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eble·17
窗邊立著的少年一言不發。
他安靜地立在窗邊,仿佛是在看酒店下、廣場上拙劣的表演,又仿佛目光已經飄到了遙不可及的天邊去。
德科欲言又止。
然而電視屏幕上,那個大放厥詞的人還在繼續:“……我猜他一定是一隻黃皮猴子,哈哈哈哈哈!”
“啪!!!”
一聲驚響,電視頓時沒有了聲音,屏幕上一片漆黑。
塞巴斯蒂安離開了窗邊,遙遙地將眼神遞過去,對上德科略帶擔心的麵容,心裏微暖。
他笑了一笑,對著自己的隊友,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安德森,怎麽不看了?這麽精彩的節目……”
然而他的隊友卻沒有說話,隻是用那種隱隱擔心的、又帶了一點兒憤怒的目光看過來,仿佛兄長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想要通過這樣的手段,將力量傳遞給他。
擔憂的,是被歧視了的他自己。
憤怒的,是那個大放厥詞的人。
“……不聽他多發些神經真是可惜。”
德科搖了搖頭,直接將遙控板扔到了床下。
於是塞巴斯蒂安也沒有再說話。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隊友們對自己很好,很多年輕球員要經曆的老隊員的刁鑽與磨難並沒有被施加到他的身上。誠然是因為他自己有那麽幾分實力,但是塞巴斯蒂安從來都不曾忘記,隊友們給予過他的幫助。
接納、寬容、信任,在他展現了自己的實力——更多的是潛力後,逐漸在一線隊站穩了腳跟。
他們逐漸熟悉起來,然後漸漸的,成為了波爾圖裏密不可分的部分。每一名球員,都成為了其他球員的後盾。
就比如說現在。
少年眼裏的翠綠濃烈了幾分,幾乎要凝成初秋森林中的蒼碧,折射的,是冷冽且肅殺的色彩。
他很討厭類似於“娘娘腔”、“小白臉”這樣的稱呼。
沒有男孩會喜歡被人用女性化的詞語形容,何況這兩個詞裏,幾乎是滿的要溢出來的惡意。塞巴斯蒂安因為自己偏向於清秀柔和的容貌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頭,在球場上,出色的容貌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加分——反倒是從各方麵上的減分,他的努力、他的成績,因為臉蛋,而往往容易被人忽視、否定。
何況他的容貌是明顯的亞裔,而亞洲人,在世界足壇上,從來都不曾出過頂尖的球星。
所以他從不畏懼身體對抗,即使是因此三番五次被尊之重之的先生訓斥——仿佛這樣,他就可以從自己容貌的陰影裏,多走出來幾分。
種種原因之下,他特別討厭這樣的形容。
幾乎到了快要偏執的地步。
而那個卑鄙的指控者,一而再、再而三的,將這些提起。
如果是在球場上,他不介意用自己的雙腳去教訓他,用自己的球技將他教訓得從此抬不了頭。
可惜那個男人,空有一身肥膘,卻連走上球場的本事都沒有。
這樣的話,他不介意使用另外一些手段。
雖然可能,讓人覺得他斤斤計較,沒有氣度。
但是那是那個男人罪有應得。
——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尤其是那種狂妄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飄得有多高,摔下來,就有多慘。
塞巴斯蒂安一向都知道。
德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小隊友推開門走了出去。
他實際上應該履行身為年長隊友的職責,將少年攔下來的。
卻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立在原地,目送少年離去的背影。
塞巴斯蒂安很少有這種樣子,大多數時候,他都是笑嘻嘻的,眼睛彎成翠綠的月牙兒,歡快的和隊友們打趣。他仿佛是天生的樂天派,什麽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煩惱來得快去得也快,沒有什麽能夠困擾到他。即使遇到什麽困惱的事情,他也是肆意揮灑自己的情緒,在大哭大笑後,朝著自己的目標堅定前進,絕不回頭。
所以他們也很喜歡這個小隊友在隊伍裏,因為很多時候,隻要看到他,心情就會好起來。
那仿佛是屏蔽了大多數負麵情緒,初踏入球場的、將夢想放大到極致的少年,每一個角落都散發著光彩。
而他的天賦、汗水,也足以承擔這一切。
即使他自己並不知曉,經常被穆裏尼奧一句“滾回青年隊”嚇得煞白了臉色,拖著腦袋苦惱地蹲在訓練場邊拔草。
但是大多數人都知道,這件事情永遠不會成真。
——因為他總是苦惱地拔了一會兒,就精神抖擻地爬起來,抱著足球全波爾圖邀戰。即使被隊友們毫不留情地教訓得底褲都得脫下來。
越挫越勇。
現在,塞巴斯蒂安就這麽幹脆地推門出去了,他的臉上甚至還有那種漫不經心的笑意,隻是根本沒有到底眼底。
每當他眼裏翠色變濃的時候,就意味著他的心情通常不大好——通俗點講,有人惹到了他。
德科直覺有人要倒大黴。
再想想是什麽讓他變成這個樣子的,一切似乎都清晰起來。
那個漢諾威96球迷……踢到了一塊鐵板。
德科倒是很好奇,接下來,自己的小隊友會采取的手段。
頂尖的天賦、樂觀的天性、堅定的信念、友善的隊友、寬容的成長環境、互相鞭策的基友
還有最重要的,總是願意包容他、引導他成長的鳥叔
這種情況下還踢不出來,不如回家賣紅薯(ˉ﹃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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