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寂一開口就把眾人給整懵了。
胡傾明瞬間破功，有些難以置信，好在很快就調整了過來。
“大人，你是說，你要按照一百二十文一斤的價格來買？”
李寂點頭：“沒錯，就按這個價格來買。”
“先來五千兩的吧，大概是四萬一千六百多斤，湊個整按四萬兩千斤算，二百一十石，沒問題吧？”
四萬多斤糧食，算不得多大的生意，不過念在李寂現在好歹是欽差，湊個整倒也無所謂。
但，他居然真的就這麽買了？
居然不壓價？
江環同樣嚇了一跳，心裏已是焦急萬分。
胡家惹不起，但讓他們賣個好降價，說不定能談到一百文一斤，這李大人為何這麽著急呢？
這一來一去，虧的可不是小數目，而且區區二百石能頂什麽事？
哪怕隻熬稀粥，十天不到就得消耗完畢，後續肯定還要繼續買。
之後難道還以一百二十文的價格來買？那可就虧大發了。
他想開口提醒，但又不太敢，隻能站在原地，憋得臉色通紅。
“怎麽，這個價格，難道還不滿意？”見胡傾明不說話，李寂再度問道。
胡傾明深吸一口，臉上露出幾分笑意：“大人哪裏話，這有什麽不願意的。”
“那就如大人所說，四萬兩千斤，算大人五千兩，及時交付啊？”
李寂道：“你若有糧食，現在就可以交，不過錢得等兩天。”
胡傾明目光閃動，他離開臨水縣也就比李寂晚上半日，沒有在路上逗留，剛到不久。
臨水縣那邊的情況，他自然心知肚明，眼下又聽李寂說要晚兩天，立刻明白李寂這是想做什麽了。
京城那邊傳來的消息說，這次李寂過來賑災沒錢沒糧，想要拿出五千兩，肯定是要等把孫家的產業變賣。
而孫家的產業能賣到那麽多錢嗎？
答案是肯定的。
以往臨水縣孫家一家獨大，別人插不進去手，眼下孫家破滅，正是其他人插手的好時候。
臨水縣不算富，裏麵的油水，胡家雖然看不上，但有大把的人心動。
若是不急著賣錢，多等一會，賣個一萬兩銀子不成問題，這五千兩李寂是肯定付得起的。
既然如此，有錢幹嘛不賺？
想到這裏，胡傾明臉上的笑容便真摯了幾分，道：“當然可以，我相信大人的信譽。”
“四萬兩千石糧食，最遲今晚，便送到此處。”
李寂談妥了生意，同樣很高興的樣子，下意識起身伸出手來。
不過好在他很快反應過來，順勢抬起手撥弄了一下頭發，而後笑道：“胡管事，往後的生意可不止這一單，下次需要的糧食更多。”
“你這裏，供得起吧？”
胡傾明道：“大人放心，隻要有錢，要多少糧食，胡氏糧行都供得起。”
兩人相視一笑，而後當場取來紙筆立下契約，這才分開。
當他們離開之後，李寂臉上的笑容便迅速冷了下來。
“小唯姑娘，金吾衛過來了沒有？”
袁小唯低聲道：“過來了，隻不過現在城中情況特殊，沒法隱藏進來，都藏在城外。”
畢竟現在城裏幾乎看不到人，留下來的大多閉門不出，這種情況下，金吾衛們就算是進來了，也無法扮做百姓，融入其中。
李寂道：“到了就好，找幾個高手盯緊胡氏糧行，今夜我要知道他們的倉庫在哪兒，有多少守衛。”
袁小唯驚呼一聲，而後壓低聲音，急促問道：“你難道想搶？”
李寂白了她一眼：“不然呢？你難道打算真的一直用錢買？你有這麽多錢？”
“不行！我們離開之時陛下就交代過，不可做得太出格……”
“有辦法的時候，自然不能做得太出格，但風和縣已是死局，若不行非常之法，你就等著看屍橫遍野吧！”
李寂一拍桌子怒道，難得他氣場全開，一時竟把袁小唯都給鎮住當場。
不過數秒之後他便控製住了情緒，道：“你放心，我不是都叫你去請示陛下了麽？隻等陛下回信。”
“陛下若同意，我能在半月之內，解除風和縣之危，若不同意，隻能怪我能力有限，請陛下另請高明吧。”
風和縣的局勢真的已經惡劣到了一種程度，若今天這樁生意沒談成，今天都沒飯吃，你還指望什麽？
時間啊，沒時間了，那些災民已經餓了好幾天了，再不給吃的，不是餓死就是民變。
若是官府倉庫還有糧，能撐得住半月，李寂或許都還能有辦法慢慢來。
但如今別說半月，三天都等不了。
打雞血又不能填飽肚子，如果自己用來勾起百姓希望的承諾，無法快速兌現，那往後他再怎麽演講，其效果便會呈直線下跌。
跌到底的時候，就是民變的時候了。
“我有八成把握，各地鄉紳的糧食是被胡家借走的。”李寂突然說道。
袁小唯皺緊了眉頭，她又何嚐沒有這種預感，隻是。
“你沒證據。”
李寂冷笑道：“證個屁的據！等你找到證據，人早他媽死光了！你別忘了重災區不止一個風和縣！”
“先抓人再做假證都不會，還當內衛？規矩都是那些大臣定的，你想在規矩之內跟他們玩，做夢去吧！”
“難怪梅花內衛成立至今，一個拿得出手的成績都沒有。”
袁小唯已是臉色發白，此刻心裏倒是震驚大於憤怒。
不過細想之下，自己又何必震驚呢？當初在金鑾殿上，李寂對三個問題的回答，就足可證明他不是什麽善茬。
她隻是有些接受不了，道：“可是這樣，也太……”
李寂道：“太什麽？太卑鄙？你了不起，你清高，清高能填飽淮遠府上萬災民的肚子？”
說到此處，李寂猛然湊近，眼中的凶光幾乎讓人不寒而栗。
“為達目的，不折手段，所謂道德、律法，通通都是狗屁。”
“哪怕這次真的是冤枉了胡家，隻要我能拿到足夠的糧食，屆時也有上萬百姓為我請命，你信不信？”
“若你是陛下，一邊是寧你頭疼不已，苦於沒有借口揮刀的世家，一邊是不講規矩動用非常手段，但救了上萬災民的布衣凶臣，你怎麽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