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返場]簽的公司是音尋, 公司不大,但對他們樂隊很上心。第一場巡演結束,請來了不少公司小高層、資方和場館那邊的人。

包間裏張了兩張桌子, 周念他們和比較重要的資方人物坐在一起,怕幾個小孩不會說話,紅姐也坐在旁邊。

菜肴上齊, 紅姐用眼神示意三人站起來一起敬酒,“我來說一下,今天是咱們夏日返場2019第一場巡演, 這兩年來,我也是看著這三個弟弟妹妹長大的, 能走到今天這步,還要多虧了各位的支持和喜歡,話不多說, 給大家敬一杯。”

“客氣了, 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 來,敬一杯……”

包間裏其他人紛紛端起酒杯起身, 周念三人也捧著杯子,按紅姐之前教的, 酒杯端低,謙遜有禮。

和大家碰了杯子, 正要遞到嘴邊,身後倏然伸來一隻手,不及反應, 手中酒杯已經被人拿走。

男人高大, 像一堵牆站在她身後。臂肘擦過薑陸潮的襯衣邊角, 帶過冷冽觸感,周念心髒漏了一拍。

“我代喝。”他說。

然後在周遭杯盞碰撞聲中,仰起頭顱,將周念的紅酒杯遞到嘴邊,一飲而盡。

一口悶下去,麵不改色將酒杯遞回來:“可樂?”

周念摸了摸臉頰:“嗯……可樂。”

來在場來的人除了公司和資方,還有些合作對接時的人員,大都是熟人了,有紅姐兜著,飯局氣氛融洽愉悅。

接近尾聲,飯桌上三三兩兩談著各自的小話題。

坐在另一旁的是紅姐的直係領導陳蘇,之前和資方對接的工作一直是他在跟進的,這回聚餐一圈望過去,隻有薑陸潮一張生臉。

見他長相優越、氣質出眾,身形又極為高挑修長,儼然是天生的明星臉,於是趁著他一人坐著,端著個酒杯就上去交談了。

隻是說了不過兩句,便見陳蘇臉色露出失望神色。

不死心地繼續談了會,也不知薑陸潮對他說了什麽,兩人朝周念這處望來,剛好對上女孩好奇張望的視線。

周遭人聲小了陣。

男人笑意輕緩,低沉聲線清晰入耳。

“我們家周念多謝您照顧了。”

我們家、周念。

周念心頭一顫,快速低下頭,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可樂。

智者不入愛河。

……

那一頭,趙啟看著是喝多的樣子,嗓門逐漸大了起來,從那一桌聊到了這一桌。

周念正在手機上和貝貝他們玩跳一跳。後腦勺一聲震耳欲聾的“妹啊!”

手機上小人腳一崴,上演了一出平地摔。

……

趙啟身上有很重的酒氣,由身旁人攙著,搖搖晃晃,“雖說你不是我親妹,但你十五歲的時候也叫過我哥。那我就要祝賀你,實現夢想!”

“謝謝。”周念端起飲料,起身和他碰杯,笑得禮貌。

沒碰上,趙啟把杯子一收,忽然神神叨叨問:“談過戀愛沒有?”

周念一愣,“什麽?”

“這事業要追求,感情生活也不能一片空白啊!你們不是有寫情歌嘛,沒談過戀愛,怎麽寫出能讓人感同身受的……轟轟烈烈的愛情呢!”

趙啟的語氣越來越高亢,一桌不少人朝這裏看過來,包括薑陸潮。

對付喝醉的人,周念不太有經驗。

好在紅姐出來替她解圍。

“念念現在是事業上升期,才21歲,不急著談戀愛啦。而且我們現在2019巡演剛開始,他們還要全國到處跑,忙都忙死了叻,哪有功夫找男朋友啦。趙總,來,我敬您。”

“哎,這話說得不對。事業和愛情,那是可以兼得的,一個好的伴侶,那是可以互相進步的……”

話鋒一轉,越過紅姐對周念道:“周念啊,我覺得薑陸潮就不錯。近水樓台,你倆還是那什麽,青梅竹馬,這不是知己知彼嘛……”

旁人隻當他是喝醉了亂點鴛鴦譜,笑他酒量不好。

隻有一旁貝貝和蒙西極為默契地偏過頭,朝周念看了過來。

不知他人是什麽反應,周念隻知道自己呼吸短暫停滯了一瞬,目光下意識越過人群去尋找他的身影。

然後對上薑陸潮直接望來的視線。

——隻相隔了兩座距離,他顯然也聽到了趙啟的話。

或許是出於依賴,周念在等他反駁這句話。

但他卻沒有開口。

隻是安靜坐在椅子上和她對視,用了一種極易令人誤解的目光,直直地注視著她。

隻間隔了兩三秒,周念收回視線,從容微笑了下。

“我目前……確實是沒有要談戀愛的想法,還是想把重心放在巡演上麵,而且,趙總是不是喝醉了——”

頓了下,回應第二個問題。

“薑陸潮是哥哥,我怎麽能和哥哥談戀愛啊?”周念笑著反問。

酒桌觥籌交錯,燈影混亂。

薑陸潮在聽到這話時斂下眼睫,很難辨清他的神色,像是在回味著一口後調發澀的紅酒,但這樣情緒又藏得很深,難以輕易叫人捕捉到。

紅姐笑著接過話,“是啊是啊,喝醉啦趙總,人家是兄妹,怎麽可能嘛!”

趙啟被幾人攙著離開,嘴裏還在嘟囔。

“又不是親的……我看你倆挺般配的啊……”

直到包廂裏的關注焦點從身上移開,周念才鬆了一口氣,放下酒杯又坐回去,餘光裏,薑陸潮在看著她。

周念心下微顫,飛快低下頭,手機屏幕上,遊戲已經結束了。

周念推了推貝貝。

“再開一把。”

……

飯局結束已經接近十二點,十多人走出酒店大門,夏夜的風清冽撲了個滿懷,將周念的困意都去了大半。

公司和資方還在做最後的商業寒暄。

周念是女孩,紅姐格外照顧著讓她喝可樂,而一旁兩個男孩就沒這待遇了。一晚上被灌了不少酒,這會也說不清是困還是暈,靜靜倚在酒店外的柱子邊沒有動靜,周念站在一旁等候紅姐他們結束聊天。

風吹過,帶過一陣淡淡薄荷味。

薑陸潮向她走來,直接將手裏拎著的西裝外套給周念披了上去,聲音沉緩,朝她勾起唇,沒有被剛才的事情影響到分毫的模樣。

“夜裏涼,不是說身體不好,怎麽披風沒了?”

“還給紅姐了……”

周念下意識想將外套還回去,動作微頓,轉而又大大方方攏緊了外套,然後抬起頭對他翹起唇角。

“謝謝哥哥。”

這還是兩人相見後,周念頭一回不夾怪氣地喊他“哥哥”,她的麵色平淡,早看不出從前的別扭脾氣。

正如薑陸潮以前說的,看起來乖乖巧巧的,脾氣這麽大啊妹妹?

而此時此刻,周念的微笑屬實稱得上乖巧。

但這一聲“哥哥”卻不是那麽讓人想應。

薑陸潮從台階上躍下來,“下一站巡演去哪裏?”

“長遊,7號走。”

“去幾天?”

“半個月。”

“挺好。”

晚風靜謐,市區的街道上很少蟬鳴,有的隻有車聲顫動。

兩人都安靜了下來,相對無言。

風吹過,貝貝清醒了幾分,從臉上抓下周念頭發上吹過來的彩片,嘟囔了聲,“你怎麽身上還掉片兒……”

表演最後一首歌時,場上噴射出的彩片。

周念剛好站在舞台最前,又是長發,於是順理成章接了一頭亮晶晶碎片,抖也抖不幹淨。

大概是和薑陸潮的氣氛安靜得讓人不自在,周念朝貝貝挪了一步,沒話找話問了句,“怎麽樣,漂亮嗎?”

貝貝半醉半醒吐出一句話後便進入待機狀態了,聽到周念的聲音才迷蒙睜開眼。

和她對視片刻,眉頭一皺。

“啥玩意兒?”

“………”

又過片刻,紅姐那頭說得差不多了,幾人從台階上走下來。

資方幾人一起叫了車,其中有個是公司的女部員,含著醉意,過來問薑陸潮方不方便蹭一程順風車。

男人雙手仍放在口袋裏沒什麽動作,站位疏離,笑容溫和卻不達眼底。

“不太方便,喝了酒。”

等人離開,卻對周念說。

“走吧,送你回去。”

周念隻是低著頭看手機,耳朵又不聾,“你不是說喝酒了?”

“沒喝,撒謊。”

薑陸潮聳肩,神色淡定,沒有露出半點愧疚。

“………”

周念想起高一暑假,趙啟他們來兆海找薑陸潮,其中那個叫做陳妍的女生也問他,能不能送自己回酒店。

當時他也毫不猶豫拒絕了對方,那時的薑陸潮連理由都懶得找,隻丟下一個“不方便”,就拉著自己走了。

這麽一對比,他的成熟在這方麵倒是體現了出來。

——仍然拒絕,但至少願意找個讓雙方都體麵的理由。

說時,紅姐已經叫來了公司的保姆車,將貝貝和蒙西都拖了上去,在車裏衝她喊了一聲,“念念,你坐薑總車嗎?我們準備回去啦!”

“沒。”

周念猛地回過神,轉身跑向保姆車。跑了兩步又折回來,將身上的外套還到薑陸潮手中,“謝謝哥哥,再見。”

那抹白色T恤很快跑上保姆車。

像是貝貝的聲音:“你怎麽這麽慢啊……”

嘭一聲,車門關上,駛上馬路,匯入車流。

徒留男人孤身矗立酒店門前目送汽車遠去。許久,舉起手中殘留著餘溫的外套,目色隱入黯然。

拉開車門,係上安全帶。

副駕駛座外有人敲了敲,是趙啟。

解鎖車門,男人毫不客氣坐進了副駕駛。

“怎麽,給人拒絕了?”

薑陸潮掃視他一眼,“不是喝醉了?”

“切,哪裏喝得醉,我那不是裝的嘛……”

趙啟係上安全帶,後腦勺抵著座椅,降下了車窗散散酒氣,悶笑著,“我說你今晚怎麽跑那麽快,九點半就急急忙忙走了,原來是看人家演出去了。”

薑陸潮沒否認也沒承認,唇角勾起睨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

“嗤,你頭上還掛著彩帶絲,跟你妹頭發上的一樣。”

“難怪。”

汽車駛上高架橋,副駕駛上車窗隻留了道小縫,窗外急風拍打玻璃,車裏很靜。

駕駛座上,男人後腦勺抵著靠墊,目光平直望著道路,一路沉默。

許久,趙啟忽然開口,“其實我覺得,你倆挺有可能的。你妹以前跟你那麽好,情分總是和別人不一樣的……女孩子嘛,喜歡的話總要追一追的。年紀也挺合適……不試一試,以後多遺憾。”

話音落下,車廂裏又陷入沉靜。

繞過高架橋彎道,一輛大卡車閃過,車燈明晃。男人平靜的眼皮掀了掀,稍微直起了頭顱,深吸了一口氣,倏然扯著嘴角笑起來,掃了他一眼。

“喝得不少?”

“兩瓶。”

“難怪,說話這麽有哲理。”

趙啟用掌心搓了搓臉,也笑了起來,“有個屁哲理,我這不是,愛情的苦吃多了……就看不得有情人愛而不得。”

……

送人到小區樓下,趙啟拉開車門自己走了下去,還在車外招手,“聽我的,喜歡就去追,男未婚女未嫁,有什麽不能在一起的?”

薑陸潮隨便抬了抬右手,算是回應。

驅車離開。

淩晨一點的高架橋汽車稀少。

暖調光影高速閃爍,冷硬側臉剪影倒映在車窗上。

墨色一體的車身。

無人注意到911後座上的花束。

-

[夏日返場]的首場巡演表演反響很好。

一個晚上過去,社交平台、視頻網站上已經上傳了許多粉絲拍攝。

周念洗漱上床,一身疲憊,撐著困意趴在**翻看粉絲反響,屏幕上彈出一條消息。

是薑陸潮用手機號搜索發來的微信好友申請。

點擊通過。

薑陸潮:【到家了嗎?】

周念:【嗯,到了。你呢?】

薑陸潮:【也到了。早點休息,明天一切順利】

周念在對話框敲下【謝謝】兩個字,指尖停頓一會,又補上:【謝謝哥哥】

發完這句對麵就沒回了,接近十二點,周念放下手機關燈睡覺。

床頭櫃上,手機震了下,又亮起屏幕。

薑陸潮:【很漂亮。】

你今天很漂亮。

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說的話。

-

次日,他們在場館進行了第二場live表演,收工後沒有再像第一天那樣聲勢浩大地聚餐,幾人簡單吃了個夜宵後便回家休息了。

在家休息了一天後,出發去長遊。

長遊的巡演其實在幾天後,他們早過去是為了接洽一份商務合作。有紅姐在,他們基本不操什麽心。

長遊是中原古城,曆史遺跡不少。

三人去到不少地點打卡,有助理跟著拍攝素材做vlog宣傳。

受兆海大學老師委托,他們要在即將到來的迎新晚會上作為學長姐進行一次表演。

在長遊待了半個月,他們在迎新晚會的前一天回兆海。

趕上飛機晚點,三人在機場昏昏欲睡。一聲手機震動將貝貝吵醒,摸了摸口袋,把周念手機遞了過去。

“剛剛車上你口袋掉出來,幫你撿的。”

“謝謝。”

周念接過手機,手指觸碰到指紋鍵,鎖屏亮起。

未讀消息備注:【哥】

“哥?”

卷毛下倦態一掃,露出點八卦來,“911啊?”

“嗯。”周念隨意應了聲,稍稍直起身子回複消息。

哥:【幾點下飛機?去接你】

周念:【不用了,公司的車在等】

哥:【還有工作嗎】

其實沒有工作,但周念並不是很想和他見麵。盯著屏幕糾結了一會,那頭又一條消息過來。

哥:【上次你生日,還沒請你吃頓飯】

正好開始檢票,周念匆匆回了句:【真的不用了,謝謝哥哥】

便將手機開飛行模式了。

長遊到兆海一個小時左右的航程,落地時是下午三點左右。

蒙西和貝貝倆人是一個班的,要回學校交實習材料,便沒有和周念同路。

打車回到小區時,恰好碰上電梯檢修,周念隻好扛著24寸行李箱爬上六樓。他們這小區住戶少,傍晚很安靜,透過窗戶能看到對麵樓的燈火時明時暗。

她租的戶型是兩室一廳,麵積不大,一間臥室一間工作室,很剛好。

到家時還不餓,便去洗了個澡。周念擦著頭發從浴室走出,拿起桌上震動的手機查看,是周冠飛發的消息。

過去周念在家時,總是覺得他緘默寡言,對自己疏於關切。

等她一個人獨立在外租房、不常回家了,周冠飛的消息反而多了許多。

周冠飛:【回到家了嗎?出差一趟很辛苦吧。下個月中秋節,有空的話可以回家一趟,和爺爺奶奶吃頓飯。】

算起來,上回期末周回了一趟家到現在也快兩個月了。翻了下日曆,中秋節在九月底,確實沒有什麽行程,便回複他,會回去。

周冠飛:【對了,前兩天你薑家哥哥回家看了一趟你爺爺奶奶,說是住的地方和你挺近的。你們最近有聯絡嗎?有哥哥在附近和你照應著,爸爸也放心。】

周念擦頭的動作緩了緩。

算是……有聯絡吧。

她去長遊的這半個月,薑陸潮一直都有發微信關心她的工作進度,偶爾也和她閑聊兩句當地的特產之類,周念偶爾也給他回一兩張拍的風景照。

像是回到周念高二,薑陸潮剛回槐南的那個學期。

不過那時的聊天主要是周念在主動。

——絞盡腦汁想話題、不留痕跡地問他的生活境況,做了很多超綱物理題,就為了碰到有難度的題目,便能順利成章地發消息向他請教。

可當他百忙之中抽空回了自己,又覺得自己卑劣,除了麻煩他以外,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情緒便像過山車般起起落落。

16歲的周念心上住著一個遙不可及的人。

喜歡他耀眼的樣子,可他的過於耀眼卻將自己襯托得渺小平凡。滿身的自信仿佛在那兩年被蹉跎得所剩無幾。

好在一切都已經過去。

【有聯絡,但不多。】

-

8月26日,星期一。

兆海大學的迎新晚會。

[夏日返場]樂隊過去兩年本就在網絡上小有名氣,八月的幾場巡演提高了粉絲的追星熱潮,加上是本校學長姐的緣故,新生老生都想看現場表演,大操場裏的凳子坐滿穿著軍訓迷彩服的新生,還有不少老生扒拉在操場鐵絲網外往裏張望。

七點半,晚會準時開始。[夏日返場]樂隊作為迎新晚會的開場表演,他們演奏了樂隊的兩首經典歌曲串燒,後半段,學生舉起了手中熒光棒跟著節奏揮舞。

星海璀璨,全場情緒高漲。

周念扶著麥克風,呼吸微喘,笑著喊:

“兆海大學歡迎你們——”

掌聲雷動。

演出完畢,不少同學圍上來找他們合照,擔心引起人群圍聚,他們便挪去了靠操場邊沿的那塊空地上。

兆海大學是全開放校園,夜裏有不少進入校園散步納涼的居民遊客。

有個大爺注意到操場邊沿那處圍聚在一起的學生,好奇地問身側路人,“小夥子,你知道那些個學生圍在一起幹嘛嗎?”

男人抄著口袋倚在操場出口邊沿的鐵絲網旁,瞧著比大學生成熟幾歲,卻打了個耳釘,看起來略顯叛逆。

聽著大爺搭話,懶洋洋地挑了唇。

“大爺,您年輕時候沒追過星啊?”

“明星啊,我追過啊,我年輕的時候可喜歡那個、那個鄧麗君叻……”大爺絮絮叨叨說起自己年輕時喜歡的某個女星。

半天,又一定眼,盯著身側年輕男人打量半晌,“那你這又是在幹嘛啊小夥子,也在追星呢?”

薑陸潮站得懶散也比大爺高出一個頭,聞言,歪著頭痞氣一笑。

“不啊,我在追姑娘。”

……

圍聚的粉絲逐漸少了些,周念得以喘口氣看了眼手機。

哥:【回學校表演了?】

哥:【等你散場】

周念盯著手機愣了愣,思緒像是從久遠的喧囂中收攏歸來,她下意識抬起頭尋找他的身影,目光還未尋到薑陸潮,先看到了朝她走來的溫誌。

“今晚演出得很順利。”

溫誌朝周念遞來一瓶礦泉水。

周念恰好口渴,便沒有推脫,大大方方地接過了礦泉水,朝他微笑,“剛剛在舞台上謝謝你。”

剛上台時,周念的吉他電源線沒有連接好,是他在後台當誌願者時幫忙調試的。

“不客氣。”

溫誌的臉上掛著亙古不變的溫朗笑意,經常打籃球,他的體格也不小,皮膚比高中時曬得更健康了些。

“畢竟像我這樣的粗人也就能拎拎電線、扛扛琴之類的了。”他開玩笑說。

周念想起他高中幫她搬電子琴的事,心中也覺得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想要拉開距離也不好意思說得過於明顯,笑說,“插電線也很重要的。”

如果問21歲的周念和15歲的周念有什麽區別,那大概是,21歲的她更懂得了世故、知道了人情往來的道理,不會像15歲時那樣,不願意搭理別人便一點麵子也不賣。

說明白些,就是她學會了表情管理。

譬如此時,即使她並不想和溫誌聊天,也能真誠地翹起唇角,十足禮貌。

人群散了一波,周念的笑毫無阻隔地落入遠處男人眼底,他的瞳孔暗了又暗,唇線壓低又抿直,這是煩躁的表現。

很快,摸出一支煙點燃。

溫誌還想說什麽,周念接了個電話後就匆匆離開了。

反正都被拒絕了十幾次,也不差這一次。

溫誌自嘲地笑笑,轉身要走,突然被路過的男人撞了下胸膛,一股濃重的煙草味傳來,男人叼著煙,含糊不清地落下一句抱歉。

他像在通電話的樣子。

“喂,念念,在哪兒……嗯,行,那我去你家?”

溫誌陡然停下腳步回過頭,男人的背影很高大。

念念……是她?

另一頭,周念很是困惑,“我是要去公司補錄音頻,你去我家幹什麽?”

薑陸潮輕咳一聲,聲音有點啞,“沒,晚上辛苦了。”

……

前麵是紅姐打的電話,說是他們之前錄的一段新歌出了問題,其中周念的那個片段需要補錄一遍。

損壞的隻是很小一部分,周念很快就重新錄完了。

紅姐也在加班,在周念走前問了句,“你怎麽把沒發的詞兒掛微博了?”

周念反應了一會才想起來說的是那段昨晚寫的隨筆,笑道,“那個不是歌詞,隨手寫的。”

“那就好,我還以為多重要的歌詞往上發呢。”紅姐一邊嗦著米粉,順嘴問了句,“怎麽回去?蒙西他們有一塊兒來嗎?”

“沒有,他們剛剛還在學校……不過這時候應該也差不多回去了吧。”

“行,我開車送你一程吧。”

“不用,我叫了車,走啦!”

周念回到小區時已經九點多,站在單元樓下往上看,五樓的電燈還是一片漆黑。

這麽晚還沒回?

周念往三人群裏發了消息,【你們還在學校嗎?】

回到六樓,周念先去洗了個澡,擦幹頭發,見時間還早,精神也還不錯,就去了工作室。

三人群裏,那倆人罕見地都沒有吱聲。

接近十點。

美工老師:【@周念。最近在提前設計下張專輯的封麵啦,有沒有比較有感覺的照片之類的,可以發來看看】

美工老師:【最好是自己拍的照片哈,避免版權糾紛】

美工老師:【對了,蒙西和貝貝是不是跑去哪裏浪啦?怎麽一個都不回消息】

周念翻了翻相冊,發了幾張照片過去。

周念:【我也不知道,他們好像還沒回來】

剛回完消息,門口就傳來門鈴聲。

“念念,是我。”

低沉的嗓音,周念一個彈跳,站了起來。

拉開門,果然是薑陸潮。

“你怎麽知道我家——”

還沒問完,薑陸潮搶過話:“有紗布嗎?”

……

是貝貝受傷了。

說是在學校外麵和班長打架,蒙西去勸架,反而被卷進戰場。他們有四五人,貝貝落了下風,關鍵時候,薑陸潮剛好路過,三兩下撂倒了對麵。

薑陸潮要帶倆人去醫院包紮,結果貝貝死活不肯去,說是怕被粉絲認出來,影響自己的形象。

“怕影響形象你還好意思跟人打架?還打輸了?”

周念沒好氣的站在一旁,看薑陸潮拿著罐碘酒往貝貝胳膊上倒,痛得尖叫連連。

貝貝一臉痛苦,咬牙,“那不一樣……那龜孫罵我們是野雞樂隊,我當然要跟人幹到底了……嘶,輕點,哥。”

薑陸潮動作利落給他纏上紗布,略顯敷衍地回,“輕不了,手笨。”

周念看了眼薑陸潮的側影,下意識摸了摸手背,上次在酒吧的擦傷早就已經愈合找不到痕跡。

“嘿嘿,沒事沒事,我就是隨便說的。周念,你哥今天打人真的巨他媽帥,哢哢兩下,三下五除二就把人全放倒了,我他媽嗷——”

下一句髒話沒說出口,紗布一緊,疼得哭爹喊娘。

“不好意思啊,一分心就手重了。”

薑陸潮慢條斯理地來了句。

隻是嗓音拖長、姿勢閑散,很難讓人不懷疑他是故意的。

“沒、沒事,我先不說話了……”貝貝好像還有一肚子話要說,不斷地朝周念擠眉弄眼,眼珠子在麵前微微垂首的男人身前瘋狂示意。

周念無視了他的眼神,走去他們廚房倒水。

貝貝傷得重,蒙西隻是一點擦傷。給倆人都包紮好,薑陸潮拎著垃圾走去門外扔。

“周念周念!”貝貝在門外用氣音喊周念。

“幹什麽?”

周念正倒水出來,就見貝貝一臉亢奮從沙發上爬起來,眼神亮晶晶地瞥了眼門口,然後拿手擋住嘴巴,招手示意她過去,“過來過來,我跟你說點事兒。”

周念一見他這副神情便知,他又要說些不靠譜的話了。便端著水杯杵在廚房門口沒有動作,“想說什麽直接說。”

想著公開發言他總歸能有點分寸,把不合適的話給她憋回肚子裏。

結果貝貝直接趴在沙發上,用著比日常對話還要嘹亮的嗓音喊:

“周念,你一定要拿下911,他身體好!巨他媽好!”

說到後半句時,薑陸潮剛好從門外走進來。

作者有話說:

嗯。

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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