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寂和袁小唯繼續往衙門走去,路上,李寂問道:“這個劉琛,是什麽來路?”
袁小唯回憶了一番,道:“劉琛,出身寒門,平安十三年進士,大興一年被陛下提拔,做了知府。”
“原本是打算放他來淮遠府磨礪一番,而後拜入朝堂,成為陛下的左膀右臂,但……”
李寂接上話:“但這人雖有才幹,但不堪大用,對吧?”
袁小唯略顯驚奇的看著他:“你怎知道?”
“陛下給此人的評價便是,略有本事,但難當大任,原本明年就打算調他回京的,但沒想到如今卻出了這檔子事。”
李寂回想起從過來到現在,劉琛麵對種種事情的反應,道:“當然是看出來的,這家夥沒什麽政治嗅覺,膽子也不大。”
“這樣的人,當個知府都算是難為他了,當個縣令倒是比較合適。”
頓了頓,他又陷入了沉思當中:“陛下的人……這件事情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入衙門內,縣令江環見狀連忙迎了上來。
“李大人,令妹之前找來過,說要個落腳的地方,已經先安置在了城中客棧。大人,下官這就帶您過去?”
李寂搖頭:“不急,劉琛以往辦公在哪兒?”
“就在後麵,大人隨我來。”
江環忙把兩人領到後堂,這縣衙本來就是縣令的居所,前麵是審案的,後麵就是辦公和居住的地方。
一些窮苦之地的縣衙,也會用來招待外來的縣令,不過風和縣以往顯然沒有窮困到這個地步,所以江環安排的落腳點在城內客棧。
來到後堂,一個單獨的房間內,裏麵擺放著一個書案,書案邊上是一個木箱,進門有一張小桌子,除此之外就沒別的了。
書案上還放著不少紙張,李寂坐過去大概看了一下,其實就是這段時間風和縣的各種情況。
跑了多少,留了多少,又病了多少,每天焚燒多少屍體等等,這些數據沒什麽大用,不過通過這些數據,倒是能讓李寂更快了解清楚。
看了一會,他突然問道:“江環,你當這個縣令,幾年了?”
江環老實回道:“回大人,不多不少,正好十年。”
“十年?那往年可有發生過這樣的大水?”
一聽到這個,江環就一副捶胸頓足的樣子:“哎喲大人,這可真得好好說道說道了。”
“下官剛來第一年也發過大水,但當時情況尚且可控,遠沒有這麽厲害。”
“後麵青州那邊的堤壩不是修建好了?往後幾年不說是風調雨順,但起碼再沒發過大水。”
“誰能想到,這才短短十年不到,那堤壩居然就潰了,你看看,這害死了多少人?”
李寂抬起頭來,問道:“那這麽說,你認為是修建堤壩的時候偷工減料了?”
江環並不避諱,肯定道:“當然!若不是偷工減料,怎會這麽快就潰了?”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氣得臉色漲紅,不過想想也能理解。
畢竟好些年沒出過事,今年突然來了個大的,他身為縣令,可是第一責任人,能不氣嗎?
李寂偏頭看向袁小唯,低聲問道;“當年負責驗收的是誰?”
“當然是工部的人,不過具體是誰,這得回京查一下了。怎麽,你也覺得是因為堤壩不過關?”
李寂道:“不管是不是,好歹是個方向,查一查也沒壞處。”
不過李寂覺得這個可能不大,別的地方能貪,但敢在這種工程上貪汙的官員,真的不多。
就比如現在這樣,新建的堤壩短短幾年就決堤,事情一發,當年參與的所有官員都要受到懲罰。
堤壩潰了便是罪,不管你貪沒貪。
“可惜眼下抽不開身,不然真想親自去現場看看。”
袁小唯猶豫了一下,湊上去低聲道:“我可以調動梅花內衛去查。”
李寂思索片刻,卻是沒有回應,而是轉而看向江環:“江環,本地鄉紳你應該很熟了,最富的是誰?”
江環一臉懵逼,不知問這個問題幹什麽,可袁小唯瞬間就懂了,臉色一變。
“最富的鄉紳,已經帶著全家老小搬走了,估計要等到這邊事情平息才會回來。”
“大人有所不知,之前災民聚集,差點衝入城中打砸搶燒,嚇壞了不少人,能跑的已經跑了大半。”
李寂又問:“人跑了,糧呢?”
“什麽糧?”
“還能是什麽糧,這些年各地鄉紳都在明裏暗裏購買土地,但凡能稱得上鄉紳的,誰家裏沒個幾百上千畝地,一年上萬斤糧食,吃得完?”
江環回憶了一番,道:“這個,下官確實不知,不過他們離去之前,下官曾問過,都說是借出去了,家中實在沒有餘糧。”
李寂猛然站起身來:“借出去?誰借的?”
江環嚇了一跳,磕磕絆絆道:“大人,此乃他們私事,下官,不好過問啊。”
特碼的,風和縣的也借出去了?
這次洪澇絕對不簡單,這陰謀味衝得都快糊眼睛了。
“罷了,你先下去。”
“哦對了,你幫我約一下胡氏糧行的掌櫃,明日就在我落腳的客棧見麵。”
江環應下,匆匆離去。
而後,李寂才招手叫來袁小唯:“這下就真的要梅花內衛去查不可了,另外你們想辦法再從工部調幾個專精堤壩的人一起去。”
“我現在懷疑,青州的堤壩根本就是人為損壞。”
袁小唯被這話驚得不輕,數秒後才回過神來,點頭應下。
不過她仍顯得疑慮重重,道:“可是你沒有證據。”
“證據,誰說沒有?”李寂冷笑一聲,“臨水縣鄉紳孫興文死了,風和縣的鄉紳可還沒死,抓到他們,問出是誰借的。”
頓了頓,他咬著牙道:“這件事情,最好也交給梅花內衛來辦,切忌不能讓背後之人察覺。”
“否則,這些人怕也難逃一死。”
袁小唯麵上露出為難之色,道:“一次調集太多的梅花內衛,我可做不了主,需得請示陛下。”
“無妨,該走什麽流程走就是了。”李寂沒有再多說,繼續翻看桌上的資料。
等把這些資料都看完之後,他這才動身,前往落腳的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