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妖精的眼淚是世上最好的藥，於是跋山涉水去尋找，南國的紅豆發了幾枝，北國的雪花落了幾茬，我等在彼岸誰的風景裏，將思念熬成孟婆湯。說書人邊彈邊唱，故事裏的你還不曾回來，可今冬的第一場雪，已經掩埋了歸路。
01
我驚呆了，睜大眼睛看著鏡子裏的人，用力捏了自己一下，頓時疼得我齜牙咧嘴。
不是做夢，這是現實世界。
“今天幾號，星期幾啊？”我看著鏡子裏的顧言汐問。
顧言汐回答道：“今天是星期一，幾號我不記得，不過前幾天才過的中秋節，你和我還一起看過月亮，才幾天你就忘記了？”
看月亮？
是了，中秋節那天我迷路，然後誤入顧家別墅，晚上的時候，被鋼琴聲吸引，在半夜和顧言汐一起看過中秋的月亮。
再接著就是星期一，顧言汐從青石學院轉到了我們學校，還正好轉到我們班上。
接著，中午他為了表達歉意請我吃牛排，在路上被人追，司機開著車忽左忽右地躲閃。我因為慣性，撞傷了額頭。
“迷糊了吧，我們是先去吃午飯還是先給你處理一下額頭上的擦傷？”顧言汐問我。
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先吃飯吧。”我大概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也對啊，秋天怎麽會下雪呢，關鍵是下雪我不覺得冷，隻有夢裏才會這樣吧。我想。
“我做了一個好奇怪的夢呢。”我看著顧言汐說，“我夢見一個很好看的妖精，那妖精差點打死我。”
“估計那妖精是想為民除害。”顧言汐看了我一眼，用淡然的表情跟我開起了玩笑，“下午的課我讓管家幫忙請假了。”
“這怎麽行！”我說著，正好看到走廊邊的牆上掛著一口大鍾，時針已經指向了下午3點，“哎呀，我睡了這麽久啊。”
“你在車上撞到車窗玻璃就暈過去了，睡了大概兩個小時吧。”顧言汐說。
我渾身酸痛，司機開車可真夠猛的，下次打死我也不坐他的車了。
“你呢，你沒事吧？”我看了顧言汐一眼，“你身體那麽差，車晃得厲害，你竟然沒有暈？”
“我暈了，誰把你從車上扛下來？”他促狹地笑了一聲，“我雖然身體不太好，不過還沒那麽脆弱。”
好吧，我似乎被一個生病的人嘲笑了。
到了餐廳，管家和侍女已經將午飯準備好了，是兩份西餐，牛排的香味隔得老遠就能聞到。
“哎，今天這份牛排可不算，你還欠我一份牛排。”我瞪了顧言汐一眼。
“你還敢讓我請你嗎？”顧言汐似笑非笑地說。
我立即打了個哆嗦。對哦，今天就是因為他要請我吃牛排，我才莫名其妙地被襲擊。
“算了，先欠著吧。”我揮揮手，胃裏空空的，當務之急是吃飯。
吃過午飯，我坐在沙發上不想動。顧言汐讓管家拿了醫藥箱來，我都說了不用管額頭上的傷了，他還是執意要幫我處理。
我吃飽喝足了不想動，也懶得和他爭辯，就任由他幫我處理了一下額頭上的擦傷。真是的，有錢人就喜歡小題大做，這麽點擦傷，過兩天自然就好利索了。
才處理完，小辰就來了。我本來打算晚點等小辰放學了，再讓他來帶我回家的，現在他提前來了，我自然可以早點回家了。
“我先回去了，明天見。”我回頭衝顧言汐揮了揮手。
小辰擰開門把手，走到門口的瞬間，外麵的狂風迎麵撲來，我耳邊的頭發被吹了起來。就在這時，小辰忽然環住了我的脖子，門在背後緩緩關上。
“怎麽了？”我回頭看了小辰一眼，在回頭的瞬間，我猛地一愣，有種這一幕似曾相識的感覺浮上心頭。
嗯，是我想多了吧。
“沒什麽，走吧。”他替我整理了一下亂七八糟的頭發。
回到家之後，我泡了個澡就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我是被小辰從被窩裏拉出來的，吃過早飯到了學校。洛淩盯著我額頭上的創可貼看了半天，說：“你昨天幹什麽去了啊，你是和人打架了還是摔跤了？這傷是什麽情況？”
“別提了，撞在車窗上，擦傷了。”我打了個哈哈糊弄了過去。我可不想讓人知道我和顧言汐之間的事情，雖然我們之間也沒什麽事，但是萬一那些對顧言汐有意思的女生知道了，誤會我怎麽辦？
就像我和小辰一開始來這裏念書，大家不知道我和小辰關係的時候，看到我和小辰每天一起來學校一起離開，關係那麽親密，那些女生差點將我扒皮抽筋。
有這個前車之鑒，我絕對不會再讓自己被女生們當成公敵。
我到了沒多久，顧言汐就來了，他來之後，全班女生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
下課的時候，我去上廁所，還沒進去，就聽到裏麵傳來一陣喧鬧聲。
“你怎麽搞的？水都灑在我身上了，你今天不把我的衣服弄幹就別想出去！”一個刁蠻的女聲傳入我的耳中。
廁所外麵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我擠進人群走了過去，隻見一個穿著校服的女生低著頭，長長的劉海兒擋住她的眼睛，整個人看上去怯怯的，肩膀一起一伏，她似乎在小聲地哭。
站在她麵前的是三個女生，其中一個袖子擼到手肘處，正指著那個女生罵得口沫橫飛。
邊上這麽多人就這麽看著，也沒人想著上去幫幫那個女生。
罵人的女生一直在說衣服被弄濕了，可是我盯著看了半天也沒發現她的衣服哪裏濕了，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一股無名火噌地湧了上來，我這人最看不慣別人受欺負。
“喂。”我看了一會兒，那幾個女生越來越過分，我實在忍不住了，便大聲喝道，“你們幾個人欺負一個人，還有理了？”
“喲，關你什麽事啊？”那個袖子擼到手肘處的女生尖銳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我的身上，邁步朝我走來，“嗬嗬，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夏雪瑤嗎？我早就看你不爽了。”
“怎樣！”我才不怕她呢。
“怎麽，想打架啊。”她的聲音有些尖銳，讓人聽了非常不舒服，“這裏不行，地方太小了，有本事咱們去樓頂！”
“去就去，誰怕誰！”說著，我一把拉過那個被欺負得一直哭的女生，“要是我贏了，你們不許再欺負她，聽到沒有！”
一直低著頭的女生飛快地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我頓時愣了一下，她藏在厚厚劉海兒後的竟然是一雙非常好看的眼睛。而且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女生總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就像是我在什麽時候見過她似的。
02
十分鍾後，我開始為我的衝動後悔了。
當然我並不是後悔幫那個被欺負的女生，而是後悔答應了那個女生去樓頂打架。我以為是一對一來一場搏鬥，根本沒想到她會那麽無恥玩車輪戰！
“喂，你們這是不對的，知不知道！”我貓著腰在三個人的縫隙裏鑽了出去，“太無恥了，怎麽能三個對我一個！”
“所以說你太天真了啊，一直都活在別人的保護下吧，太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殘酷了。”那個擼袖子的女生轉過身，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我反手搭住她的肩膀，一手扣住她的手腕，直接一個過肩摔把她丟了出去。
“別太小看人哦。”我擦了擦臉上的汗，喘著粗氣說，“要知道就算是貓咪，也有鋒利的爪子！”
“是嗎？”聲音近在咫尺，有人貼著我的背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想回頭卻根本來不及，混亂之間也根本沒有看清是誰推的我，也沒有心思去考慮這個問題。
因為那陣推力，我猛地往前衝去，眼前近在咫尺的就是天台的邊緣！
我倒吸一口氣，驚叫一聲朝下墜去，求生意誌永遠能夠激發人的本能，倉促間，我飛快地伸手抓住了天台的邊緣，同學們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救我！”我咬著牙喊道，扒著天台的手因為用力而在發抖。
時間像是被拉長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天台邊掛了多久，也許才過了幾秒，也許過了幾分鍾，我的力氣快要耗盡了，手似乎再也沒有力氣了，心裏不由自主地浮上了一絲絕望的情緒。
然而就在這時，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耳邊響起更加激烈的驚叫聲。
我抬起頭朝上看，映入眼簾的是顧言汐那張蒼白的臉。
“抓住我的手！”他低喝一聲，伸出另一隻手抓住我的手臂。
我看到他蒼白的臉上很快浮起一層紅暈，呼吸有些急促，他那個樣子，像是隨時有可能撐不住。
“你也會被我拉下去的！”我心裏越發焦急，其他人都去哪裏了？小辰呢，他應該聽到了消息，為什麽還不來救我呢！
“別說話！”他的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抓著我的那隻手始終不曾鬆開一分一毫。他深吸一口氣，用力將我往上拉了一點。我眼疾手快地用另一隻手抓住了天台邊緣。我看到天台上站著很多人，但是他們像是被嚇傻了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而之前被欺負的那個女生站在原地不停地發抖，她低著頭，整張臉都藏在頭發的陰影裏，像是害怕極了。
“快來幫忙！”我對著那群發愣的人喊了一聲。
他們終於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很多人跑過來，伸出手想要抓住我的手。
“別碰她！”然而就在這時，顧言汐大喝一聲，同時騰出一隻手拍掉了其他想要觸碰我的手。
“喂！”我心急如焚。都這個時候了，他在幹嗎啊！
隻見他漆黑的眼眸深處藏著一絲我看不懂的情緒，他此時已經滿頭大汗，卻沒有鬆手，像是使出了全身力氣似的，用力將我拽了上來。
我和顧言汐都癱坐在了天台上。我大口大口喘著氣，心像是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一樣。這裏可是五樓，從天台上掉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小瑤！”人群外麵傳來一聲關切的叫喊聲，跟著我就看到小辰分開人群，飛快地朝我跑來，他嚇得一臉慘白，銳利的目光從那三個女生臉上掃過，那幾個本就嚇傻了的女生紛紛打了個哆嗦。
“我沒事啦。”我費力地擠出一個笑容安撫小辰。
小辰走到我身邊，蹲下身，用力將我抱住了。我感覺到他在戰栗，他顯然也嚇壞了。
“你看我這不是沒事了嗎？”我小聲安撫他。
他不說話，隻是這麽抱著我。好久好久，他終於平靜下來，鬆開我，將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確定我確實沒事，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他看向顧言汐，顧言汐已經站了起來，他的臉色也已經好一些了。
“謝謝你救了她。”小辰將聲音壓得很低，隻有我們三個人能聽見，“這本是我的責任，下次一定不會讓你代勞的。”
顧言汐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
我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這種笑容，一瞬間竟然愣住了。
“不客氣。”我聽見他用極輕極淡的聲音說。
我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麽，但總覺得氣氛有點奇怪。這時顧言汐已經轉過身，大步離開了天台。
小辰將我從地上拉起來，正要帶我走。
聽到消息趕過來的老師將我和那三個女生，還有那個被欺負的女生一起帶去了辦公室。
寫了一份檢討之後，老師終於讓我回教室。因為我的出發點是幫助同學，所以老師並沒有過多地責備我，那個推我的女生則被留下來談話了。
那個被欺負的女生從頭到尾都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她跟我一起走出辦公樓，好一會兒才低低地對我說了聲：“謝謝。”
“不用謝，幫助同學是應該的。”我說，“以後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可以進行反抗，如果一直沉默，會被欺負得更慘的。”
她的頭垂得更低了。看到她這個樣子，我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心裏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力感，今天我幫她，那麽改天呢，還會不會有人看不過去挺身而出幫她呢？
被欺負的人，如果不想著自救，是永遠無法擺脫被欺負的命運的。
“我是夏雪瑤。”我放緩聲音說，“要是需要幫助，就來二年級三班找我吧。”
她飛快地抬頭看了我一眼，自我介紹道：“我叫沈如芯。”
“沈如芯。”我下意識地念了一遍，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這個名字像是在哪裏聽過。在哪裏呢？我絞盡腦汁想了很久，卻什麽都沒想起來。
“我能和你做朋友嗎？”她漆黑的眼眸一動不動地盯著我。
她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女生，隻是因為一直低著頭，加上厚厚的劉海兒擋住了眼睛，看上去有些陰沉。
她的模樣給我一種熟悉感。
是在哪裏見過呢？
“你看著很眼熟。”我忍不住將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我是不是在什麽地方見過你啊？”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我。
這一瞬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好像看到她笑了一下，可是等我再仔細看的時候，她的表情明明沒有變化。
“可能是我弄錯了吧。”我擺了擺手說，“走吧，快上課了。”
“等一下！”她叫住了我，伸手抓住了我的袖子。
電光石火間，我的腦海裏閃過一個支離破碎的畫麵，稍縱即逝，我並沒有在意。
“嗯？”我不解地看著她，不知道她還有什麽事。
“這個，送給你。”她伸出手來，手心有一個非常別致的小香囊，一股淡淡的香氣從香囊裏傳來，聞著讓人有種很舒服的感覺。
“謝謝。”我接過香囊，隨手揣進了口袋裏。
03
回到教室的時候，顧言汐並不在座位上，並且整整一節課都沒看到他。我身後的座位原本是空的，現在再次空出來，我竟然有些不習慣，上課的時候，總是下意識地回頭看。
顧言汐怎麽樣了呢？他身體很不好，居然拚命地將我拉了上來，他現在一定感覺很累吧？
接下來的課我都聽得心不在焉，一直分心在想顧言汐到底怎麽樣了，那個家夥難道不知道一聲不吭地離開，會讓人擔心嗎？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我拉著小辰說：“我們去看看顧言汐吧，他身體那麽不好，應該不能劇烈運動，他今天拽我上來，花了很大力氣……”
“你很擔心他嗎？”小辰的腳步頓了頓，語氣有些低沉。
“對啊。”我理所當然地回答，“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我已經將他當成我的朋友了啊。擔心朋友，不是應該的嗎？況且他還幫助了我。”
“你忘記之前因為他，你的額頭受傷的事情了？”小辰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額頭，那裏的創可貼還沒有撕掉。
“那是意外啦。”我說。
“小瑤，顧言汐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不可能和你成為朋友的。以後，離他遠一點好嗎？”小辰說話的時候，眼神很認真，語氣很嚴肅。
“為什麽？”我不能理解他的話，“為什麽我和顧言汐不能成為朋友？”
“因為我不想再看到你受傷，不想再讓你陷入危險。”他微微提高聲音，眼神更加銳利了，“每次你有危險，都是在他身邊發生的，昨天是這樣，今天又是這樣。”
“昨天是個意外，今天顧言汐是來救我的啊。”我辯駁道，“並不是每次遇到危險都是在他身邊，再說，我這不是沒事了嗎？”
“可是我害怕！”他猛地抱住我，這是他今天第二次抱我，他很用力，像是害怕一鬆手，我就會消失一樣，“我不怕你遭遇危險，我害怕你有危險我卻不能去救你。”
我的心驀地一緊，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從小到大，每次不管闖出多大的禍，有小辰在就平安無事；無論遭遇什麽危險，有小辰在就很安全。
是什麽時候起，我將他的擔心當成理所當然？我忘了他也會害怕，也會自責。
“不會的，小辰。”我輕聲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不會有事的，這些都隻是意外而已，我保證我不會再多管閑事，也不會再讓自己遭遇危險了。”
“離顧言汐遠一點。”他低低地說，“答應我，小瑤，答應我離他遠一點。”
“可是……”我還想再說什麽，抬起頭卻看到了小辰擔憂的眼神，就把那些話全都咽了下去，點點頭說，“好吧，我答應你。”
他的目光裏立即帶了一絲笑意，他拎起我的書包，微笑著說：“走吧，我們回家。”
“嗯，回家！”我跟了上去，心裏卻浮起一絲微妙的情緒。
顧言汐的臉在腦海裏怎麽都揮之不去。在天台上，他緊緊抓著我的手不肯鬆開的一幕，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為什麽小辰會這麽不喜歡我和顧言汐成為朋友呢？明明顧言汐救了我，不是嗎？
回到家，做完作業，吃過晚飯，我泡了個澡就上了床，躺在**，輾轉反側就是睡不著。我心裏亂糟糟的，白天發生的事情翻來覆去地在腦海中浮現。
而心裏更多的是擔憂。小辰越不讓我接近顧言汐，我就越擔心顧言汐的狀況。
其實隻要讓我知道他沒事，我就會安心了吧。
如果他因為我，身體變得更糟糕，我一定會自責好久的。
就這麽翻來覆去一直睜著眼睛到天亮，第二天我頂著一雙大大的熊貓眼去了學校。
一進教室我就看向顧言汐的周圍，那裏仍然空著，今天顧言汐也沒來上課。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一個星期，若不是洛淩經常跟我提起顧言汐，我都要懷疑我們班從來不曾有過這麽一號人了。
他到底怎麽了？
我問洛淩，可她也不知道顧言汐為什麽不來上課。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心裏的不安和焦躁越來越強烈。
中午去食堂吃飯的時候，我看到沈如芯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孤零零地吃著飯。我想起那天她問我，能不能和我成為朋友，心裏一下子覺得有點難過。
我原本以為和一個人成為朋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事實並不是這樣的。一看到沈如芯，我就想起了那天在天台上發生的事情，然後就會想到顧言汐，想到顧言汐，心裏就越發煩躁不安。
我端著餐盤坐到沈如芯對麵。
她飛快地抬起頭看了一眼，見是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不是要和我成為朋友嗎？”我說，“那就當我的朋友吧。”
她的表情一下子明朗起來，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激動地問我：“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嗎？”
“可以啊。”我的手被她抓得有點疼，她太激動，以至於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握住我的手。
她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她說：“謝謝，我一直沒有朋友，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這麽可憐啊！我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個畫麵，那是中秋節的夜晚，皎潔的月光下，我和顧言汐坐在一起，並肩看月亮。
顧言汐應該也是個寂寞的人吧，不然他怎麽會在深夜獨自彈奏那麽憂傷的曲調呢？
“抱歉，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辦！”我站起來，對沈如芯說了一聲，轉身就朝外走。
端著餐盤的小辰正巧走過來，他抓住我的手臂，問我：“吃午飯呢，你急匆匆做什麽去？”
“我吃好了，我找洛淩有點事，你快去吃飯吧。”說完，我掙開小辰的手，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食堂。
剛剛我說謊了，我並不是去找洛淩，我隻是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做。
我欠顧言汐一句謝謝，可是小辰不希望我和他走得太近，所以我不得不撒謊，因為我不想傷害小辰，可我也不想繼續無視自己的心情。
我想去確定顧言汐是否安好無恙，我想當麵對他說聲謝謝。
而衝動的我忘記了自己是個大路癡，出了學校，跑了很久我才意識到，我似乎又一次迷路了……
04
這是哪裏啊？
看著眼前陌生的景色，我現在別提多後悔了。
要是沒有衝動地跑出來就好了，如果好好地和小辰溝通，讓他帶我去找顧言汐就好了。現在可好，周圍的風景十分陌生，我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了。
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我焦急不已。臉上忽然一涼，我伸手摸了一下，有什麽東西在指尖融化了。
我抬起頭看了一眼，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什麽時候變得烏雲密布，鉛色的天空讓人有種壓抑感，一種悲涼感從心底浮現。而陰沉的天空居然飄起了純白色的雪花。
才深秋，卻下雪了。恍惚之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什麽時候，我也曾看到過這樣的雪。
我盯著雪花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的時候，卻嚇了一大跳，不知道什麽時候，川流不息的人潮憑空消失了。
整個天地間隻有林立的商鋪，紅綠燈不停地閃爍，斑馬線白得刺眼，黑色的柏油路上什麽都沒有。
我倒吸一口氣，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人呢？
因為下雪，所以全都跑進建築物裏躲避了嗎？
我站在斑馬線上，猶豫著要不要進店鋪看一看，可是腳下卻仿佛生了根，我想抬腿往前走，卻怎麽也走不動。
而就在這時，一陣若有若無的香氣傳入鼻腔。這香味我聞到過，似乎沈如芯給我的那個香囊散發出來的就是這個味道。
剛想到沈如芯，我就看到不遠處走來一個人。
她穿著一件純白色的紗裙，裙擺很長，一直拖到地上，她有一頭長發，更有一張讓我看呆了的臉。
倒不是因為那張臉很美，而是因為那張臉和沈如芯的一模一樣！
“沈如芯？”我不確定地喊了一聲。她長著和沈如芯一樣的臉，可是除此之外，她和沈如芯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眼前的這個奇怪的長發女人給人很強勢的感覺，就像一把利劍般，而沈如芯則是一朵脆弱的小花。
“你不是沈如芯。”我喃喃地說了一聲，“你是誰？你要做什麽？”
“每次見，感覺都是初次見麵啊。”她一步一步走到我麵前，嘲諷似的衝我笑了笑，“嘖嘖，隻是每次見你，你都比前一次更笨一些。”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皺著眉，想往後退一步。她離我太近了，近得讓我有種壓迫感。
“芷梨，你真是太狡猾了。”她伸手按住我的心口，“以為藏起來，我就找不到你了嗎？”
我偏過頭，身體僵硬得像木頭，怎麽都動不了。
這個人很危險，她給我一種不可靠近的感覺。
“你找芷梨做什麽？”就在我快崩潰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還沒來得及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眼前一花，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從臉上掃過，那一瞬間我仿佛從噩夢中驚醒了一樣，原本不能動彈的身體一下子恢複了自由。
我連續往後倒退了好幾步，直到後背抵在了路邊的路燈杆上。
我下意識地伸手抓了一把，指尖傳來軟軟的感覺，我瞪大眼睛看著被我抓在手裏的東西。
那是一隻通體雪白很像小貓的動物，它有一雙銀白色的眼睛，我感覺自己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它。
“狐狸嗎？”我一鬆手，這小東西一下子就朝前跑去。
我的視線跟著它一路向前，它猛地向上躍起，落在了一個人的肩膀上，蓬鬆的大尾巴環住那個人的脖子，猛一看，就像是那人圍了一條狐狸毛的圍巾。
那是個穿著純白色禮服的男人，他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正看著我，眼眸深處有一絲淡淡的笑意。
這又是誰？
我都要抓狂了，感覺自己就是個無辜的路人，無端地被卷入了一場奇怪的風波。
“你怎麽在這裏？”原本逼近我的那個女人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因為你在這裏啊。”男人笑起來非常溫柔，嘴角的酒窩讓他看上去更加秀氣，“你在這裏，我怎麽能不在這裏呢，如芯。”
如芯？
我心裏一驚，這個女人真的叫如芯嗎？
不隻是長相一樣，連名字也一樣嗎？
“你別多管閑事！”她狠狠地警告道。
“你不找芷梨的麻煩，我就不多管閑事。”男人非常淡定地說。
“你！”如芯氣急了，她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看到她似乎掙紮了一下，然後很不甘心地說，“如果不是那天芷梨偷襲我，你一定不是我的對手。”
“是嗎？”那個男人笑著說，“要試試看嗎？”
“你最好一天二十四小時看著她，否則一旦出現空隙……”她說到這裏頓住了，並沒有繼續往下說。
我看到她一揮衣袖，卷起無數雪花。我下意識地捂住眼睛，再放下手的時候，發現那個踏著雪花而來的女人已經不見了。隻有那個白衣男人還站在原地，從頭到尾，他沒有走哪怕一小步。
“你是誰？”我忍不住問他，“是你救了我嗎？你們說的那個芷梨是什麽人？”
他終於動了，一步一步朝我走來，最後在離我一米遠的地方站定。
如此近距離地看他，我被他的美貌驚呆了，我從不知道一個男人可以好看到這個程度，他的模樣，給我一種他不是人類的感覺。
“嗨，我們又見麵了。”他衝我燦爛地笑了笑，“芷梨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記住你自己是誰。”
“我自己是誰？”我被他的話弄得一頭霧水，“我是夏雪瑤啊。”
“記住，你是夏雪瑤。”他輕輕點了點頭，像是對我的回答很滿意，“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迷惘。”
“可是……”眼前發生的這些事情，讓我完全摸不著頭腦，這要我如何不迷惘？
“那你是誰？”我壓下心中的疑問，換了個問題。
“我啊……”他燦爛地笑了起來，摘下戴在頭上的禮帽。
跟著，眼前白光一閃，原本站在我麵前的男人忽然不見了。
不，並不是不見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站在我麵前的一隻有著九條尾巴的白狐狸，剛剛那隻小狐狸不知道去哪裏了。
“我是青丘國來的大妖精哦。”狐狸的嘴邊似乎帶著笑意，它圍著我轉了一圈，柔軟蓬鬆的尾巴揚起來，看上去漂亮極了。
我蹲下身，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隻大狐狸，我是在白日做夢嗎？
我看到了什麽？我看到了一直狐狸在說話！
“青丘國的大妖精？”我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等等，《山海經》裏記載了這個，你是青丘國的九尾狐？”
“是的。”它點了點頭，白光一閃，他再次化作了優雅的白衣男人。
我親眼看著他變身，這由不得我不信。
“我……我看到九尾狐了！”我說話都不利索了，“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九尾狐啊！那剛剛那個叫如芯的，她是什麽?”
“她啊。”他低笑道，“她原本是雪國的妖精。”
雪國的妖精？我想起她雪白的衣服，怪不得她是踏雪而來的。
“那你們說的那個芷梨，她是什麽呢？”我追問道。
他愣了一下，看著我的目光似乎更加溫和了一些。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告訴了我：“芷梨，她本是青丘國的大妖精，後來去了雪國，成了雪國的大將軍。”
雪國的大將軍？
我的腦海裏驀地浮現出一個雕翎戎裝、英姿颯爽的女子的身影來。
05
“不說這些了，這些本和你沒什麽關係。”他想了想，又說，“你想去哪裏？我送你去。”
“我想去顧言汐家，哦，你不認識顧言汐。”我說，“要不你送我回家吧，我好像迷路了。”
“來。”他朝我伸出一隻手。
我怔怔地握住他的手。
雪還在下，周圍的商鋪屋頂都白了，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整個世界被雪遮蓋，仿佛變成了童話裏描寫的夢幻王國。
“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呢？”我看著他的側臉，輕聲問。
“你不需要知道。”他淺笑著說。
“怎麽會不需要呢，下次再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誰了呀。”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嗯，那就下次見麵再告訴你吧。”他說。
“好吧。”可能他不想讓我知道他是誰吧，我暗暗猜測著。
他拉著我一路往前走，他的手心很暖和，跟在他身邊，我的心情變得有點奇怪，很舒心，卻又隱隱有一種淡淡的憂傷。
跟著他走了一會兒，不多時便停在了一棟奢華的別墅前，我認出這是顧言汐的家。
“你怎麽知道顧言汐住在這裏？”我怔住了，“你認識他？”
他對我笑了，忽然湊近我耳邊輕聲說：“你一個人坐公交車，走了好久的路，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裏的。現在是下午兩點半。”
“咦？”我不解地看著他，低頭看了一下時間，“可是現在已經五點多了啊，剛剛在街上被那個叫如芯的耽擱了很久，你不記得了嗎？”
“不，是下午兩點半。”他的唇輕輕印在了我的額頭上。
眼前的世界猛地變成黑色，隻有他的聲音回響在我耳邊：“現在是下午兩點半，你一個人坐公交車，走了好久的路，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裏。因為中午很困，你在這裏睡了個午覺，醒來的時候，是下午三點。”
思緒漸漸模糊，我想保持清醒，可是最終敵不過洶湧的睡意。
我是被鬧鍾鈴聲吵醒的，我揉了揉依舊有些沉重的眼皮，從**下來，環顧一圈，一時間有些分不清眼前是什麽地方。
“夏小姐醒了嗎？”管家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少爺剛剛醒了。”
“哦，我馬上來。”我應了一聲，走進衛生間洗了把臉。
我這是睡糊塗了嗎？這裏是顧家的閣樓啊，我上次在這裏住過一晚上。
我擦了擦臉，開門走了出去，管家還在外麵等著，見我出來，便帶著我往前走去。我看了一眼走廊上的時鍾，指針顯示現在是下午三點。
糟糕！睡過頭了！我頓時有些懊惱，中午從學校跑出來，本來隻是來確認一下顧言汐沒事，順便跟他說聲謝謝就回學校的，可是來的時候，顧言汐在睡覺，管家告訴我他最近情況不太好，今天難得睡著了，我便沒有打擾他。
我在客廳等他醒來，等著等著自己犯了困，於是管家就將我領去閣樓，讓我睡午覺。
我記得我把手機鬧鍾設為兩點鍾，大概因為來的時候，走得太累以至於眼花，把時間設成了三點。
顧言汐半倚在**，他的臉色像紙一樣蒼白，不用問也看得出他的狀況很不好。
“顧言汐。”我喊了他一聲，輕輕走了進去，“抱歉啊，這麽久才來看你。”
他的語氣淡淡的：“我還以為你都不記得我了呢。”
“哪能呢。”我走過去，在他床邊放著的椅子上坐下，“那天謝謝你救我，我被嚇到了，連謝謝都沒跟你說。”
“不用謝，夏染辰不是已經跟我說過謝謝了嗎？”他靜靜地看著我。
“那是他說的謝謝，我要親口對你說聲謝謝。”我認真地對他說，“畢竟我是我，他是他，關係再好，他也不能代表我。你身體怎麽樣了，很糟糕嗎？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吧。”
“不是因為你。”他淡淡地說，“原本每年這個時候，我的病就會發作，拉你上來，隻是讓發作的時間提前了一點而已。”
“那還是因為我啊。”我不由得很內疚。
“別想太多，那種情況下，無論是誰都不會袖手旁觀吧。”他不以為意地說。
我看著他的臉，卻想起那時候別人要來拉我，他不讓人碰我，執意要自己將我拉上來的畫麵。我想問他為什麽，卻不知道從何問起。
和顧言汐隨便說了會兒話，我就起身告辭了。他需要休息，我不想過多打擾他。
回到家的時候，小辰還沒回來，現在還不到放學時間，我決定先洗個澡，然後等小辰回來做晚飯。我推開陽台的門去收衣服，卻看到我的襯衫被風吹得掉到了窗戶那邊。那個地方，隻有從小辰的房間才能過去。
我抱著衣服走回客廳，將衣服放在沙發上，推開小辰房間的門走了進去。我推開窗戶將那件衣服撿了起來，轉身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小辰放在床頭櫃上的東西。
我蹲下身撿起來，那是小辰的筆記本，我攤開來看了一眼。
裏麵寫著這麽幾行字——
九尾狐，上古神話中的瑞獸，生於青丘，能控製時空，隨意穿梭於現在和過去，能讓時間倒流，將發生過的事情抹去，能改變人類的記憶。
九尾狐？我不由得笑了起來，看不出來小辰還喜歡研究這些東西啊，我以為隻有小孩子才會相信神話故事呢。
我撿起掉在地上的一本神話書，那是一本很古老的書，竟然還是用線裝訂的，書裏夾著一張書簽，我翻開那一頁，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幅畫。
畫上是一隻通體雪白，唯有眼睛是紅色的，有著九條尾巴的狐狸，而一旁記載著關於九尾狐的資料。
小辰怎麽會看這種東西？他最近都在想些什麽啊？我合上那本書，歎了一口氣。
怎麽可能存在九尾狐呢，而且還能穿越時空，這完全是在胡說八道吧。要是真有九尾狐，真的有穿梭時空這種事情，為什麽我沒遇到過呢？
我將筆記本放回原處，拿著襯衫走出小辰的房間，反手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