開來,聲調慵懶地跟著重複一遍周念的話。

“原來是查老公的崗啊,那隨便查。”

周念的耳根有點燙,拿著手機偏過身不看他。

“……”

“你真的很討厭。”

點開薑陸潮微信,很快看到置頂對話框是自己的頭像,備注:【老婆】

像是察覺到周念在看什麽,薑陸潮咋舌一聲,意有所指地說:

“不能跟我學學?”

“……”

周念還含著怨氣,回絕得毫不猶豫,“不能。”

往下滑,淨是些工作上的內容,縱是臨近過年了,微信上還有人發來什麽合同文件請他過目,忙碌無休的樣子。

想起上回貝貝說,911那公司好像是有什麽拓展業務的計劃,最近在拉投資,按目前穩步上升的趨勢,最遲十年內上市。

“聽說你們公司明年會挺忙的?好像要發展線下科技館?”

周念這回學聰明了,沒有在這醋精麵前提到貝貝的名字。

汽車剛好駛至周念家的巷子口,薑陸潮不進去,便隻將車停在路口,解開安全帶,語氣隨意問了句,“是嗎,誰說的?”

“貝貝說,他有個會看股市的朋友……”

這話沒說完,薑陸潮已經扶著她的腦袋吻了上來。

暖氣絲絲,深吻結束,周念緊張地看了眼窗外,皺著眉怨他,“剛剛明明是你問的,而且就在家門口,萬一被人看見……”

薑陸潮斂下睫,看她被咬腫的唇,好歹顧念著這是在她家門口,便沒有往扣子後伸手,隻隔著毛衣惡劣地抓了一把。

“不好意思啊,哥94年的,屬狗。”

“……”

手機鎖屏亮起,是一條新微信消息,粗略掃過一眼,像是個叫【陳妍】的人發來的消息。

周念將手機還給了薑陸潮,拎上後座的琴包下車和他告別。

“路上小心。”她說。

天是白茫茫一片,巷口紅色燈籠透下黃調的光,霧蒙蒙的黃光落在薑陸潮搭於窗口的腕節上,紅繩戴得久了,手腕處勒出細細的印子。

“嗯,快回去吧,外麵冷。”

說這話時,他的唇角彎了起來,笑時,指節輕慢地抵了抵眉梢,叮囑道,“回去記得練琴,初一去看你表演。”

猝然間,周念就想起了15歲的某個午後。

夕陽也將男人的T恤灑上一層金黃的光,他趴在機車上,叼著煙、眯著眼,懶洋洋地朝她抵了抵眉梢,把帥耍得漫不經心。

那時的周念在想什麽呢,她在因為薑陸潮無法進學校陪自己去報名歌唱比賽而惆悵。

而此時,當新年的暖光照亮路口。

他同樣漫不經心地耍著帥,卻用淬著懶散笑意的嗓音說:

“看什麽呢?舍不得哥?要不再親一個?”

薑陸潮本是故意調侃她一句,也沒覺得這小姑娘能大庭廣眾的來親他。

誰想周念竟真抿起唇角,看了看路口,確認沒有人後,背著琴包走了上來,搭著他的手臂探進車窗親了他的側臉一下。

明明兩人之前早進行過無數次更過分的親吻,可或許是19歲的薑陸潮太令人心動,這樣蜻蜓點水、不沾情.欲的吻也叫人臉紅心跳。

“哥哥再見。”

周念背著琴包頭也不回地跑進巷子,轉瞬隻剩一抹褐色衣角。

巷口點著燈泡的燈籠搖晃著,偶爾發出空洞的撲風聲。

薑陸潮緩緩收回視線,左手指背蹭了蹭被周念吻過的側臉,頭顱後仰,抵著座椅沉沉笑了起來。

-

未到大年三十,家中仍是周念的爺爺奶奶還有周冠飛三人,話不多的一群人坐在一起,晚飯時隻剩了周冠飛偶爾的“多吃點”,和周念的“你也是”。

吃過飯,周念拎著琴包上樓,看到擺在二樓客廳的按摩椅。

周冠飛說後來用過幾回,腰確實放鬆了不少,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去到了三樓練琴。

拉開琴包夾層取撥片時,包裏傳出清脆的珠串碰撞聲。手指往裏探了兩分,在夾層底部摸出了個巴掌大的布袋,打開絨布內裏,從裏掉出了一串手鏈。

是條雙層手鏈。一鏈是沒什麽裝飾的素色銀圈,一鏈是綴了碎鑽細鏈,手鏈盡頭還掛了顆晶瑩剔透的小玉石,看不出材質,顏色呈清透的淡綠色。整條手鏈在燈光下散發著清冷如白月的光輝。

周念想起今天分別前薑陸潮說的那句“好好練琴”,唇角翹了下,拿來手機,打開薑陸潮的對話框。

周念:【你偷偷在我琴包裏放東西了?】

薑陸潮:【發現得挺快】

周念:【怎麽突然給我送手鏈?】

薑陸潮:【你不是也送了我一條?】

這是確實,但……

但她送他的那條不過是什麽飾物都沒有的紅繩,成本不超過兩元。而他送的這條……周念認不出那塊玉石是什麽材質,但光是那細鏈上的碎鑽就顯然價格不菲。

薑陸潮:【戴上看看?】

周念用膝蓋抵著手鏈,單手扣上了鏈上暗扣,舉起左手在燈光下拍了一張照片發給薑陸潮。

薑陸潮:【喜歡嗎?】

周念:【喜歡,謝謝哥哥】

薑陸潮:【真感謝就發個語音,叫老公我聽聽】

周念:【。】

周念:【也沒那麽感謝】

-

周冠飛和程阿姨畢竟還沒結婚,大年三十的來吃飯也不合適,他們便在過年的前一日在飯店聚了一餐。

這回周念的爺爺奶奶也去了,程阿姨那邊除了程圻外,也來了個大哥。

周冠飛這頭話少,程阿姨開朗些,一頓飯的功夫幾乎都是她的聲音,他們聊習俗、聊學校工作,有時沒話題了,還會說到孩子上。

“我家這小子,都25歲了還說不急著談戀愛,哎,我怎麽能不擔心呢。我說你要是長得跟人念念一樣好看,那你跟她一樣單身我肯定不催是不是?”

周念正低頭喝湯呢,猝不及防被阿姨拎出來拉踩自己親兒子。嗆了口湯,略顯尷尬的抬起頭,目光掃過程圻時,他正抱著胳膊,用著一種習以為常的臉色,向周念投來同情目光。

周冠飛在任何對話中都是充當和事佬的那一方,溫柔笑著給倆孩子解圍,“現在的孩子都有主意,單身也挺好的,沒什麽。”

周念在聽到這句時,頭心虛地埋得很低。

吃過晚飯,周念攙著林金玉出門。

站在店門口等候周冠飛開車過來的間隙,有另一道身影也停在飯店門口,卻不像在等人的模樣,而是不斷朝飯店裏張望。

周念掃了一眼,是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女生,有些麵熟。

她記性很好,即使是久遠到湮沒在記憶長河中的片段,也會在視覺的刺激下逐漸串聯起相關回憶。

她想起高一歌手比賽那天,晚飯時跟隨趙啟他們一同來到兆海的那個女生;

想起趙啟他們管她叫陳妍;

也想起,前兩天在薑陸潮手機上看到的新消息備注,也是陳妍。

那個女生也在幾秒的愣神後認出周念,她似乎想說什麽,可惜車門已經關上,隻能看著汽車揚長而去。

-

回家的路上,周念回憶了很多那頓飯的細節。

也是今晚這家餐廳。

那天她和陳思瑤在看菜單時,薑陸潮和趙啟他們打了個電話,在電話裏得知陳妍也要來時收了臉色。

陳妍的到來顯得局促,似乎是知道自己並不受人歡迎但依然還是來了。飯桌上,趙啟他們聊起天,陳妍也努力地跟著話題加入,每一個用心的舉措,顯然都是為了一個人而做,但薑陸潮卻並不怎麽理會她。

周念記得她說話時帶著北方口音。

是個北方人卻千裏迢迢來了兆海,還來了遠離市區的厝村、站在那家從前一起吃過飯的飯館門口張望,很難令人不多想。

回到家,薑陸潮剛好發來消息:【在做什麽?】

某個瞬間,周念直接就要在對話框上發送消息,問問他和陳妍最近有沒有聯係。

可臨近發送,又意識到前幾日自己才用他手機“查崗”,這會便突然問起他和其中某個女生的關係,實在顯得小氣敏感,更何況,她也不認為薑陸潮在感情上會對她有什麽隱瞞。

猶豫了會,最終什麽也沒有問。

但厝村很小,她們很快就有了第二次見麵。

那是大年三十晚上,吃過年夜飯,唐逸舟拉著周念出去買煙花。附近的小賣部關門得早,他便開了那輛二手別克和周念去了遠一些的便利店買。

兩人挑了許多,剛從便利店走出來,就遇上了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正要推門進來的陳妍。

四目相對,她看過來的眸光也頓了下,顯然是認出了周念。

周念並不是多熱絡的人,即使認出了對方,也隻是不多好奇地看一眼,點了點頭便要離開。

卻聽身後急促叫了一聲。

“那個!”

周念停下了腳步,回過身,陳妍從便利店裏追了出來。

“可以跟你說說話嗎?”

作者有話說:

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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