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陸潮就蹲在她身後的一階台階上, 捏著紙巾,沉默安靜地看著她。

也不知在這裏聽了多久。

大眼瞪小眼。

周念吸了下鼻涕。

“那個……”

腦袋都快低進地裏去了,囁嚅了半天, 才滿是鼻音地給自己解釋了一句,“我剛剛下樓梯的時候,摔了一跤, 特別痛……所以才哭的。”

有點牽強的理由,周念也沒指望薑陸潮信。

誰知下一秒,身後那超過一米九的魁梧男人竟然“嗯”了一聲, 然後斂起嘴角笑意,一本正經地拍了下地板。

“樓梯壞, 哥幫你打它。”

轟的一下,周念耳朵爆紅。

幹、幹什麽啊………

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對上男人平淡無波的麵孔, 那雙漆黑瞳孔淡定得好像剛剛隻是在鍵盤上敲了個回車鍵, 戾色耳釘晃過冷光, 又問周念:

“夠嗎,要不要哥幫你再打一下?”

周念:“………”

神經病啊…

這什麽撞疼的打什麽的手法, 但凡有個幼兒園學曆都會嗤之以鼻的好嗎?

麵色複雜地盯了他半天,默默抽過他的紙巾, 將腦袋轉了回來,聲音很小, “夠、夠了……不用麻煩哥哥了。”

周念哭得鼻子都塞住了,但薑陸潮就坐在她後麵,又不敢大聲擤鼻涕, 隻能用紙巾一點一點擦拭鼻頭。

直到用掉了一整包紙巾, 才悄悄往後瞥了眼。

薑陸潮眉梢一挑:“還要紙?”

“沒、沒有, 不用了……”

周念慢吞吞地挪回腦袋,對現在的局麵感到一絲尷尬。

一般來說,這種偷偷哭泣被發現的局麵都會演變成談心現場。接下來,薑陸潮就要問她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了……但是周念並不想回答。

好在,薑陸潮沒有按照這樣俗套的劇本走,隻是問到周念為什麽要提前離開,語氣平淡得好像沒有撞破她偷偷哭泣的事情。

“不是說有事找?怎麽又自己跑了?”

順帶解釋了句,“剛剛去辦公室修東西,沒看到你的消息。”

“哦……沒什麽,就是突然不想麻煩哥哥了。”

這話顯然是帶點怨氣的。

薑陸潮咋舌,“怎麽的,哥什麽時候又惹著你了?”

周念的聲音比蚊子小,沒聽清,薑陸潮湊近了些,“什麽?”

“我說——”

周念提高了音量,目光往後一瞥,對上男人俯視而下的漆黑瞳孔,氣勢又瞬間弱了下來,聲音細細小小的,像在小聲埋怨。

薑陸潮坐了起來,臂肘搭在膝蓋上,身子前傾,幾乎是趴在周念耳邊,才聽清了她那句蚊子嘀咕。

“……我才不敢使喚哥哥。”

“………”

薑陸潮眉角抽搐了下,花了有大半分鍾時間才想起那天晚上和駝非談笑時說到的玩笑話,頓時又荒唐又好笑。

“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記仇呢周念……不是,我他媽要不樂意給你使喚還至於擱這兒哄你?”

無語得髒話都沒憋住。

周念回頭瞥他一眼,又收回視線,情緒已經從剛剛的悲傷中轉移開來。

輕聲反駁了兩句。

“這也算哄?”

“……哥哥真有意思。”

反問句,還他媽夾著幾分陰陽怪氣。

看出來了。

是嫌哄人服務不到位。

“………”

薑陸潮繃著下頜線,無言睬著周念背影。

一小個女孩身影,瘦瘦小小的,抱著膝蓋蜷成一團,腦袋梗著看別處。門外天光落在她的發梢邊沿,亮亮的。

確實像隻兔子。

還是隻15歲,叛逆又難哄的哭包兔。

短暫沉默了片刻,薑陸潮摸摸口袋,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和打火機。

還沒敲出煙,倏然又仰起頭,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

黯淡天光泄進樓梯口,男人的喉結被光影切割,尖銳得上下滾了滾,脖頸旁那道猙獰的痂痕也跟著蠕動。

算是認栽。

他就是上輩子欠她的。

“行——算哥錯了,以後不說這話了行吧,小花貓?”

笑聲慢騰騰的,低沉嗓音壓得溫柔,這聲倒像是在哄人的語氣。

周念別過臉,斂下唇角上揚,甕著鼻音平淡應了句,“哦,隨你便。”

補充一句,“你才是小花貓。”

……

外頭雨勢還很大,這時候出去還很危險,見周念身上校服淋了雨濕漉漉的,怕她感冒,薑陸潮便脫了外套丟過去。

黑灰交雜的寬鬆格子外套,帶著淡淡的薄荷香味。

脫了外套,薑陸潮身上就隻剩一件寬鬆黑色背心了,周念便推脫說不冷。

下一秒,懷中濕書包就被薑陸潮抽走,外套蒙頭蓋了下來。

“披著吧,哥自願的。”

周念將外套反套在身前,xxxl碼的外套,下沿長過她的校服褲沿,幾乎可以當圍裙穿。她用外套圍住發涼的小腿,胳膊抱住膝蓋。

知道薑陸潮又在調侃自己,耳廓一燙,眼睫垂得更低了,輕聲反駁了一句。

“又不是我要你這樣的。”

“哥就樂願被你使喚,行不?”

後麵的問句尾音上揚,像是哄人的寵溺語氣。

周念沒有應聲,將下巴埋進了外套裏。

薑陸潮瞥她一眼,哼笑著,拎著書包往下挪了一階台階,和周念坐到了同一階台階上。長腿混不戾一攤,跨了三四階台階。

將書包放在大腿上,也不嫌台階髒,後背就靠了上去。

反正雨這麽大也出不去,索性跟周念聊了起來,“而且,你沒聽說過一句話?”

周念:“什麽?”

薑陸潮斜眼望過來,唇角掛著閑散笑意,慢悠悠扯了句,“母不嫌子醜——哥不嫌妹使喚。”

“……”

“哥哥說反了吧?”

周念把臉埋在襯衫外套裏,嗅著淡淡的薄荷味,輕聲提醒他,“應該是‘子不嫌母醜’。”

“……”

“就你語文好行吧?”

-

周念沒有忘記來意,趁著外頭下雨出不去的時候,跟他說了唐逸舟可能在網吧打.黑工的事情。

薑陸潮倒是沒周念反應大,聽了也隻是微微抬抬眉梢,覷了眼周念,“這不是勤工儉學麽?怎麽不好?”

“……”

周念又解釋一遍,“因為我們學校管這個很嚴的,如果被抓到了可能會退學。”

特地把後果說得嚴重些,想讓薑陸潮理解這件事的嚴峻性。

但薑陸潮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眼皮往單元門外一掃,“你看外頭那顆樹。”

周念隨之望過去,樹被風吹得攔腰折斷,露出粗糙截斷麵。

不知道薑陸潮想說什麽,周念看向他。

光線該死的配合,用陰影勾勒出薑陸潮迷死人的側臉。

瞥見周念懵懂眼神,眉梢輕挑,“不懂?”

周念認真思索一番,“哥哥是想說,還沒長成的樹苗麵對風暴容易夭折,就像人一樣?”

“………”

薑陸潮倏然笑了起來,後背靠著樓梯,笑時頭顱後仰,喉結滾動,“不好意思啊妹妹,哥沒這麽有內涵。”

“我的意思是,你看外麵風那麽大……就這鬼天氣,你們教導主任還去網吧抓學生,哥腦袋摘下來給你當球踢。”

“………”

話糙理不糙。

周念被薑陸潮說服了,冷靜想了想,教導主任再盡職盡責,應該也不會這樣鋌而走險地冒著狂風暴雨去網吧抓學生……

咕~

一聲適時的肚子叫聲,周念臉頰冒起熱氣,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咳嗽了一聲。

耳後傳來一聲笑。

薑陸潮的笑聲很低,像是從低壓的胸膛裏溢出來的悶哼,“哥肚子餓了,怎麽樣,陪我吃點?”

知道薑陸潮是在給她台階下,周念的臉更燙了,“哦,剛好,我也餓了。”

外頭風雨還在肆虐,他們出不去,教導主任肯定也出不去。

兩人又乘電梯回了22層。

下午放了台風假,辦公室裏其他人都走光了,隻剩一個林書怡在工位上收拾東西,見薑陸潮又回來了,身後還領著個小姑娘,頓時鬆了口氣。

“妹妹回來了就好,剛剛都怪我沒考慮周到,讓你擔心了。”

後半句話顯然是對薑陸潮說的。

周念朝身側抬頭,男人的神色平淡閑散,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但回想起來,剛剛在一樓樓梯口看到她時,臉色確實很差。

“沒事,麻煩你了。”薑陸潮淡淡應了聲,朝她點了點頭,就領著周念往裏走。

周念卻扯了扯他的衣角,眼睫低垂,往地上指了指,聲音細若蚊呐。

薑陸潮沒聽清,彎下腰湊到她跟前才聽到小姑娘扭捏的點,“我鞋子髒髒的……”

辦公室那麽幹淨,她一腳踩上去髒得太明顯了……

周念本不會這麽在意的。

隻是同在辦公室裏的,還有一個漂亮幹淨的林書怡。少女心思敏感,對比之下愈發覺得難堪,如何也不肯將自己踩過雨水的腳往辦公室裏踏。

“嘖。”

薑陸潮倒是想不到周念這些彎彎繞繞的少女心思,就是覺得她愛幹淨了些。好不容易哄開心了這妹妹,喜歡什麽就順著來唄。

於是直接從辦公室拉了個轉椅出來,讓周念坐上去,一路讓她腳不沾地地推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謝謝哥哥。”周念小聲說。

“不客氣,哥上輩子欠你的。”

薑陸潮的工位臨窗,旁邊應該是個空座位,讓周念坐在自己椅子上,從旁邊又拉來一把椅子,摸出手機點了兩下,遞給周念。

“看看想吃什麽。”

周念愣了下,“點外賣嗎?”

“嗯。”

“但是雨這麽大,外賣員會不會不方便送?”

“不會。”薑陸潮單臂撐著扶手身子傾了過來,手指落在手機外賣軟件上滑了滑,“選店名後麵帶‘國茂中心’的,是樓下商場,樓裏可以直達,不用出去。”

短暫的靠近,周念眼睫顫了顫,忘記應聲。

林書怡走了過來,“你們準備吃什麽呀?我剛好也在考慮午飯呢。”

周念下意識看向薑陸潮。

男人懶散半倚在隔壁工位的辦公椅上,一手指尖抵著太陽穴,另一手在筆記本電腦的觸摸屏上滑動,眼皮半掀不掀,視線落在屏幕上,一副沉浸於手頭工作,沒聽到林書怡說話的樣子。

周念隻好回答她:“我也不知道點什麽。”

“那剛好,我知道這附近有家不錯的餐廳,要不要一起點呀?”

再次看向薑陸潮,這回他倒是動了動眼皮。

“你想吃就點。”

這話是對周念說的。

林書怡這才接過手機,目光觸及周念雙眼,顯然一愣。周念皮膚薄,一旦哭過,下眼瞼便要紅彤彤浮起血絲,連帶著眼下都會紅一圈,映在雪白皮膚上尤其顯眼。

周念有些不好意思,正不知怎麽回答,薑陸潮在一旁應了聲。

“怪我。沒看消息,把她給落下了。”

林書怡自然就理解成了是兄妹鬧脾氣,羨慕地看了眼周念,沒說什麽。

……

外賣很快送到,三人在工位上解決了午飯。

飯後,林書怡還坐在薑陸潮身側,努力尋找著兩人工作中少得可憐的交集問題向他請教。薑陸潮又拖過了筆記本電腦敲敲打打,時而抽空應付她一下。

周念自知融入不了他們的話題,隻好默默翻出手機。

唐逸舟依然沒回消息,煩。

再往右瞥眼正在交談的兩人,更煩。

悶悶不樂地翻出數學練習冊,開始做今晚的作業。基礎題周念在課上就已經算完了,剩下幾道應用題,題目又長又複雜。

半天時間,才寫下一個“解”字。

一隻骨節很大的手突然伸了過來,抵在卷子之上,隨之傳來低沉嗓音。

“這裏要列方程組。”

周念動作一頓,語氣不太痛快,“哥哥不是在和人家討論工作嗎?怎麽有空理我了。”

薑陸潮咋舌,聲音壓得很低。他還反過來怪她。

“要不是你作業這麽晚掏出來,哥至於被纏這麽久?”

下意識越過工位間隔望去,林書怡已經在收拾包包準備離開。

其實周念對林書怡挺有好感的,但或許是心底的陰暗麵作祟。她也不知自己怎麽的,就小聲薑陸潮說,“哥哥,我上回發你的好人卡……你可以借鑒一下。”

話沒說完,後頸被薑陸潮不重地捏了下。

“怎麽就是你發我的好人卡了?我要是你男朋友,非被你氣死。”

周念唇角微不可察地僵了下,轉瞬又收斂神色,輕輕瞥他一眼。

“哥哥想得還挺美。”

“……”

-

待在薑陸潮辦公室到下午四點多,窗外雨暫且小了點,兩人收拾東西往下走。

台風尚未離開,街道上風依然很大,地上歪歪扭扭掉著枝椏落葉。

周念領著薑陸潮去了那家網吧。

外頭枝葉亂落一片狼藉,沒妨礙裏頭溫暖安逸歲月靜好。

薑陸潮攬著周念肩膀往裏走,說是開個包廂。

或許是薑陸潮的外貌特征過於痞混,行為動作也極為熟練,加上周念放下了頭發,又披著薑陸潮的襯衫外套。

以至於老板根本沒有注意到跟在他身側的小個子女生就是中午被他攔下的高中生,兩人成功入內。

這網吧很大,除了從外麵看的那幾個連貫店麵,裏頭還有更長的延伸,沿著走廊往裏走是一間間包廂,有的房門沒有關,裏頭傳來遊戲中的低俗謾罵和刺鼻的香煙味。

周念沒來過這種地方,後背下意識緊繃,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隻想趕快找到唐逸舟然後離開。

路過拐角,有幾個黃毛混混叼著煙走過,流轉的目光掃過周念。

模樣實在駭人,周念慌忙低下頭。

“不要怕,哥在。”

下一秒,手腕被薑陸潮攥住,高大身軀替她擋住了過往的打量目光。

他說這話時,包廂傳來很重的香煙味和吵嚷聲。

周念卻覺得安心無比。

……

繞著走廊過道晃了兩圈,確實看到不少看起來青澀的少年在裏頭當服務生,但仔細掃了一圈,沒有看到唐逸舟的影子。

走到拐角,周念攔住了個過路的小服務生,問到是否有個叫唐逸舟的同事,那人支支吾吾,顯然不太想回答。

直到薑陸潮從周念背後出現。

193的高大男人往那裏一站,寸頭傷疤,強烈的壓迫感渾然天成,都不用他說話,那人已經哆哆嗦嗦地招了。

“是、是有一個叫阿舟的,他在後廚幫工……應該還在的,我們剛剛才一起去領的工資……”

這網吧規模很大,後頭包廂可以過夜,有些人幹脆住在包廂裏,一日三餐就在網吧裏解決,所以後廚生意也算不錯。

唐逸舟平時就在這裏幫忙卸貨裝貨,工時自由,他幹的主要是夜班,每天下課就來幹活,今天學校放假中午就來了。

後廚在走廊盡頭,衛生狀況不太好,一小個後門入口,寬度僅供一人進出,黑黃的煙霧從門後湧出,側牆紗窗被熏得油黑。

薑陸潮皺起眉心,示意周念在原地等著不要走,說完就彎腰鑽進了狹門。

後廚再出去就是網吧側邊後巷。

大風前前後後拉扯著,這處像是風口,呼嘯聲比別處都大。周念探頭看了下,這是一條很深的巷子,往裏延伸幾步是個分叉口。

風吹得頭發淩亂,正要縮回腦袋,耳朵動了動。

是劇烈呼嘯的風聲,但從巷子裏傳出的風聲中好像還夾雜了細碎的別的聲音。仔細聽,像是幾道人聲正在說話,語氣激烈。風小了點,幾人的聲音稍微清晰了些,偶爾還能聽到幾句夾雜著暴戾的髒話。

像是在吵架……甚至要打架的樣子。

其中一道,是唐逸舟的聲音,周念可以篤定。

下意識跑回走廊,在後廚門口呼喊薑陸潮的名字,喊了幾聲沒人應,往小門探頭,才發現廚房裏頭還有別的門,門疊門,別有洞天。

沒來得及找到薑陸潮,就聽後巷“羌”的一聲尖銳響聲,像是玻璃瓶砸破的聲音。

周念探入廚房的腳步一頓,毫不猶疑地朝門外衝了出去。

順著聲音方向跑,路過那道分岔口時,周念將書包丟下,抄起了一塊板磚。

越跑聲音越大,再往前兩步繞過拐角。巷子盡頭大致三四米的位置,幾道頭發染花的背影背對著周念。

一共五人,兩人按著唐逸舟的胳膊,另外兩人蹲在一旁抽煙,還有一個拎著個棒球棍杵在唐逸舟麵前威脅他拿錢。

唐逸舟朝著巷口被抵在牆上,臉上有幾道淤青,鮮紅帶著血,顯然是剛剛被打的。注意到周念,唐逸舟瞳孔驟縮,不動聲色地皺起眉毛,用眼神示意她快走。

周念就是在學校裏長大的乖乖三好學生,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麵,小腿有些發軟,卻硬是一步不挪。悄悄摸了下口袋,還好手機還在。

躲在牆後給薑陸潮打電話,還沒撥通,忽然聽外頭加大了音量——為首男子要不到錢,掄起棒球棍就要往下打。

周念瞳孔收縮,上一秒還在判斷局勢的理智崩於一瞬,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她幾乎是出於身體反射,直接將板磚砸了出去。

伴隨著她八百輩子沒發出過的嘹亮吼聲。

“你敢打他試試!”

磚頭從棒球男後腦勺旁擦過,男人一愣,摸著後腦勺血漬回過身,以為是什麽人,一看,是個穿學生校服的小妹妹,先是錯愕了兩秒,隨後竟笑了起來。

“我他媽以為誰呢?是個小妹妹啊?怎麽的,妹妹來找我們玩呢?”

幾人朝周念壞笑著走來,鬆懈的瞬間,唐逸舟掙脫了鉗製的兩人,拉過周念死命往回衝“快跑——”

“你媽的,敢跑?!”

唐逸舟是練體育的,小腿胳膊肌肉十分發達,大掌抓著周念的手腕在巷子裏狂奔,周念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被唐逸舟拽得好幾次差點摔倒。

想要停下,可身後緊追不舍的漫罵聲一逼近,她又不得不強撐著爬起來和唐逸舟接著跑。

“這邊這邊!”

周念實在喘得沒力氣,下意識跟著唐逸舟跑,也沒注意兩人跑去了什麽方向。

直到兩分鍾後,當兩人被堵在了一條死胡同盡頭,周念才恍然想起來:

忘了,唐逸舟是個方向感白癡啊。

“跑啊,你他媽再跑啊,自不量力,老子看看誰能跑。”

陰雲低壓,巷子裏狂風呼嘯起來,破碎的落葉隨風揚起。

為首棒球男笑得猙獰,一步一步掄著棍子朝兩人走來,“本來想拿了錢就放過你,但是現在晚了啊,兩個小同學,嘖,老子現在,心情非常很不好啊!”

距離逼近,周念幾乎全身都在顫抖,眼神寫滿恐懼。唐逸舟將她擋在身後,胳膊同樣發顫,不知是在安慰周念還是在安慰自己,“別怕,別怕……”

“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棒球男在唐逸舟一步之前停下,隔著一米左右距離,他的臉上像是有燒傷痕跡,一大塊覆蓋著右臉。電光火石間,周念想起那天在手機上看到的涉.黑人員通緝照。

好像……就是他。

“第一個,把錢,和你身後的小妹妹交出來,再跪下跟老子認個錯,老子就放過你;第二,老子打死你。”

話沒說完,唐逸舟已經一腳惡狠狠踹上他肚子,“我去你媽的,做夢!”

“媽的,給老子上!”

後麵幾個小嘍囉頓時湧了上來,戰鬥一觸即發。

五人從正麵湧上來,唐逸舟像隻護崽的老鷹將周念護在身後,一開始尚且能和對方對抗,但一人難敵五雙手,很快落入下風。

有人繞後來拉扯周念,被唐逸舟死命推開。周念跌倒在地,唐逸舟幾乎將整個人覆蓋了上來,替她擋住了一隻隻來拉扯的手。

“我操,還擋,老子今天幹不死你!”

……

一隻隻腳印發了狠地踹在唐逸舟背後,少年身軀不是鋼鐵打造,卻出奇堅毅地粘牢在周念身上,任人如何踹如何踢,也紋絲不動地將她護在身下。

周念看到了血,不是她的。眼淚模糊了視線,她哭得很大聲,無助推著唐逸舟的肩膀,想叫他躲開,不要再挨打了,會死人的。

“唐逸舟,唐逸舟……別打了,你起來啊唐逸舟……”

可他無動於衷,隻是緊緊將周念按在懷中。

“不要怕……不要怕,念念,我在。”

眼看對方的棒球棍朝唐逸舟的後腦勺砸了下來,周念奮力抽出雙臂環住他的頭顱,雙眼下意識緊閉,心髒在瞬間幾乎停滯下來。

但那棍子卻遲遲沒有落下來,間隔半秒,耳畔一陣拳風,幾聲悶哼,隨機傳來棍子落地的清脆響聲。

“我操,你他媽誰啊?!少多管——”

話沒說完,又是一記狠厲的拳頭砸了上去,強行中斷了那人咒罵。薑陸潮麵無表情地將黃毛頭發一把抓起,沒有絲毫停頓,再次狠狠摔在了牆上。

他的手法狠厲,和普通人的打架全然不同。每一個動作,都伴隨著將人往死裏打的殘暴。

“剛剛,你打的?”

冰冷無情的質問聲——其實也不算質問,因為沒等對方吭聲,男人的腳已經踹了上去。

聽到薑陸潮的聲音,周念心口緊繃的那根弦才似乎落地,唐逸舟仍然趴在她身上,隻是看起來有點神誌不清,周念的眼淚又流出來了。

“唐逸舟、唐逸舟……”

“念念……”唐逸舟吃力地掀起眼皮,牙齦裏滲著血水,衝她笑了下,“我沒死……就是,胳膊有點痛……”

不知道唐逸舟傷到了哪裏,周念也不敢冒然將他推開。

解決完幾個混混,薑陸潮向他們走來,臉色很差,眉頭擰緊,“沒事吧?”

就要朝周念伸手,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喝:

“不許動!”

很快,巷外傳來警車鳴笛聲,一大批藍色警服衝了進來。

周念長舒了一口氣,趕忙撐著唐逸舟的肩膀喊,“警察叔叔,他——”

幾人快步奔了過來,然後“哢嚓”一聲,三人都愣住了。

“看什麽看,靠牆蹲下,快!”

周念目瞪口呆地看著拷在薑陸潮手腕上的銀手銬。

“呃,那個,他不是……”

那位拷著薑陸潮的警察轉過頭,臉上狠色一收,衝周念笑得慈祥,“別怕,小姑娘,我們來了,壞人跑不了。”

“……”

“不是,呃。”

作者有話說:

薑:我的母語是無語。

感謝在2022-07-23 10:26:53~2022-07-23 17:55: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楓、黎嫣yan、不抽中本名絕不改名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夜楓 16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