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麻煩
?崔賀堯書房之內,崔安和崔居二人恭恭敬敬地肅立一旁,大氣也不敢出。.對麵的書案之後,坐著一臉怒容的崔賀堯。?
崔賀堯的怒氣來自於江南西道按察使盧關的一份申斥,用語嚴厲,不留情麵指責他馭下不利,治下不良,宜春縣的任之強一案久拖不下,限他半月之內,審理完畢,報於按察使得知。?
“崔安,為父說過多次,喜好書法本是好事,但不可因此沉迷於收藏和鑒賞之中。本是讓你練成一筆好字,你倒好,天天四處搜羅名人字帖,難不成你還轉手賣出,賺一筆意外之財?”?
崔賀堯越說越是動怒,拍案而起:“你這個逆子,還非要和盧關的管事盧興爭奪什麽《千字文》,你也不動動腦子想想,敢在袁州城中與你叫板,絲毫不顧忌刺史麵子之人,會是一個沒有來曆的尋常商賈?為父倒不是懼怕盧關,非要在他麵前退讓三分,而是此事大大不值,大大不妥!盧關正在尋找為父的不是之處,伺機要置為父於死地,你就不能收斂幾分,讓為父省省心?非要因為區區一幅字帖,再讓盧關心中記恨不成?”?
按說崔賀堯也是極為修養之人,平常斷斷不會因此這等小事大光其火,還險些動手打崔安一掌,隻因他近來寢食難安,憂思成愁,被任之強命案逼迫得焦頭爛額。?
任之強命案由宜春縣轉到袁州府,本來刑名之事可以由袁州別駕江衛審理,他身為一州刺史,最後審定之後署名用印即可,不過因此事事關重大,不知出於什麽原因,竟然驚動了堂堂的正三品的大員,一道的按察使盧關!?
盧關對區區縣治之下的一樁命案大感興趣,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估計他也是不知從何處聽到了此案案情複雜,正好可以用來給崔賀堯下個絆子。若崔賀堯能夠審明此案,他身為按察使關切治下重大命案,也可以借機落個勤於公務的好名聲,若崔賀堯冤枉好人,正好授他以柄,他不介意參崔賀堯一個“玩忽職守、草菅人命”之罪,即便不能將崔賀堯置於死地,至於也能讓他罷官削職。?
崔賀堯自然深知盧關用心之毒,卻又偏偏無力反駁。崔賀堯隻有親審此案,最重要的是,任之強命案明明可以看出任之強有冤,卻找不出另有行凶之人,又為何行凶。崔賀堯也親身到現場查看,據周圍鄰居證實,當時任家家門緊閉,並沒有外人進出,任之強回家之後,叫門半天不應,強行破門而入,才發現一家慘案。而忤作也堪查任家每一個角落,並無異常,也不見有人翻牆而入的痕跡。?
案情一時隱入僵局。?
若是任之強對發妻心生多怨恨,起了殺妻之念,也不會將一家五口全部毒死,虎毒尚不食子,何況任之強與別宅婦並無子嗣。別宅婦安氏女子當日也在家中,並未出門,已由鄰居和家中丫環證實。而且別宅婦並不知道任之強家住何處。?
究竟是何人因何原因殺死任之強一家五口,是難點之一。然而最難之處卻是,家中不見有投毒之人的痕跡,難道是任宋氏心生傷悲,甘願以死威逼任之強?就算任宋氏有必死之心,卻也沒有必要害死兩雙兒女!?
任之強在宜春縣過堂之時,被用了刑,來到袁州府之後,崔賀堯和顏悅色讓任之強有冤申冤,從實說來與何人有何冤仇,任之強卻失魂落魄,隻是雙眼發呆,喃喃自語:“讓我去死,家人全沒了,活著何用?讓我去死,劉縣尊,崔刺史,判我斬立決,我願償命,我願到地下陪我的娘子和孩子們!”?
聲淚俱下,令人不忍卒聽,正所謂哀莫大於心死,任之強一心求死,反而更讓崔賀堯無處下手,找不到一處突破口。?
眼見離盧關的限期不足七日,崔賀堯心急如焚。任之強若是還按照宜春縣令劉雲川的判決上報,到時萬一有了差錯,正好落了盧關口實,而依崔賀堯判斷,卻又認定任之強之案必有隱情,並非是任之強投毒殺人,而是另有他人!?
可是凶手是誰,為何殺人,又如何能不露痕跡的投毒?種種疑點都是不解之結,怎能不讓他惱火之餘,又聽到崔安與盧關的家人盧興,為了爭奪一幅字帖而大鬧文淵閣,不由再也無法按捺心中急躁,火冒三丈。?
崔安和崔居從未見過父親如此發火,二人嚇得戰戰兢兢,尤其是崔安,早已沒有了一臉傲氣,冷汗滾滾,臉色蒼白,差點就委靡倒地,若不是崔安在一旁暗中拉他一把,隻怕他再也支撐不住。在外人麵前不時流露的傲然和自得全部消失不見,整個人軟成一團。?
相比之下,崔居要好上許多,就算他是強作鎮靜,也隻是微微有些慌亂而已,還能勉強扶崔安一把。?
崔賀堯盛怒之下,好好訓斥了二人一頓,慢慢怒氣漸消,也覺得遷怒於崔安和崔居有些過了,眼光一掃,發現了崔安的惶恐和崔居的穩定,心中閃過一絲異樣的複雜情緒,不由多看了崔安幾眼,眼中明顯有一絲愧疚。?
再看向崔居之時,目光又變得嚴厲起來:“居兒,你不勸下安兒,還主動前往文淵閣助他一臂之力,兄弟二人當眾出醜,要為父的臉麵何在?成何體統?”?
崔安再也堅持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父親,孩兒知錯了……”?
崔居暗暗搖頭,也緊隨崔安跪下:“父親要罰就罰我吧,八郎也是愛字心切,難得他有癡迷之事,也算心有所屬,不象孩兒,**不羈,百無一用,既不求上進,又不好進學,一直讓父親操心過甚!”?
一聽此言,崔賀堯一時愣在當場,久久無語,頹然坐回座位之上,揮揮手說道:“你二人先退下,以後切記不可再惹事生非,否則家法森嚴,絕不輕饒。”?
崔安爬地不起,崔居用力去拉也拉不動,隻好求助地看向父親。崔賀堯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厭惡,擺擺手,又道:“讓他哭個夠,居兒,你坐到一旁,看你兄長能哭到何時?”?
崔居卻沒敢坐下,而是退立一旁,小心翼翼地說道:“父親息怒,其實文淵閣之事,也不全怪八郎。他也是年輕氣盛受人蒙騙,盧興又是仗勢欺人,淩靜安見利忘義,本來已經許給八郎的字帖卻又高價轉賣給盧興,八朗自然咽不下這口惡氣,與盧興據理力爭也是應當,否則一見盧家來人就退讓三人,豈不顯得我崔家太過軟弱可欺?”?
崔賀堯輕輕“哼”了一聲,不過臉色已經緩和了許多,顯然已經聽進了崔居之話。?
崔居又道:“而且此事一波三折,出現了誰也想不到的結局……”?
“哦?”崔賀堯對文淵閣之事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頓時興趣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