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開著一條很小的縫隙透氣。

有風吹起窗簾, 漏進元旦的第一抹晨光,刺亮晃得周念睜開了雙眼。

從**坐起來時,房間裏隻剩她一人, 客廳外隱約有瓷碗碰撞的清脆聲響。

被子裏很暖,心理鬥爭了會,周念還是起來了。

身體到沒什麽不適感, 就是昨晚折騰得太晚,這會起來眼睛都要困頓得睜不開。

慢騰騰地趿著拖鞋走到客廳,一眼便見著廚房裏的身影。

“哥哥在做什麽?”

周念走進廚房, 很快聞到了一股清新的果香,“梨?”

薑陸潮正將半袋冰糖倒進去, 用瓷勺攪拌了一圈,蓋上鍋蓋。

“嗯,冰糖燉雪梨, 給你潤嗓子的。昨晚沒掌控好力度……聽你哭得嗓子都啞了。”

“……”

現在倒是想起愧疚了, 昨晚也不知是誰越聽她哭越賣力……

周念是個嘴上不服輸的人, 小聲反駁了句,一邊往外走。

“又沒有真的——”

話沒說完, 便被薑陸潮掐著腰提了起來放在一旁的空灶台上。大理石製的灶台在冬日裏格外冰涼,腳跟觸及灶台角便將她凍得一激靈, 卻沒有坐到想象中的冰麵上,而是……

察覺到自己坐到什麽熱物上。周念往下看, 馬上燙著耳根去推他的手腕,卻未將人推動分毫。

“害羞什麽?”

薑陸潮的手掌很大,滾熱的兩隻手心恰好隔著大理石瓷磚將她托起, 隔著一層單薄布料, 右手食指作亂地動了下。

他的笑意很沉, 漆黑的瞳灼灼望著周念,不加遮掩地暗示。

“這個你都哭得不行了,真做還了得?”

“……”

怪誰!

究極原因還不是怪他太……!

熟悉的觸感又侵襲上來,周念怕他又像昨晚那樣不厭其煩地帶著自己“適應”,連忙按著他的手臂要躍下逃走,卻被薑陸潮的手臂一勾,順勢架在了懷中。

她下意識勾住了他的脖頸以維持平衡,兩人距離也被拉近,她幾乎能感受到薑陸潮的呼吸熱意。

“梨湯……沸了。”周念顫著身子推他肩膀。

薑陸潮毫不猶豫湊前,隔著單薄睡衣吮咬了好一會,然後才將人放下,笑意散漫魘足。

“去穿外套,別冷到了。”

手心也沒客氣,在周念轉過身時又揩了一把油。

-

吃過早飯,兩人去了趟家具城。

周念想給周冠飛買一把按摩椅,他常年坐在辦公室木凳子上批改試卷,腰椎總是疼,雖然沒聽他說過,但周念這兩年回去,好幾次都看他不自覺扶著腰走路。

周念原先是打算在網絡上訂的,但又怕沒有試過萬一不好用退換麻煩,便還是決定來實體店感受一下再買。

她去到店裏使了下,很快看中一把。

剛好元旦這日店裏都在做活動,原價2w出頭的按摩椅,打完折隻要一萬多,還包送貨上門及安裝。

周念在和店員溝通時,薑陸潮就抄著口袋懶懶散散倚在一旁沙發邊看她,沒有出聲。

她穿了件淺褐色呢大衣,天生發棕的長發披散而下,沒有打耳環,通身素淨簡單。

是比從前長高了許多。

上次說多高來著……169?

這樣看著倒是要比169還高些。

她偏過頭和店員說話,從這樣的角度看,側臉確實和15歲的模樣如出一轍,幹淨、清冷,眼底卻暗暗透露著一股堅毅,看著脆弱,卻有股絕不輕易言敗的韌勁兒。

長相還是這樣的長相,人卻長大了許多。看著麵前這個和店員從容交談的女孩,哪兒還有從前那副猶豫怯懦的局促感。

……

周念和店員說好具體事宜,正要結賬,薑陸潮忽然站了起來,先她一步將卡遞給了店員。

周念才打開手機,沒快過薑陸潮的動作,停在原地微微皺眉。

走出店門才問,“哥哥為什麽要替我付錢?”

有些不滿的語氣。

薑陸潮滿不在意地扯了下唇角,“都叫我一聲哥了,還能讓你付錢?”

“……”

周念不喜歡他這樣的態度,一下把手從他掌心抽了出來,見周圍有路人,便壓低了聲音說,“我自己有錢,而且這是買給我爸的東西,你不應該替我付的。”

我爸……

嘖,她這話可是把兩人劃得夠開,夠冰冷。

薑陸潮唇角笑意微微收斂,放慢了腳步。

可又瞥見眼前姑娘擰著眉心,大有一副脾氣升級的意思。想說的話頓時吞回嘴邊,隻能無可奈何地哄著,說下次不這樣了。

-

兩人是吃過午飯回去的。

薑陸潮說原來那條道路正在施工,他們便從市中心沿新的路線向南開。

厝村這些年依托社交媒體傳播成了網紅打卡景點,汽車越往市郊開越是擁堵。

汽車被堵在一座海邊的高架橋上,午後陽光不盛,視野開闊。

周念把車窗降了下來,清冽的空氣湧進車廂。

蜿蜒的海岸線朝遠處延伸,不遠處的海灘旁種了一片椰樹綠林,再往裏走幾百米,似是一處正在施工的工地。

這是一座周念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但仍有許多地方是從未去過的。

她朝遠處望,從山脈線前高高矗立的兆海電視塔辨認出,兩人應該在兆海中部偏北的位置。

“想生活在海邊嗎?”薑陸潮突然問。

周念覺得他的問題有些好笑,“我們不是本來就生活在海邊嗎?”

薑陸潮也跟著笑了,“我是說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海的那種。”

周念扭過頭看他。

汽車被堵著沒動,薑陸潮一手鬆散搭著方向盤,也在朝她看過來,神情還挺認真的。

周念跟著認真思考了下,課本裏那首詩似的“麵朝大海,春暖花開”的生活,確實挺浪漫。

但還是搖了搖頭。

“算了,越靠海房價越貴。”

在買房這件事上,周念這搞藝術的人都浪漫不起來。

薑陸潮倒是沒反駁,隻是跟著扯起唇角笑笑,說起了另一個話題,“今晚我能睡你房間嗎?”

周念精神一振,“當然不可以,我爸爸就在二樓的。”

“我偷偷進去呢?”

他頭腦裏都在想什麽!

周念以為他在說真的,坐直了起來,正色,“也不行,萬一被發現了……”

“會怎樣?”薑陸潮接過話。

“會……”

周念自己也說不準會怎樣,若是單從薑陸潮是否適合作為對象的角度考慮,他家庭正直幹淨、兩家也知根知底,周冠飛未必不會讚成。

隻是她自己不太想這麽快和家裏說罷了。

要說為什麽,也許是不想承受旁人詫異的眼神,也許是怕這段感情還有別的變數,不願這麽早下定論……她自己也說不上原因。

薑陸潮又問:“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和家裏人說我們的關係?”

周念朝駕駛座望去,男人唇線抿直,眉宇也壓了下來,神色平淡,抑或可以形容成麵無表情。

但周念也說不出具體什麽時候。

半晌,隻憋出一句:

“等感情穩定的時候。”

說完這句車廂裏就安靜了,氣氛似乎有些壓抑,她悄悄將車窗又降下了些,任海風帶著冰涼的水汽打在臉上。

前方道路疏通了些,汽車緩緩行進了起來。

風從耳旁拍過的空隙,她聽到薑陸潮哼笑了聲,聲音很輕,帶著淡淡的自嘲意味。

“都領證了還不能算穩定。”

周念抿著唇角沒有吭聲,薑陸潮按下左車窗前按鈕將副駕的車窗也升了起來。

再說話,聲音依舊溫沉平和。

“風涼,別吹感冒了。”

-

後半段車程,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汽車在巷口停好,周念立馬拉開車門,“嘭”一聲合上,毫不拖泥帶水地走回家了。

脾氣跟年齡呈正比上升了。

薑陸潮舌尖抵著右頰,默默拎過後座上周念的包包跟了上去。

他們到家時,周冠飛還沒回來,但唐逸舟早已經到了。

要說起來,這些年還是他變化最大些,從前一閑下來就要摸出手機找人開黑,這會倒是乖乖巧巧蹲在門口陪兩個老人曬太陽聊天。當然,其中有幾分認真就難說了。

周念回來,他便屁顛屁顛跟著進了屋,好一陣噓寒問暖。雖說平日裏他也喜歡湊到周念旁邊,但倒不會像今天似的跟著她說個不停,像個狗皮膏藥似的甩也甩不開。

周念坐下他倒水;

周念起身他搭手;

就連周念去衛生間,一出門,也能碰上杵在樓梯口候著的唐逸舟,還咧著嘴問候,“出來啦。”

她忍不了了,皺眉罵了他一句:“是不是有病?”

唐逸舟幹巴巴笑著,臉上討好和局促摻半,一副有話想說又不好意思說的樣子,半天才憋出一個名字。

“那個,陳思瑤……”

就知道他打的是什麽主意。

周念徑直走向客廳沙發,回答得幹脆,“她沒回來。”

“沒回啊。”

唐逸舟跟了上來,在沙發對角坐下,臉上露出點失望神色,掌心搓了搓。周念卻在這時認出他手上的那圈紅繩是陳思瑤送的。

再看向唐逸舟的眼神馬上變得奇怪起來。

按陳思瑤的說法,他分明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她,並說了兩人沒可能的。既然不喜歡,他戴人家編的手繩做什麽?

“在聊什麽?”

兩人說時,薑陸潮走了過來,他剛才正跟兩個老人說話。

老人不會說普通話,薑陸潮又說不好兆海話。周念在屋子裏聽了半天,還挺神奇的。三人分別在說三個話題,還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最後居然還能愉快地達成一致。

達到了一種神奇的“地球是圓的”對話效果。

周念還在生氣,薑陸潮一坐下她就起身走出屋子了,“奶奶……”

“……”

餘下兩個分別遭了嫌棄的男人坐在沙發上麵麵相覷。

薑陸潮摸出手機處理公司消息,唐逸舟也摸出手機敲敲打打。

片刻,薑陸潮輕咳一聲。

唐逸舟抬頭,發現對麵男人的眸光正定定落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圈紅繩上。

五大三粗的男人,要麽戴機械表,要麽戴智能表,戴這樣一圈細細的紅繩,實在違和。

薑陸潮:“手鏈挺好看,別人送的?”

唐逸舟:“不是,就那什麽……自己隨便買來戴戴的,不是說紅色辟邪嘛?”

說完,眼神一變,也發現了薑陸潮手腕上的那抹紅繩,一下沒反應過來,也錯愕道:

“哥你怎麽……也戴啊?”

薑陸潮眼瞳微移,收回目光坐了回去,“嗯,紅色辟邪。”

作者有話說:

回上章評論:全了,又不完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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