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五秒, 紅姐的內心經曆了極為複雜的變化過程。

擦,這老板好帥。

這倆人認識?還是哥哥?太好了!

等等,他在說什麽, 什麽盒?

嘶……好像是關係不太好的哥哥,完了!

比起紅姐在利益中瘋狂考量的心態,隔壁倆男生的臉上顯然寫滿八卦和好奇, 尤其是那個貝貝,要不是被蒙西按著,他幾乎能原地跳起大呼“我靠, 初戀哥!醫學奇跡!”

周念也僵在了原地,臉上罕見露出一些無措。

直到那個早早入座的趙總開口:

“嗬, 沒認出我啊妹妹?好歹一起玩了半個月,有點寒心咯!”

灰色西裝打領帶,五官還是年輕模樣, 就是頭發有些稀少, 這張臉……周念恍然大悟, “你是……趙啟?!”

“嗯哼。”

幾人落座,薑陸潮最後跟進來。

U型沙發, 周念坐在右側裏邊角落,外側是貝貝和蒙西。薑陸潮從另一側口子進來, 愣是毫不客氣地把趙啟和另外一人都叫起來給他讓位,最後停在紅姐身側。

笑容溫和。

“勞駕, 能讓我和周念敘敘舊嗎?”

紅姐笑臉開花給他挪座,“當然當然。”

薑陸潮麵色從容,掃過周念不太好看的神色, 略是好笑, “躲什麽躲, 我能吃了你?”

雲淡風輕的語氣,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五年時間在他的時區內不過過眼煙雲,彈指一揮就能說再見。

一個下午喚起的酸澀回憶鬱結在胸口,在這一刻,卻被輕描淡寫帶過。

周念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撈過卡座中央的酒杯,也沒看是什麽酒就要喝,被兩個人同時阻止。

“別喝……”

隔著一個貝貝,蒙西來不及阻止周念,她手裏的杯子已經被薑陸潮拿走。

“百加得,度數太高,你喝不了。”

說著這話,自己倒是抿了一口,然後才挪到右手邊。

周念嘲諷瞥了他一眼,“哥哥倒是對這裏很了解。”

是今晚第一句話。也是五年再見,對他說的第一句完整的話。

還是熟悉的味道。

冷聲怪調,陰陽怪氣。

薑陸潮笑了,“過獎。”

順便端了另一個杯子放到周念麵前,“喝這個,無酒精飲料。”

周念沒有理他,也沒去碰他推過來的飲料。

紅姐正和趙啟他們商業互捧。說到和周念是舊相識,趙啟道,倒不是因為認識才投資的,是公司本來就有這個打算,自己是後來才知道樂隊主唱就是周念。

紅姐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連連說,真是太巧了,這就是緣分呐!

原本以為是需要社交應付的酒局,結果倒是沒她事兒了,周念往卡座沙發一靠,摸出手機,三人群裏彈了好多條消息。

蒙西:【分享鏈接:demo1.MP3】

蒙西:【@周念聽聽看,什麽感覺】

扭頭一看,蒙西果然戴著無線耳機,褐棕色的頭發半遮眼,抱著胳膊,極力壓低自己的存在感。

貝貝:【別來卷,喝酒呢應酬呢,寫什麽歌!】

貝貝:【@周念初戀哥果然沒死!!】

貝貝:【我的青春文學這是要有續文了嗎!!】

五分鍾前。

貝貝:【@周念初戀哥一直在看你,woc我好激動好激動】

周念下意識從手機前抬頭,看向薑陸潮。

他在和趙啟說話,從側後方望去,剛好能看到那枚素色耳釘。

包廂裏光線不是很好,周念已經尋不到他脖頸上的舊傷疤。短寸留長,染了幾根藍灰的潮流發色,更凸顯男人優越立體的五官,又痞又迷人,再也不會讓人覺得“凶神惡煞”。

除了外貌變化,氣質好像也變了,變得更成熟了。

別人在說話。

他便懶懶散散陷在沙發上,一手搭著桌麵,修長指節無意識輕叩著酒杯,眼睫低斂,視線落在空白桌麵,唇角含著似有若無的笑意,漫不經心地聽著,耐心沉穩。

周念努力將麵前人和五年前的薑陸潮對上號。

男人卻忽然回眸,周念的視線猝不及防撞入男人瞳孔,心髒一跳,莫名慌亂地收回了視線。

“還在生氣?”

薑陸潮轉過了頭,含了點笑意,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說。

往後瞥。

依舊纖瘦的女孩,和五年前相比長得更出挑了,頭發也留長了,柳葉眉,眼睛很亮,像顆琥珀,充滿破碎感,卻又意外的堅毅。

褪去了少女懵懂稚氣,更顯得清冷獨立,氣質確實變了不少。

就是脾氣依然沒變,別扭又不愛說話,心裏有氣時就愛瞪著別人,一聲不吭。

譬如現在。

周念沒理他,薑陸潮便主動換了個話題,又問,“不是說要報槐南大學,跟我做校友嗎?怎麽後來改變主意了?”

“我都大三了。”

周念終於開口,語氣生硬,“哥哥問得可真及時。”

聽明白了,是在氣他這些年沒有聯係她。

怎麽說呢。

薑陸潮側過身子,右手指節抵著太陽穴敲了敲,目光直直看著周念。

琢磨半天,來了句,“你把我號碼拉黑了?”

頗有幾分惡人先告狀的意味。

周念翻了個白眼就要低頭看手機。

薑陸潮下意識抓了下她的手腕,“不是,之前那兩年,我那地兒沒信號,用不了手機……不是故意晾著你。”

周念:“哪裏?”

薑陸潮:“西北。”

“去做什麽?”

“不好說。”

“……”

周念從他手裏抽出手腕:“你還不如說你死了,去年剛借屍還魂成功。”

沙發那一頭,紅姐和趙啟他們聊著公司未來企劃不亦樂乎,周念和薑陸潮的位置在卡座右頂角,一正一側,形成了二人對話的空間,外人看來格外親昵。

趙啟對紅姐打趣,“他倆要不是兄妹,要不是一口一個哥哥妹妹,我都以為是小情侶了。”

紅姐也望了過來,她和樂隊三人一同走了兩年,年紀隔了一輪,將他們當作自己的弟弟妹妹,當下也笑起來,“我們念念平時話少,難得能有個哥哥可以說話,也不擔心她無聊了。”

兄妹……嘖。

薑陸潮看向自己的空手心,自嘲笑笑,她倒是一聲哥哥都沒再叫他。

……

接近十點,一行人離開包廂。

貝貝從最佳觀眾席起身,一臉意猶未盡,拉著蒙西小聲耳語:我覺得他們倆有戲!

蒙西也微微俯身,配合著跟貝貝耳語了一句:傻逼。

周念跟著走下樓梯,有服務生端著幾杯雞尾酒往樓上走,一不小心就要撞上,薑陸潮手臂一拽,將周念往後拉了一步,帶著轉了個方向,酒水灑了他半個肩膀。

年紀不大的服務生,看起來業務有點生疏,認清自己潑的是酒吧股東,想起最近聽說的關於薑陸潮的傳聞,臉色更慘白了。

“對、對不起,薑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薑哥?

周念往後掃了一眼。

薑陸潮神色沒什麽變化,隻是把外套脫了下來放進那張餐盤裏,“沒事,不用跟你們葉總說,送去幹洗就行了。我下禮拜來拿。”

見他臉色善可,服務生鬆了一口氣,趕忙拿著外套下樓。

周念不知他跟這酒吧是什麽關係,沒有詢問,徑直下樓。

薑陸潮幾步跟上,幫她拉開了推拉玻璃門,側身讓道。

門外倚著個穿黑襯衫的男人,見到薑陸潮和一個女生走出來,眉梢挑了挑,沒有說話。

酒吧門口,紅姐還在跟趙啟他們說話。另一輛車旁,貝貝還在興奮地手舞足蹈,蒙西倚在車旁看手機,愛答不理。

“住學校?怎麽回去?”薑陸潮走在周念身側。

周念實在不喜歡他這樣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模樣。

明明當初那樣絕情地撇清幹係,現在又何必故作熟絡,在外人麵前做出兄妹情深模樣,她的臉色很冷,“我住哪裏跟你沒什麽關係。”

火氣這麽大?

薑陸潮腳步一頓,將徑直往前走的周念拉了回來,壓著火氣,十足耐心地道歉,“之前那事,確實是哥不對,沒想到你會這麽上心的……跟你道歉,成不?”

沒想到你會這麽上心。

可真是輕拿輕放,把她的初戀喂了狗。

周念往回拽自己的胳膊,卻抵不過男人的掌心力量,紋絲不動,麵色更差了,“那你現在又是什麽意思,不點頭就別想走了?”

燈光明亮,女孩瞳孔水亮,直勾勾瞪著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

薑陸潮沒想明白要說什麽,掌心下意識一鬆。

周念退後了一步,轉身就走。

身後又是一聲喊:“周念。”

聲音不小。

這回,門外幾人都朝這處看了過來。

就連還在門外收拾衛生的服務生都愣住了。

酒吧燈影在玻璃後旖旎晃**,薑陸潮背著光站著,襯衣扣拆了兩顆,衣襟微敞,藍灰色發梢晃過深邃眉間,嗓音沉似夜間霧。

“把哥從你黑名單裏拖出來,聽話。”

……

汽車消失在街頭,燈光暗下。酒吧內喧鬧在玻璃後隱隱約約,蹲在門外卷煙的葉什站了起來,同樣高挑的個子,右手搭了搭薑陸潮肩膀。

“怎麽的薑隊,在追?那姑娘我見過,很漂亮,樂隊主唱,挺冷淡一女生,不太好追。”

薑陸潮收回視線,聲音回複慣來的冷淡,“別亂說,我妹。”

“哧,那是我眼神不好了。”

男人的嗓音被煙草長年熏得沙啞,笑聲低慢哼了下,“不過你倆剛才那樣子,倒真挺像小情侶鬧脾氣的,挺有夫妻相。”

嗤,抽多了什麽混賬話都敢說。

薑陸潮擺擺手,“回去了,下禮拜再來。”

回酒吧裏拿東西,走過剛剛打翻酒水的樓梯口,腳步稍緩。

有股很淡的清香。

剛才把周念拉進懷中躲避酒水時短暫的接觸,她的頭頂擦過薑陸潮鼻尖,也是這樣的香味。

葉什說的話重回腦海。

很漂亮倒是確實。

小情侶……

薑陸潮咋著舌,從口袋裏摸出了包煙,攏著煙頭走上樓。

-

周念平時需要練樂器,為了不打擾到室友便在外麵租房。

房子距離學校有段距離,因為尚是剛開發的小區,住戶不多,貝貝和蒙西就租在她樓下。

三人一同回到小區,貝貝就像在瓜田裏上蹦下跳的猹,抓著周念要她說進展,吵得人耳朵疼。

回到自己的房子裏,耳畔才清靜下來。

周念實在疲憊,沒有洗頭,僅衝澡洗漱出來就已經十一點過了一刻。回到房間看了下手機,紅姐的消息。

【念念啊,回家了吧?今晚看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的樣子,沒事吧?我今晚跟趙總他們聊得挺好的,他們公司也挺善解人意,那個薑老板也是資方股東之一……不知道你們現在的關係怎麽樣,但是最好還是不要鬧太僵哈。愛你,早點睡。】

薑老板……

他現在成了薑老板。

周念拉開抽屜,拿出自己的歌詞本,翻到夾著相紙的那一頁。

她最喜歡的那張照片。

夕陽黃昏,風都是溫柔的。男人拎著個天藍色書包站在女孩身後,短寸耳釘,笑意淺淺。

薑陸潮,薑陸潮……

這個在周念心底沉寂了好久的名字忽然在這日出現,像夢一樣,又和她有了交集。

將相紙塞回床頭櫃,疲憊地仰麵倒在**,天花板上的熒光燈光圈暖白,穿過五指縫隙,刺得眼皮發沉。

快要睡著時,眯著眼拿過手機,將黑名單裏的號碼拖了出來。

-

星期六。

周念回學校參加了一場安全教育主題班會,老師播放了一個班小時視頻後,要求每人為主題征文賽寫一篇三千字以上的主題感悟,下周末之前發給學習委員。

班會結束,室友秦優和她一起出校門乘地鐵,周念大一時在宿舍住過半個學期,兩人相處得關係不錯。後來周念搬出去了,秦優也時常幫她轉發校內的班委通知、轉交材料。

秦優正要去實習公司三麵,“我還是找得太晚了點,好多人都已經開始實習了,馬上就要暑假,好多公司都招滿了。”

周念笑笑,“好飯不怕晚嘛。”

“哎,希望這次三麵能過。”秦優將簡曆塞進包裏,注意到周念單肩掛在背後的琴包,“你是要去練歌嗎?琴包背一路重不重呀?要不要我幫你拎會?”

“不用啦。”周念微微一笑,“等下要直接去公司,租的地方是反方向,就順路背上了,很輕的。”

“那就好,不過你背著這琴包在學校裏辨識度超高的你知道嗎?剛剛一路過來,估計好多人認出你了,都偷偷回頭呢。”

周念的樂隊或許還算不上在全國範圍內鼎鼎有名,但在這有限的大學校園裏還是很有名氣的。

漂亮又才華橫溢的女生是引人注目的,但或許是她太冷靜、太理智,天然帶著股不可靠近的距離感,所以真正追到她麵前的男生很少,多數人更是以一種傾慕的眼光看待她。

秦優突然想起來,“哦,還有上禮拜籃球隊那個學長,叫溫什麽的那個,路上碰到還問我你什麽時候回學校,說他以前跟你是一個高中的,長得還挺帥。”

她說的是溫誌。

周念進入大學,第一個碰到的舊同學就是他。

——說是“碰到”其實不太貼切,畢竟溫誌本就是特地在等她的。

九月初豔陽高照,他在從新生招待棚裏帶著兩個男生跑過來幫她搬行李,笑容燦爛,“好久不見啊,周念。”

周念本以為他隻是個誌願者學長,遞交行李的動作愣了長達半分鍾,才狀似恍然大悟地睜大眼睛。

“哦,你是那個……誰……來著?”

“……”

高中時溫誌是學生會主席,大學當了籃球社社長,依舊是眾星捧月,在學校裏挺受人追捧。

隻可惜,他偏要喜歡上那最清冷的星子,還情根深種地喜歡了五年。這期間,周念不止一次明示自己對他沒有意思。

溫誌依舊是那副溫醇耐心的模樣,笑得無奈又輕快。

“周念,你可真有毅力。”

……

“別理他。”周念衝秦優搖了搖頭。

“放心,我知道呢,什麽都沒跟他說。”秦優朝她眨了眨眼。

溫誌百折不撓追了周念三年這事兒秦優肯定知道,從前看他是追周念的人裏頭最帥,難免對他抱著些好感分,願意幫他說點好話。

隻是最近視覺上的帥哥審美獲得了一次拔高,便不那麽在意溫誌了。

兩人從校西門走出,沿小路走過步行街後巷往地體站去,剛好便路過那家[薑水球廳]。

“誒,念念你看那個店門口。”

秦優忽然注意到什麽,興奮地用胳膊碰了碰周念。

周念下意識隨她的話朝店門口望去。

青綠色調的石磚路往上,工業裝修的台球廳門口立了道高挑人影。

薑陸潮懶懶散散地倚在台球廳門口點煙。

他開始穿正裝,襯出寬肩窄腰,身材很好。那側風大點不著煙,他攏著打火機轉了過來。

板正的西裝扯鬆了兩顆扣子,沒有打領帶,頭發不長不短,挑染的藍灰頭像是用手隨意抓散,露出一雙低垂的、很好看的眉眼。

“那個是新開業台球廳的老板,巨帥有沒有?!我跟黃鸝她們都討論了好幾個晚上,聽說學校好多女生下課都去那玻璃窗外看……艸,他還打耳釘,真的,痞死我了……”

秦優說時,從台球廳裏走出一個女生,捏著一支煙向他借火。

薑陸潮捏著煙吸了一口,懶散倚在牆邊,從口袋裏摸出打火機遞了過去,女生卻沒有接,而是捏著煙俯下身,煙頭對準薑陸潮手上燒紅的星點。

熾熱火源順著風向轉移到女生手上的煙頭上,她吸了一口,吐出煙圈來,笑著說了一句什麽。

薑陸潮收起打火機,將煙叼回嘴裏,眯起眼看著天空,若有似無地扯著唇角回應著什麽。

煙霧將兩人纏繞在一起,仿佛蒙了一層霧,形成了獨有二人的曖昧氛圍。

秦優激動地說,“我很討厭抽煙的男人的,可是他抽煙的樣子真的好他媽帥,就是那種,我明知他是個渣男還會義無反顧往上撲的帥……”

周念微微斂了笑,收回視線,什麽也沒說。

耳畔,秦優依然在小聲說著學校裏女生為他如何瘋狂雲雲,周念低著頭,腦海裏盡是兩人煙頭相對、笑意散漫的樣子,心情是說不出的煩悶。

低著頭,兩人從台球廳麵前走過。

“周念。”隔了四五米,薑陸潮忽然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周念和秦優都停下了腳步。

台球廳門口,薑陸潮站直了身子,他身側的女生也朝這處望了過來,她說了一句什麽,薑陸潮叼著煙回應她。

隔著四五米距離聽不到聲音,但大概也能從他的嘴型看出,說的是“我妹”。

是妹妹啊。

女生看向周念的目光瞬間變得友善。

周念卻將手心捏得很緊,她太不喜歡這樣的目光了。好像在說,是妹妹啊,那就沒事啦。

她沒有應聲,拉著秦優要走。

薑陸潮卻又叫了她一聲。

“進來坐坐?”

-

薑陸潮的台球廳叫做【薑水球廳】。

一半是台球廳,一半是餐點區。

奇怪的名字配上奇怪的裝潢,店裏客人居然還不少。來來往往的客人不少認識薑陸潮的,都管他叫薑哥或薑老板,模樣很是尊敬。

兩年前,周念生過一場病,高燒不退,病愈之後就變得格外怕冷。

即使是七月上旬的兆海,她仍穿著長袖。

修身的紮染上衣,長發披散齊腰,坐在海濱玻璃窗後,陽光灑落下來,她的皮膚白得曝光,風格清冷卻知性,再尋不見稚氣的影蹤。

薑陸潮挽著袖子,從廚房端著兩盤意麵走出來,停頓在吧台後短暫看了周念兩秒。

斂下睫,向她走來。

慢聲開了個玩笑,“不好意思,廚子跑路了,還沒招到新的……隻會做意麵,將就著吃吃。”

周念:“我不餓的,剛剛吃過午飯了。”

薑陸潮解開圍裙丟到吧台後,在周念麵前坐下,“沒事,隨便嚐嚐,吃不完放著我吃。”

又補充一句。

“以前又不是沒吃過你的剩飯。”

周念握著叉子的手頓了下,沒有應聲。

……

一頓飯下來,薑陸潮隻字不提以前的事情,隻是不斷問她這些年的經曆。

譬如高考考了幾分;

現在學的是什麽專業;

樂隊什麽時候組的等等。

好像想通過一個下午的時間補齊前幾年的缺位。

直到一頓飯結束,周念也沒聽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一開始還覺得荒唐,不過想想又覺得無所謂,反正也都過去了。

接近三點,周念背起琴包準備離開,薑陸潮跟著走了出去,“送你回去。”

周念腳步一頓,“你不用看店嗎?”

她一停下,薑陸潮也跟著停下。

指節擦過周念手腕,他抬了抬手腕,退後一步。

腦子沒轉,嘴巴便下意識地說出口了。

“沒事,哄你更重要。”

他勾著唇角,眼尾勾挑著迷人笑意,揉了揉她的頭發,一如從前給15歲的叛逆少女順毛似的。

可放在五六年後的今天再做這樣的動作,配上輕易說出口的“哄”,實在輕浮廉價。

周念拍開他的手。

表情變得很冷,瞪他的眼神好像摻了刀片,丟下兩個字,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聲音不小,一旁在店門口抽煙的客人可是將那兩個字聽得清清楚楚,一時瞠目結舌,差點被煙嗆到。

聽說這薑老板是比訊科技的股東,年紀不大卻多金。瞧著隨性好說話,可前幾年還因為打人差點進了局子,是個心狠不好惹的主。

這樣一號人物,在自家店門口被一個小姑娘字正腔圓地罵——

……

傻逼。

被這樣罵一嘴,他還一副沒脾氣模樣,甚至還笑了起來。

不確定笑沒笑,再看一眼。

午後陽光明朗,男人抄著口袋,站姿散漫,嘴角還真他媽噙著點無可奈何的笑意。

……

見鬼了。

薑陸潮回到店裏,收拾起剛剛吃一半的餐盤。桌上落了根周念的發圈,隨手揣進口袋裏。

吧台後調酒師湊上來,“一個下午,七八個女生跟我要你微信了哥,幫你看了下,好幾個都長得不錯,怎麽樣……要不考慮一下?”

薑陸潮頭都不帶回一下的,“拉到店鋪微信群裏去,發廣告別落了。”

“………”

“25歲了,真就一點凡心都不動,牛逼。”

自來熟的調酒師小聲嘀咕,利落把那幾個女生都拉進商業微信群,“羨慕啊,像你這樣的大帥哥,肯定沒嚐過要微信失敗的尷尬。”

“誰說我沒有?”

調酒師眼睛一瞪,半信半疑,“真的假的哥,你別逗我啊?哪個女生這麽拽,大帥哥都不加?”

薑陸潮自嘲地哼笑一聲,笑意不達眼底。

“騙你幹嘛。就要了一次,還被拒絕了。”

調酒師是個年紀不大的男生,平時看著說話挺自來熟,說到底還是有點怕薑陸潮的。

見他臉色不太好了,便扯開話題,問道:

“對了,剛剛吃飯那個是你妹妹啊?我知道她,是隔壁兆大的樂隊主唱……你做了什麽事兒,叫人家小姑娘氣這麽大啊?”

薑陸潮動作停頓了會,把餐盤往櫃台上一擱。撈了手機往後頭工作間走去。

沒有回答。

調酒師一手撐著櫃台,在電腦上搜出了【夏日返場】樂隊在視頻網站的賬號,隨便點進了一個視頻,是樂隊成員劉貝拍攝的錄歌vlog,不少鏡頭有周念出鏡。

看了幾分鍾,沒忍住咋舌,開玩笑說,“誒薑哥,你妹有沒有男朋友啊?喜歡什麽類型的?我努努力看能不能當你妹夫。”

薑陸潮聲音從後頭傳來。

“不知道……人小姑娘還挺乖的,沒見喜歡過什麽男生。”

頓了下,又來了句。

“你他媽給我省省,敢打她主意老子削不死你。”

-

月末,周念本來是在專心準備下月演出,卻收到紅姐消息,公司另一位藝人本來要參加一檔七夕綜藝,但因為行程衝突,於是臨時派她頂上。

周念有些意外。

為什麽不派更有綜藝感的貝貝去?

紅姐答:節目方已經有兩個電競圈男嘉賓了,意思是更想要個女嘉賓,綜合考量選了周念。

樂隊運營的自媒體賬號上積累了不少粉絲,其中要數周念的粉絲最多,她又是主唱,代表樂隊出場也能給唱片打打廣告,周念便應了。

七夕節在七月底,節目提前錄製。

紅姐也在現場帶著,周念並不怎麽怯場。這期綜藝是cosplay主題,在後台挑選服裝時,紅姐其實想讓她選些更少女的角色形象,周念卻下意識選了《瘋狂動物城》的兔子警官。

換上服裝化好妝,意外地適合周念。

她本就皮膚白,眉眼清麗又透著幾分倔強,身形纖瘦,束上製服腰帶,一股清冷又堅毅的氣質油然而生。

紅姐驚歎:“很適合你啊念念,你真的像隻兔子。”

五年前,在厝村坡道下沿的矮牆門口,薑陸潮也是這麽說的。

多吃點飯吧妹妹……跟個矮兔子似的,哥哥看你一眼,腰都快折了。

“念念?想什麽呢?”

紅姐在她麵前擺了擺手。

周念回過神來,笑著搖搖頭,“沒什麽。”

節目錄製得很順利。

周念不忘給樂隊打廣告,笑著看鏡頭,“我們【夏日返場】的新歌很快就會上線和大家見麵了,到時候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采訪最後,節目組很貼心地給了周念一段單人敲架子鼓表演的鏡頭。

她的身形纖瘦,說話也平和溫緩,總讓人覺得是個十分嬌柔的女孩,但敲起架子鼓時卻很有爆發力。

主持人詫異問,有什麽秘訣?

周念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回答,把鼓想象成仇人,往死裏敲就行了。

主持人笑:那你想的是?

她想的是薑陸潮。

那個輕易找人搭訕的、

明明拒絕了她的告白,卻仍能將親昵的話語隨便掛在嘴邊的

隨意踐踏她的喜歡的——

臭傻逼。

但很顯然,髒話是不能在電視上說的。

於是她答:一個狗。

作者有話說:

開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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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