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回家
樓一曾經在腦子裏模擬了無數遍怎麽把莫輕寒介紹給她那對傳統的父母，事實上樓一隱約明白她喜歡的是女生的時候就跟樓媽媽討論過這個問題，年齡增長之後母女倆聊天的機會就少了很多，因為上學上班各種原因，偶爾兩個人會一起洗澡，這個時候是樓一最有傾訴欲的，司櫻的事，樓一多少給樓媽媽提過，隻不過沒說那麽仔細，樓媽媽沒想那麽多，隻是罵樓一沒良心，對個網友比對她那個媽還要好。樓一也開玩笑說萬一她喜歡女人怎麽辦？甚至揚言要找個漂亮的媳婦，樓媽媽白了樓一好幾眼，顯然沒把樓一的話放在心上，她是有多自信樓一一定會喜歡男人。至於樓一那位有才的爸爸，直接瞪圓了眼睛，“我閨女要是敢找女人，我一定拿菜刀把那個女人剁出去！”
樓一買了三十號的車票，兩張，另一張是為莫輕寒準備的，要帶她回家的事卻一直拖著沒有說，浮世會在國慶的時候組織員工出去旅遊，半公費半自費，內部已經開始投票想去的地方，莫輕寒作為領導，怎麽說也應該陪著去，樓一糾結得想把頭發給扯掉。莫輕寒提著吹風機坐到樓一身邊，插上插頭給她吹頭發，“小一，國慶想去哪裏玩？”
“我……”
樓一在莫輕寒之前洗澡，頭發已經幹了不少，隻不過莫輕寒剛吹完頭發看到樓一的頭發亂糟糟的，順道給她處理了，吹完了親親她的耳朵，“我們躲開大部隊自己去玩吧，就去Y市好不好？”
“你……”驚喜來得太突然了，樓一一時不能接受，又小心翼翼地問：“真的？”
“當然是真的，連導遊都可以免了，你就是現成的，嗯？”莫輕寒轉身去放吹風機，卻被樓一攔腰抱住，溫暖柔軟的身體靠在她背上，樓一的竊喜無論如何都藏不住，“謝謝你。”
莫輕寒不動聲色地讓她抱著，喃喃道：“我們是買票過去還是我開車過去？”
“不用，車票我買好了！”樓一急得恨不得立刻把票舉出來炫耀一下，回神才發覺被算計了，人又蔫了，惴惴地問：“你會不會不高興我擅自作決定？”
“怎麽會？”莫輕寒還是起身去放吹風機，樓一後腳跟著下來，還是像無尾熊一樣纏在她背上，兩個人像連體嬰一樣，從房間走到客廳，從客廳走到衛生間，又從衛生間回到客廳。莫輕寒其實早就發現車票了，樓一的衣服總愛亂丟在沙發上，莫輕寒從來不會做家務的人開始學著洗衣服，做飯那麽油膩的事她不想學，可總要學著怎麽給樓一洗貼身的衣物，在她的外套裏發現了兩張回Y市的車票，莫輕寒就明白了她的小心思。總有那麽些你不知道的事，屬於莫輕寒的，樓一可能永遠不會發現的事。
樓一帶著莫輕寒回Y市的前一天，楚揚離開了Y市回了她自己的家，矛盾不會因為逃避就消失，它隻會無限撕開本來細小的裂縫，把猜疑，憎恨，不安等各種情愫灌進去，直到那越來越大的裂痕承受不住，碎裂斷開。
在楚揚離開之前，寧致夏若無其事地與她親近，楚揚也假裝著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兩個人都是天生的絕好的演員，扮演好屬於自己的角色，等楚揚不聲不響地走了，連離開的日期都沒有告訴寧致夏，寧致夏那天有一天的課，晚上回到那間小屋子，沒有想象中食物的香味，衣櫥都空了，要不是廚房的兩雙筷子，衛生間的兩柄牙刷頭靠著頭擺在漱口杯裏，寧致夏真以為她做了一場夢，在聊齋的世界，那隻千年狐狸精來過了又走了，空氣裏充斥著楚揚喜愛用的那款麵霜的味道，寧致夏不愛用那些，但是久了身上沾染的都是楚揚的氣味。房子不能住了，寧致夏不能直麵那種從內心深處開始腐蝕的孤獨，她離開，像八百米倒計時一樣玩命地奔跑在大街上，她給楚揚打電話，一直是關機。晚上在宿舍擠了一晚，她很久沒有住在宿舍，床上落了一層灰，室友看見寧致夏像見著鬼了，所有人都以為她回家住了，這次回來是跟家裏人吵架，寧致夏也懶得解釋，宿舍住著不舒服，第二天，寧致夏真的卷鋪蓋回家了，寧媽受寵若驚，買了一堆菜回來給她做飯犒勞。
寧致夏提出要幫忙，母女倆擠在廚房裏，寧媽說把鹽遞給我，結果接到的是糖罐，兩隻容器雖然長得像，但是鹽罐上有個缺口，是寧致夏前兩年摔壞的，寧媽有些擔心，把寧致夏趕回房間休息，等吃飯的時候寧致夏一個勁夾平時不愛吃的菜時，寧媽終於急了，“女兒啊，你是不是失戀了？”寧媽琢磨著也是，前段時間每次見到寧致夏都紅光滿麵的，臉上寫滿了春天的味道，為了顧及寧致夏的麵子也就沒問，突然就這樣失魂落魄了，肯定是發生什麽事了。
“媽，你說我要是一輩子不結婚，你跟爸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怎麽可能不介意！寧媽良好的修養險些破功，還是咽了回去，現在正值女兒失戀，要好好引導，要是因為這樣仇視男人，那不是糟糕了，好說歹說了一陣，意思很明顯，你隻是遇人不淑，沒碰到個好男人，我跟你爸會給你介紹好男人的。
寧致夏一甩筷子，沮喪得不行，默默回了房間，她不是沒碰到個好男人，她是碰到個好女人，可惜那個好女人的心不在她身上。傍晚接到樓一的電話，知道樓一已經到了Y市的南站，當然還帶著媳婦，寧致夏酸得不行，沒說兩句就掛了電話。
樓家人沒有派人來接，樓一家沒有買車，不是沒有那個錢而是覺得沒那個必要，索性等樓一畢業了買一輛送給樓一開，樓一對這個很無所謂，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就拉著莫輕寒上了出租車，她好久沒有回家了，一路經過了樓一的高中，初中，小學，樓一一個一個指給莫輕寒看，把她的手扣得很緊，就怕一鬆手人就丟了。
樓一家的小區有些年頭了，在小高層泛濫的年代，這種六層樓的小樓房快絕種了，房子從外形看也不算舊，小區的壞境還不錯，樓一的家剛好在六樓，站在自家的防盜門門口，樓一有了近鄉情怯的感覺，那扇門上的對聯還是過年的時候她親手貼上去的，她放下行李箱，抱住莫輕寒的脖子，“老婆，我緊張。”
“回自己的家有什麽好緊張的，該緊張的是我才對，第一次見你的親人。”
樓一踮起腳，吻在了莫輕寒的額頭上，“不要緊張，我的父母人很好，隻不過我們的關係……”
“這是人之常情，而且欲速則不達，開門吧。”
樓一從口袋裏摸出鑰匙，戳進了鎖眼裏，輕輕一轉，門就開了，一室通明，入眼的就是餐廳，桌上擺著七八道菜，樓媽媽從廚房跑出來，一句很自然的“你回來了”，看到莫輕寒之後，笑意更濃了點，“這就是我家一的朋友吧？第一次來，趕緊進來。”
“阿姨好。”莫輕寒微微躬身，然後被樓一攔腰摟著帶進了家門，樓媽媽說：“你們先坐，我去廚房幫你爸。”
“哦。”樓一等樓媽媽走遠了關上廚房的門，才蹲下來換鞋，然後找出一雙拖鞋替莫輕寒換上。
“我自己來，萬一阿姨出來看到了就不好了。”
“我要盡地主之誼嘛。”樓一蹲在地上，仰頭對莫輕寒傻笑，吐吐舌頭就更像隻哈巴狗了，露出兩顆潔白的大門牙。
樓一家差不多一百平米，兩室一廳一廚一衛，餐廳是從客廳隔出來的，樓一的房間靠餐廳，打開房門把人讓進去，開了大燈，暖黃色的燈光照亮了房間，“這就是我房間，我不住家裏的時候還挺整潔的。”
樓一的房間在這個時候確實很整潔，隻是牆上貼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動漫海報很有違和感，角落裏靠放著很大的書架，上麵盡是中外名著，字典，百科全書，莫輕寒輕笑，“看不出你挺愛學習。”
“什麽啊，那些都是我爸媽給我買的，我又不愛看，我的閑雜書都在床後麵的小櫃子裏。”莫輕寒一眼就注意到這張雙人床，占了房間很大的地方，剛換的床單，藍綠為主的格子床單，看起來很舒服，樓一關上門，不敢鎖，抱著莫輕寒把她壓在木門上吻，“聽說每個女人都喜歡被人按在牆上強吻，你喜歡嗎？”
莫輕寒的手還是有點涼，摸上樓一的臉，大拇指按壓在樓一的耳朵上打著轉，“是小一的話就喜歡。”樓一一高興又要吻，被莫輕寒躲開了，“你收斂一點，被叔叔阿姨看出什麽糟糕的可是你。”
樓一真的聽話地住了口，轉而去舔她的耳垂，“喜歡我的床吧？很大的，我很小就自己一個人睡了，搬家之後我最大的要求就是要一張大床，可以打滾的那種。”於是真的有了這麽大一張床擺在房間裏，“晚上我們可以一起睡。”樓一說完自己的耳根先紅了。
兩個人膩歪著，外麵已經敲門說開飯了，餐桌靠牆擺，樓一和莫輕寒坐一麵，樓家爸媽麵對麵坐兩邊，長餐桌上都是菜，大多還是葷菜，莫輕寒知道樓一愛吃肉，居然愛到這個程度。樓爸整個人看起來很爽朗，健談是他留給莫輕寒的最大印象，雖然樓一知道她這個爸爸愛胡侃，不過他們說得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