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陸潮到周念家時, 樓下倆老人正躺在搖椅上聽戲擇菜,衝兩人點了點頭,就輕車熟路上樓了。

本以為會見到個病怏怏的小姑娘, 上來一看,身上還穿了條藍色裙子,頭發也整整齊齊的, 坐在書桌前學習,看著倒是精神頭不錯。

“不難受了?”

薑陸潮把咽喉消炎片和果凍往她桌上一擱,轉身便要往外走。

“哥哥……”

周念以為他這就要離開, 急忙起身。動作太快,腦袋一陣眩暈差點摔倒, 被薑陸潮撈了起來,一把放回**。

“行了,知道你勤奮好學, 但也不是這時候用功的。”

給她拉好被子, 薑陸潮拿著她的馬克杯下樓倒了杯溫水, 在床頭哄著人吃了藥。

正要走,袖口被周念拉住。

“哥哥, 你可以別走嗎……我一個人,好無聊。”

薑陸潮本來也沒想走, 見她可憐巴巴的模樣,心頭更軟了。往外示意一眼, “放心,哥電腦都帶來了,不走, 就在外頭坐著。”

周念見他還挺好說話的, 得寸進尺地指了指自己的書桌。

“我桌子這裏……光線還挺好的。”

薑陸潮卻還挺堅持, “我還是去外麵坐著吧。”

“為什麽?”

薑陸潮輕吸了一口氣,回過頭來,眉頭微微鎖起,像在苦惱該怎麽和她說,覷了人半天,慢悠悠開口提醒。

“妹妹,你15歲了,我19。”

“嗯?”

有什麽問題嗎?

薑陸潮瞥著她,等了兩秒還沒懂,輕吸了一口氣,“你覺得我一異性,在你房間待著合適嗎?我不用避嫌一下?”

看她還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

薑陸潮深覺這小姑娘性別防範意識太低,嘖嘖舌,無可奈何地拎著東西走出房間,聲音拉長,語重心長的語氣。

“不止是我,還有學校裏那些喜歡你的小男生,也要注意著點,知道不?怎麽說也是異性,別給人占了便宜還不知道。”

他在客廳上坐著,電腦推開,周念剛好能看到他大剌剌攤直的褲腿。

嘀咕聲不高。

“我知道……但你跟他們又不一樣,你是哥哥。”

“又不是親哥。也是個男的,防著點知道嗎?”

沒多好的語氣。

周念卻沒有反駁這聲,靠在床頭默默點了點頭。

確實,又不是親哥。

周念的房間門沒關,薑陸潮就坐在一牆之隔的客廳敲電腦,伴隨著鍵盤敲擊聲,有一搭沒一搭地陪周念聊天。

說到高二的文理分科,薑陸潮問她以後想做什麽。

周念說不知道。

在許多個關於未來的憧憬中,她的大腦隻能勾勒出那幅已經出現過的場景。

偌大的禮堂。

在舞台上唱歌的自己。

以及,坐在台下,遙遙望向她的薑陸潮。

“你小時候不是說,想當歌手嗎?不試試學音樂?就是那什麽……藝考?”

“那天在你們學校,你唱得很好聽……也很漂亮,還挺適合當歌手的。”

周念沒有應聲,但這個想法卻在她心底紮下了根。

……

盛夏午後,蟬鳴並不聒噪。房間裏沒有開空調,後山有風從窗戶吹進,在敞開的房門客廳拉扯,溫涼愜意。

周念趴在**看一本小說。

聽見牆外的鍵盤敲擊聲很快,心底浮上些心虛,馬後炮問了句,“哥哥,你是不是很忙啊?還讓你請假過來……”

薑陸潮邊敲邊答:“辭職了,不忙。”

“啊?你不是剛剛還說請假……”

“嗯,剛辭的。”

周念愣住,半天,鼻頭熱熱的,輕聲說,“可是上次那個林書怡不是說,老板很器重哥哥嗎?”

“器重,嘖……”

薑陸潮聲音裏夾雜幾分嘲諷,“妹妹,器重的意思就是,給你一份工資幹兩份活,你還得跟個冤大頭似的給人賣命,明白嗎?”

周念似懂非懂盯著門框,又道,“可是哥哥去那裏打工,應該也不是為了掙錢吧?”

薑陸潮饒有興致應了聲,“怎麽說?”

“不知道,就是覺得……”

就是覺得,他這樣耀眼的人,是很難真心對人俯首稱臣的。

他就像一匹未馴的烈馬,眉眼、脊背、靈魂都寫滿不羈和傲骨,天生不凡。

周念措辭了一下,“像哥哥這樣的人,不該在小公司裏給別人打工。”

就算是去天橋下貼膜,也比在公司裏打工更符合他的氣質。

這句話周念沒說。

薑陸潮輕笑了一聲,忽然說,“我這樣的是什麽樣,野獸派是吧?”

輕輕一句話,好像將周念拽回了那個夏意剛至的傍晚。

那個突發奇想的、充滿叛逆的旅程。

南街夜市的風很大,周遭人聲喧囂,少女心事彷徨又茫然。

麵對這個十年未見的哥哥,一切都是未知的,那時的她尚且不知道,麵前那尊凶神惡煞的“野獸派”男人,將會與她羈絆一生。

房間裏安靜了一陣,就在薑陸潮以為周念已經睡著時,聽到裏頭傳來輕聲詢問,帶著淡淡的鼻音。

“哥哥,你什麽時候走啊?”

“等你睡著了我就走。”

“不是……”

周念將頭埋在被子裏,聲音悶悶的,“我是說,你什麽時候離開兆海。”

牆外的鍵盤聲短暫消失半瞬,又笑了起來。

“怎麽,這麽快就想趕哥走了?”

周念沒有再應聲。

……

手機上,陳思瑤還在問她這邊有什麽進度。

盡管戀愛經驗為0,但還是賣力地和她分享從網上搜羅的【如何讓對方也喜歡我】教程,有些甚至超出了科學範疇,走向了客觀唯心主義道路。

……

周念:【拿火燭默念對方名字。你是要我下蠱嗎?】

陳思瑤:【我知道這些方法看起來是有些離譜哈,但是心誠則靈嘛】

陳思瑤:【我就不信,試過這十幾種方法,你哥還不對你死心塌地】

……

屏幕上的消息還在一條條滾動,寫滿陳思瑤同學恨不得順著網線爬過來幫她施法的急切心情。

陳思瑤:【信我,他一定會喜歡上你的】

周念忍不住鼻頭發酸。

人在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心靈或許也會格外脆弱。僅僅是屏幕上這條消息,就讓周念覺得,酸澀得要命。

-

接近傍晚,窗外的湛藍色天空摻進晚霞。

薑陸潮收起電腦又走進房間,見周念整個人埋在被子裏,怕她悶死,扯了扯被角。一動作,裏頭的人便又將被子扯了回去。

“我沒睡著。”周念的聲音從被子裏傳出來。

沒睡著還將自己纏成糯米團子似的。

薑陸潮看了眼床頭那個蘋果形狀的小鬧鍾,“快六點半了,別睡著了,一會記得下樓吃晚飯。”

“知道了。”聲音悶悶的。

“你哥要走了,就不出來打個招呼?”

一隻纖細小手從被子邊沿探出來,左右擺了擺,“哥哥再見。”

薑陸潮覷著那任性擺動的小手,啞然失笑,無可奈何地拉長嗓音。

“行——那我們周念好好睡,哥先走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樓梯上的踏聲也消失不見,周念才掀開被子,抽了張抽紙蓋住自己紅彤彤的雙眼。

-

暑假轉眼過半。

七月二十是兆海的傳統節日——遊燈節。

陳思瑤家裏人去了外地,她剛好能得償所願來周念家過節順便住一天。

陳思瑤一早就到周念家了,到下午時拉著她一起去超市逛逛。

周念沒有很強的購物欲,便安安靜靜地推著購物車跟在陳思瑤後麵。

手機震了下,是薑陸潮的消息,問周念上哪兒去了,怎麽不在家。

“跟你哥發消息呢?”陳思瑤拿了盒餅幹放進購物車,湊上來看了眼,“說起來,你哥下個月是不是就要回槐南了,大學應該也快開學了吧?”

周念在手機上快速敲下【逛超市】

“應該是吧。”

“那你不打算跟他表白嗎?”

周念抬起頭,推著購物車跟上她,聽到她這話,似乎覺得有些荒唐,“表白?”

“是啊,他不是要走了嘛?不說不會有點遺憾嗎?”

陳思瑤背對著周念,聲音緩了緩,又道,“反正我覺得,如果是我,我肯定要讓對方知道一下我的心意的……糾結也不能光我一個人糾結。”

盯著陳思瑤的背影若有所思,手機又震了下。

薑陸潮:【少買點果凍】

薑陸潮:【那玩意兒吃了沒用】

周念:【哥哥,有沒人說過,你特顯老啊?】

薑陸潮:【。】

薑陸潮:【下回哭鼻子別找我】

……

回到家時。

薑陸潮沒什麽形象地陷在沙發裏,漫不經心敲著電腦,不知道在和趙啟聊什麽,笑得不太正經。見周念回來,稍微坐直了些和她打了個招呼。

旁邊還坐著個趙啟,他們一行來兆海的人裏,好像就他一個留下來在和薑陸潮搞什麽創業項目。

周冠飛從廚房裏端了兩盤水果出來,“你們先吃先玩,叔叔裏麵做哈。”

盛夏的兆海總是萬裏無雲的,伴隨著蟬鳴陣陣,陽光穿過碎葉樹影投落在客廳四道年輕身影上。

周念和陳思瑤也在沙發坐著。

兩人討論起學校的事情,陳思瑤摸出手機,突然咋舌搖搖頭。

周念:“怎麽了?”

陳思瑤:“就上回嘛,在帖子裏看到有人拍你唱歌的照片問名字,那人拍太醜,我就傳了張校報上麵你的清晰照片嘛,結果十幾二十個回帖找我要你聯係方式。”

趙啟抬起頭,“牛啊妹妹,這排場跟我們在論壇提薑哥差不多。”

周念看向薑陸潮。

一個多月,他的頭發長長了些,細細碎碎地搭在額前,臉上淤青傷疤也愈合退卻,再不是剛回兆海時那副“凶神惡煞”模樣。

安安靜靜往沙發上一坐,陽光便自然而然落到他身上。

濃眉朗目,棱角利落,像夏天裹挾著熱氣的潮水,張揚又明朗。

周念忽然理解了論壇裏那些為他癡迷的女生。

她也喜歡上了這樣的夏天。

陳思瑤“切”了聲。

“一個個在貼子下麵跟也挺煩的,念念又不喜歡他們那樣的。”

趙啟樂了,“那喜歡啥樣的?

薑陸潮踹他一腳,“趕快點,別磨嘰,老子還等著吃飯。”

“嘿嘿,馬上馬上。”

陳思瑤還想說什麽,被周念扯了扯衣擺製止了。

又聊了兩句,唐逸舟來了,他那胳膊腿還打著石膏,身殘誌堅地柱著拐杖爬樓梯,一步一頓,聽聲音都顯得艱辛。

陳思瑤忙跑出去幫忙,周念也跟了出去。

沙發上隻剩倆人。

趙啟碰了碰薑陸潮胳膊,壓低聲音,“誒誒,你妹剛剛一直在看你誒……她不會喜歡你吧?”

男人指節在鍵盤上猝然懸停,隔了兩三秒,才冷冷橫過來一眼。

“你有病吧?不看我看你?你長得很帥?”

“………”

“有必要人身攻擊?”

-

六點半,天還沒暗。

一抹煙花劃破天際,點亮半片天空,拉開了厝村遊燈節序幕。

“快快,念念,龍燈應該快點起來了,我們去看燈隊!”陳思瑤拽著周念興奮跑出巷子。

薑陸潮抄著口袋懶懶散散跟在後頭。

趙啟扛著個攝影機左右很是新奇地到處拍拍,“早就聽說兆海民俗活動氛圍濃厚,今天倒是托你的福見到了。”

“不是托我的福,我妹的。”

薑陸潮抬抬下巴,眼皮半抬,一副對什麽都不感興趣的困倦模樣,用最平淡的聲音說出最恐怖的話。

“我本來打算今晚掐著你繼續敲代碼的。”

趙啟後背一涼,“你說的是人話嗎?!你這種老板我可以打勞動局投訴的!”

薑陸潮冷笑,“打啊,你試試看。”

“………”

“妹妹,等我一起!”

………

上世紀的厝村主要靠出海營生。為了保佑出海的家人平安,許多祈福祭祀活動誕生,這這也是兆海民俗氛圍濃厚的原因之一。

七月下旬的遊燈節,人們會將一盞盞蠟燭燈盞嵌釘在長條木板上,無數根類似的燈盞木條串聯在一起便構成了“龍”,遊燈巡街,驅邪迎福。

周念她們抵達觀海廣場時,參加遊燈的人群已經集結,一盞盞燈盞點亮擺在地上,人群中似乎有年長的老人在指導什麽。

廣場上有擺攤小集市,賣些紀念品、小零食之類的。

陳思瑤就是喜歡買可愛小掛飾的性格,一看到精致靈巧的小東西便想帶回去掛房間裏,被她感染了節日情緒,周念也買了幾個小木雕掛墜。

轉身,塞進薑陸潮懷中。

“這個給你。”

薑陸潮從口袋裏抽出手,接過小木墜,雕的是隻卡通狼狗,黑黢黢的,臉上還有道疤。

頓時樂了。

“怎麽的,你哥在你眼裏就這破爛樣子是吧?”

周念看了小木墜一眼,小聲辯駁,“明明很酷的好嗎?”

趙啟舉著個小攝影機,唉聲歎氣的,“瞧瞧,瞧瞧,有妹的哥哥像塊寶,沒妹的哥哥像根草……”

沒說完,周念遞過去另一個墜子,“這個是給你的。”

給他的是一隻小熊貓木墜,倒是和他長得挺像的。

趙啟激動得上躥下跳,“妹妹什麽的,最棒了!!”

薑陸潮拍拍他的肩膀走了過去。

“冷靜點,托我的福而已。”

那一頭,遊燈隊伍托起了龍身,已經開始在廣場上繞圈點火。

圍觀人群多了起來,兩個女孩手拉手擠進隊伍。

薑陸潮這高度,擱遠遠的杵在欄杆邊,就能享受一片沒有遮擋的視野。

觀海廣場距離海不過幾百米,喧囂鑼鼓中也能聽到潮聲。薑陸潮臂肘撐在欄杆上,背靠著海,站姿閑散,漆黑的瞳定定落在廣場某處。

“看什麽呢?”趙啟舉著攝像機湊上來,順著目光一望,“喲,看你妹呢。”

薑陸潮眉心皺了下,“怎麽覺得你在趁機罵人?”

“嘿嘿,說者無心。”

趙啟樂嗬一聲,也跟著薑陸潮往欄杆上靠,可惜他個子沒薑陸潮高,臂肘沒法做到像他那樣隨性自然下搭,隻能悻悻收回。

“話說,下個禮拜回槐南的機票咱該買了吧,旅遊旺季,臨近了咱不好買啊!”

“再說吧。”

“這個不好再說啊,人公司那邊都催著了……”

趙啟話沒說完,薑陸潮已經抬腳朝周念走去。

-

遊燈的隊伍在廣場上巡遊、跳火。

人多了起來,來來往往,周念和陳思瑤很快被衝散。

15歲的周念才161,在同齡女生裏麵可能不算矮,但當前麵站滿成年男人時,視野幾乎被遮蔽得幹幹淨淨。

周念不喜歡這樣人擠人的狀態,趕忙躲出了圍觀的人群。一眨眼,已經找不見了其他幾人,摸出手機準備給薑陸潮發消息。

“不好看?”

身後一道低沉嗓音。

回過頭,男人正抄著口袋垂眼覷她,依舊是那副酷得不行的模樣。

“根本看不到。”

周念收起手機,瞥了眼薑陸潮那大高個,心底更加不舒服,總覺得這個問題是在諷刺自己矮,小聲抱怨了句。

“又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樣高的……”

哧。

薑陸潮被她逗笑。

怎麽的,沒能讓她長高還是他的錯了不成?

燈影錯開人群落在周念頭頂,將頭發絲點亮,毛絨絨的。

薑陸潮琢磨了兩眼她的身形,忽然問:“那你想不想跟哥長得一樣高?”

“什麽?”

說時,薑陸潮已經從口袋裏抽出手,走近一步,在周念麵前彎下腰。

“勾住我脖子。”

薄荷味氣息落在周念耳畔,她情不自禁收攏手心,還沒反應過來,薑陸潮的右手已經攬過她的裙擺,將她整個人托舉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她下意識低呼了聲,勾住了薑陸潮的脖子。

周念第一眼見到巷子裏的薑陸潮時,她絕對不會想到。

有朝一日,自己會掛坐在這樣一個凶神惡煞的“大狼狗”手臂上。

或者說。

即使他們相差三十公分,即使薑陸潮的手臂肌肉比周念小腿還粗,她也沒有想到,他竟然能這樣,不費吹灰之力的,單憑一隻手,就能把她整個人托起來。

“怎麽樣,這樣的高度滿意了嗎?”

周念身形小巧,即使坐在薑陸潮的胳膊上,頭部高度也不比薑陸潮高多少,加上她正勾著他的脖子,兩人靠得很近,薑陸潮一說話,溫熱氣息便躲不開落在她耳畔。

輕輕癢癢的。

心跳好像要被勾得衝破雲霄。

“可……可以。”

周念別開臉,盯著開闊視野裏的人群,臉紅得像蘋果。

……

遊燈表演持續了很久,薑陸潮就托舉了她很久。

久到周念都有些不好意思說,“哥哥放我下來吧,你這樣太累了……”

薑陸潮的神色依然不見什麽疲憊,隻抬抬下巴,示意遠處,“再看會吧,那正跳篝火呢,你下來了又看不到。”

“可是……”

“看不到又要掉眼淚。”

薑陸潮哼笑一聲,調侃聲就落在周念耳畔,“小花貓周念,我可招架不住。”

“………”

周念:“別說了,好好看表演。”

-

厝村的遊燈節目持續了很多年,一樣的遊燈隊列,一樣的跳篝火,周念幾乎爛熟於心。

今年的這場遊燈節,卻將格外深刻烙印在她的腦海中。

晚了,四人又一同順著來時的路回去。

陳思瑤手中提了一大袋紀念品。

趙啟咋舌,“妹妹,闊氣啊!”

陳思瑤:“我這可不隻是給自己的,還有送朋友的、送家人的,是具備社交價值的好嗎?”

趙啟:“不好意思,是我狹隘了,我自罰三杯。”

……

周念看向薑陸潮時,他正在看著手機。

屏幕幽藍的光落進他的瞳孔,沉靜又深邃,是周念看不透的模樣。

目光掃來,笑了下,“看我幹嘛?”

周念搖搖頭,“沒有……就是覺得,之前說哥哥像野獸,是我錯了。”

薑陸潮頗為意外,“知錯能改,善莫……”

“更像狼人。”

“……”

掌心扣上周念的後頸,“哥舉你一晚上,就一點良心沒有?”

周念怕癢,縮著脖子躲到了陳思瑤旁邊。

回過頭,故意朝他擠了擠眉毛。

“嗯,一點都沒有!”

那時15歲的周念,頭一回露出這樣鮮活的笑容。

-

這晚,唐逸舟也住他們家,隻是腿腳不便,愣是在窗台看了一晚上的煙花。

看他實在可憐,陳思瑤拿了那袋紀念品去分他。

兩人在隔壁房間說了會話。

回來時,周念正穿著睡衣坐在書桌前,看著手機上一張綠油油的照片發呆。

陳思瑤伸手在她麵前揮了揮,“怎麽啦,一晚上玩懵啦?”

周念不語,隻是將手機舉了起來,一點一點放大,一直放大到極限,才得以艱難地看清,那綠林圍欄的縫隙中,那道倚在機車旁的模糊側影。

她看到他手機上的機票信息了,下個禮拜,他就要回槐南了。

……

陳思瑤站在椅子旁,往下看時,剛好能看到周念下眼瞼水亮的睫毛。

她是頭一回看到周念臉上露出那樣悵然又難過的神色。

手裏塑料袋緩緩放下,發出“嘎吱”摩挲聲。

許久,陳思瑤才輕聲問,“念念,你很喜歡他嗎?”

一滴眼淚滾落下來。

“喜歡。”

“好喜歡。”

作者有話說:

還有……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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