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了？”
周念訥訥道：“一點點……不嚴重。”
薑陸潮向她走來。
一身輕便, 手上也沒有拿東西，不像是來購物的樣子。
“哥哥是來——”
周念的聲音戛然而止。
視線落在薑陸潮替自己扣上毛衣開衫扣子的手上。
“感冒了還出來買東西，要什麽不會跟哥說？”
他俯下身, 極近的距離。
明明像是責備的話，落在耳畔的聲音卻低沉溫和，像是與她商量的語氣。
結合周念上次在微信上說的狠話, 此刻的低聲呢喃更像鬧了別扭的一方率先低頭，好聲好氣地哄著另一方和好。
周念不知道該怎麽提上次的事情，就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幫自己扣上扣子。
薑陸潮退開一步, 掃視一圈周念手中購物車，“東西買齊了？”
周念木木地點頭, “齊了。”
“那就走吧。”
不知怎麽的，購物車就到了薑陸潮手裏。
直到那道高大身影帶著車，順帶幫她結了賬, 又拎著購物袋走出超市。周念才恍然夢醒追了上去。
“不、不用麻煩了, 哥哥, 我自己來。”
伸手去夠袋子，還沒碰到, 指尖被人攥住。
薑陸潮的指腹轉瞬擦過，察覺到指尖涼意, 便利落拉上了周念的毛衣袖口，將那細蔥似的指節一根根塞了回去。
閑散的語氣, 調侃了句。
“照顧好自己就行了，我們大明星周念。哥就樂意給你使喚。”
毛衣袖口被拉長，不見手指, 顯得有些笨拙。周念默默拉了拉袖口, 又將手指探了出來, 輕聲反駁，“我不是大明星……不要這麽叫我。”
薑陸潮的腳步刻意放得很慢，讓周念得以輕鬆跟在一旁，偏過頭，慢悠悠來了句，“不是大明星那還挺有架子的？”
知道他在說上回那件事，周念心虛：“上次……是我心情不太好，才說那種話，對不起。”
走進小區，有風吹過，掛了紅的秋葉簌簌落下。
薑陸潮從周念頭頂帶過一片落葉，哼聲很淡，“不用說對不起，又沒跟你計較。”
周念怕他又追問上次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麽，自己又說不好理由，便沒有主動再開口，一路保持安靜。
並沒有意識到為什麽薑陸潮認得小區西側口超市往裏走的路線這個問題。
送到自己單元樓下，周念正想接過袋子，薑陸潮先接了個電話，一邊示意她往電梯間走。
“喂……沒，剛碰到我妹，先走了。”
“嗯，你們買好了就自己上去吧，帶點零食。”
“……”
“什麽女生？”
周念低頭看腳尖的目光稍稍往上抬了眼，薑陸潮也剛好朝她這裏看。
“要相親自己去紅娘館，別來我家。”
電梯抵達，薑陸潮掛了電話。
周念手疾眼快搶過購物袋，先一步走進電梯，朝他招了招手，“謝謝哥哥，哥哥再見。”
“謝就行了，不用再見。”薑陸潮哼笑一聲，隨後邁進電梯，按下了16層的電梯按鍵。
16層？
周念困惑看向薑陸潮，後者目光筆直望著前方，沒有要主動解答疑惑的樣子。
忍不住先開口。
“那個……你去16樓？”
薑陸潮這才偏過頭，點了點下巴，“嗯。”
周念想起今天在樓梯口遇到的家具搬運師傅，“搬來16樓的那個是你朋友？”
畢竟薑陸潮才幫她拎了一路袋子，周念也不想自己表現得太驚訝，於是又微笑著補充了一句，“那太巧了。”
也不知這句話有什麽好笑的。
電梯間燈光柔和，薑陸潮單手抄著口袋，另一手捏著手機打轉，動作頓了頓，倏然就扯著唇角笑了起來。笑時，銳利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光影交錯，黑色衣擺也跟著微微顫動。
抵達六樓，電梯門緩緩打開。
“大膽一點。”
周念剛抬起腳，就聽到聲音慢悠悠帶上一句。
“搬到16樓的，就是你哥。”
周念一個踉蹌，差點左腳拌右腳。
扶著電梯門跨了出去，堪堪回過神來，腦子有點淩亂。
“你搬到樓上了？不是……之前怎麽沒聽哥哥說過？”
見周念反應這樣驚訝，薑陸潮似乎早有預料，似笑非笑反問她，“不是妹妹說的嗎？沒事別給你發消息。”
“………”
確實是周念理虧。
在薑陸潮的目光注視下，語塞半天，幹巴巴來了句，“那……恭喜哥哥，搬家愉快。”
“上去坐坐？”
“不了……我朋友一會要來。”
周念快速轉身走向家門，放下購物袋摸鑰匙，準備趕快回屋。
然後發現……自己沒帶鑰匙。
她穿的是很隨便的家居T恤和休閑褲，搭了一件毛衣開衫，三件都沒有口袋，根本沒有能放鑰匙的地方。
於是準備提著袋子下樓找蒙西他們。
然後驚悚地想起來——蒙西和貝貝出門旅遊了。
更驚悚的是，身後電梯口傳來一聲哼笑，慢悠悠的。
“沒帶鑰匙啊妹妹？”
“………”
周念僵硬轉過身，電梯門不知什麽時候又打開了。
薑陸潮一臂撐著電梯門，懶懶散散欠著身子看她，眼底戲謔正濃。
“怎麽樣，上樓坐坐？”
-
薑陸潮租的這套房子和周念的雖然是同一棟樓，但戶型顯然不同。一戶一層的構造，打通了左右兩個方向，三室一廳，采光也比六樓好了許多。
房子已經打掃得差不多了，客廳除了那一套早些時候工人師傅送上來的皮質沙發和一台電視便沒有其他物品了，極為簡潔。
“剛搬進來兩天，房子比較簡陋，別介意。”
薑陸潮帶上門，他家裝的是電子指紋鎖，門鎖落下發出“滴”的一聲。
周念笑著搖搖頭，“很幹淨。”
正要往裏走，被薑陸潮拉住，“換個鞋。”
往裏看。
也是，乳白色的大理石地磚，穿著外出的鞋子進門是會被踩髒的。
一雙天藍色棉質拖鞋擺到周念麵前。
“試試看，合腳嗎？”
薑陸潮放下購物袋去了廚房，出來時就見周念坐在沙發上盯著腳上拖鞋發呆。
走了上來，擰開手上飲料遞了過去，“怎麽了，不合腳？”
周念回過神來，接過飲料，“沒有……很剛好。”
隻是在想，這雙36碼拖鞋原來是買給誰的。
周念沒有問出口。
薑陸潮去廚房擺出碗碟，說是趙啟他們一會要過來，剛剛就是和他們去的超市。
補了一句：“就是你認識的幾個人，不用擔心。”
周念不知他這一句是什麽意味，畢竟自己也隻是個意外來客，他的客人為什麽要顧及到自己。
看他手上拿了好幾副碗碟，忙走了上去。
“給我吧。”
“不用。”
薑陸潮避開了周念走出廚房，將碗碟擱到桌上。
見周念因為無事可做很是不舒服的模樣，撈起茶幾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
“拿去玩，密碼還是原來那個。”
“………”
周念沒有動作，“我21歲了，哥哥。”
薑陸潮抬抬眉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將手機揣回口袋，“哦，忘了，還以為我們周念剛15歲呢。”
“………”
周念無語。
默默走回了沙發上坐下，掏出自己的手機，看到陳思瑤的消息。
【我跟任一晗碰麵了，這孫子怎麽大學偷偷增高了】
【跟他一起坐車上高架啦，大概40分鍾！你說你家是A2棟6層是吧？】
房東還是沒有回複自己能不能找人開鎖的問題。
糾結了一會，抬頭叫了聲：“哥哥。”
“怎麽了？”
薑陸潮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
“有兩個朋友本來要來我家……我能不能讓他們一塊上來啊？”
“可以。”薑陸潮隨口應，又問：“哪個朋友，公司的？”
周念：“不是，就是我高一的同學……一個你也見過的，陳思瑤。另一個叫任一晗，這個你應該沒見過。”
廚房裏沒了聲音，周念低下頭回複陳思瑤：
【你們等下直接上16樓吧】
片刻，廚房傳來男人自語聲，聽不大清，像是一聲冷嗤。
“嗬，情敵嘛……怎麽沒見過。”
-
不一會，薑陸潮的朋友們先到了。
為首的就是趙啟，眉梢一挑，“喲，妹妹也在呢！”
周念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一共三個人。
一個趙啟、一個是酒吧的葉什。
還有一個……有些眼熟，但周念愣是想不起叫什麽名字。
旁邊拎著大袋子的兩人笑了起來。
趙啟拍拍他的肩膀，“還是不行啊老嚴，看來我的魅力還是大一點。”
那個被叫做老嚴的男人皮膚黝黑，瘦削的模樣，笑著搖了搖頭，“怪我，大眾名字大眾臉。”
周念其實是記得他的，就是之前和趙啟他們一起來兆海看薑陸潮的同學。
心虛補了一句。
“我記得你的，我高一的時候，你們來家裏找過我哥……”
“他叫孫修嚴。”薑陸潮回應她。
順便瞥了眼正在脫鞋的趙啟。
“沒準備你們拖鞋，不用換，直接踩。”
屋子裏頓時湧入了三個高大男人，周念和他們不是非常熟絡的關係，性格也不多外向。
低頭看了眼素麵朝天的自己，略顯局促地抓了抓頭發，拿著手機，默默坐到了沙發最側邊。
趙啟放下個袋子就風風火火繞著客廳看了一圈，“不錯啊，采光是比原來那套好了不少，我說你怎麽突然搬了。”
孫修嚴：“就是地段有點偏吧，剛來的時候繞了好一段才找到。”
趙啟：“那確實，步行街那頭還是繁華些，不過這裏也還行，安靜點嘛。”
“你們懂個屁？”
葉什怪聲怪調地覷了兩人一眼，拎著裝食材的袋子走進廚房，拖長帶調的嗓音從廚房裏傳出來：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近水樓台先得月。”
這頭，周念安靜坐到了沙發一角，摸出手機。
房東回複了消息：【小妹啊，我那個門鎖是上半年剛換的，很好的鎖叻，你不要拆哈，稍等我會，我晚點就過去幫你開哈，差不多七點多。】
周念：【好的，麻煩您了。】
趙啟大大咧咧脫下了西裝外套，走了過來，“誒，周念你們是不是剛巡演結束啊，很忙吧？看你們公司發的門票，上一站是雲州？”
周念禮貌點頭，“對，前兩天剛回來的。”
“那還挺巧，我們公司前不久也有去雲州的會展活動，你猜猜，誰去的？”
他們公司……自己認識的也就隻有一個薑陸潮。
周念下意識看向茶幾側正在套垃圾袋的男人。
薑陸潮換了件衣服，一件寬鬆的灰色家居服，短寸一個月長長了不少，青茬似的沒什麽規律地翹著，沒短寸黑衣時那樣凶神惡煞，溫柔卻也談不上。
更像是……
周念思索了下。
——更像個改邪歸正的帥混混。
薑陸潮起身，對上周念看過來的視線，坦坦****回應了她的疑惑，“嗯，我去的。”
周念想起在演出場館附近看到的那道身影。
難道那個人真的是他……
還沒問，葉什係著圍裙從廚房裏走出來，拎了袋菜丟到茶幾上，瞥眼趙啟他們，“拿去擇，別進來就大屁股往那兒一坐，跟大爺似的吃白食。”
又嘀咕著抓起手機。
“那破料理包要蒸幾分鍾來著……”
周念臉頰一躁，自覺對號入座吃白食的人，忙伸手去接那袋菜，“不好意思。”
一聲悶笑，手上袋子被薑陸潮抽走，丟到旁邊大爺坐姿看電視的趙啟懷中。
順手揉了下周念後腦勺。
“說他呢，沒說你。”
也不知是不是室內氛圍融洽使然，還是因為周念穿了一身家居服，弱化了身上的清冷氣質——兩人的肢體動作自然了許多。
察覺到頭頂溫熱帶過，周念順了順自己的頭發，難得沒什麽脾氣，小聲說，“我不也是來吃白食的嗎。”
薑陸潮側倚周念這端的沙發邊沿，一把將茶幾上那兩大個購物袋拖到了周念麵前，沒有回頭，“你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周念說完這句，葉什馬上從手機前抬起頭，笑吟吟接了句。
“你哪兒能一樣啊妹妹？薑陸潮巴不得天天給你做飯吃吧？是吧？”
話中指向性太重，薑陸潮從購物袋裏抓了袋零食砸過去，橫得要死的表情。
“老子他媽的就是妹控，怎樣？”
葉什接住零食，又拋回給薑陸潮，往陽台努努嘴，“抽根煙？”
薑陸潮不動聲色瞥了眼身後，仍是半倚沙發沿的懶散姿勢，“不抽，戒了。”
葉什笑著挑挑眉，“當是陪我？”
“……”
合上雙向玻璃門，陽台大風刮了上來。
葉什的煙點了半天，躲到薑陸潮身後避著風才點著，雙指夾著煙吐出煙圈，“怎麽回事啊？上回不都說喜歡人家了，還管人叫妹妹啊？”
煙圈順風拍了過來，薑陸潮臂肘搭著欄杆，手裏捏著那盒從客廳帶出來的餅幹棒，正垂著眼撕開包裝，輕聲嗤了句，“你懂什麽。”
“我這不是不懂才問你嗎？我他媽還想著早點喝上你倆喜酒呢……”
葉什又抽了口煙，一副老媽子操心神情，“你要是還這樣天天跟人哥哥來妹妹去的，人根本都不會把你考慮在可挑選對象內的，你還想等到猴年馬月？”
薑陸潮往回睨了一眼，“你說得倒簡單。”
說得輕易，真做起來，要一下子改變兩人的關係談何容易。
一不小心熱切過了頭，人小姑娘直接甩個臉子，不搭理你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不就這麽個道理嘛……”
葉什一下被扣上個“光會打嘴仗”的名號，略是心虛，又講不出什麽實質性建議，“那你現在想怎麽？”
“改戰術了。”
葉什湊了上去，“什麽戰術？”
薑陸潮抽出根餅幹棒叼住，身子往欄杆上散漫一靠，牙關磨著細棒，咬牙似的說：
“溫水煮青蛙。”
……
葉什抽完一支煙的功夫，屋子裏已經聊上了。
趙啟正意有所指地指到薑陸潮這屋子挺大，多住一人還能省房租。
陽台上兩人走了進來。
周念一臉認真轉過頭：“哥哥，你找人合租嗎？”
薑陸潮頓住腳步，一手捏著餅幹盒，眸光定在周念臉上，喉結滾了下，緩聲，“可以考慮。”
男人漆黑的瞳孔直勾勾望過來，莫名看得周念心慌。
眼睫輕顫了下，側身往沙發後一靠，露出身後邊擇菜邊看戲、一臉興奮的趙啟。
周念：“那你們可以一起合租，不僅能分攤房租，還能一起上下班。”
“………”
什麽玩意。
薑陸潮眸光一沉，舌尖抵了抵右頰，冷笑一聲，“那算了，你哥暫時還不缺錢。”
這明晃晃的變臉是怎麽回事？？
趙啟嚷嚷了起來，“喂，你他媽這麽嫌棄幹嘛？誰要跟你住一起啊，別妨礙我老婆孩子熱炕頭好嗎？！”
周念好奇：“你都結婚啦？”
趙啟：“不是……一個比喻。”
“嘖，五十步笑百步，等你討老婆還不如等人小姑娘早日開竅。”
葉什涼颼颼嘲笑倆人一句，係著圍裙慢悠悠走進廚房。
孫修嚴忙不迭放下菜籃子，“我去廚房幫忙。”
他是前天才剛回到兆海的，不知道薑陸潮和周念的事情，剛剛擱一旁聽趙啟說話聽了半天，越聽越不對勁。
溜進廚房時，葉什正懶洋洋站在鍋爐旁蒸料理包。
孫修嚴碰了碰葉什胳膊，低聲問：
“怎麽回事啊，你跟趙啟怎麽都在撮合人倆的樣子……人不是兄妹嗎？”
葉什眯起眼，一臉看弱智眼神覷身側人。
“傻逼吧你，誰家兄妹對視眼神會拉絲啊？”
作者有話說：
很快很快！！
薑哥開的可是跑車！！
感謝在2022-08-07 21:28:13~2022-08-09 22:27: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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