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新的好朋友葉大人聊完之後,狐塵終於心滿意足的回到宮中,當然是飛身進入的中宮內,就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雖然後來嚇壞了進宮打掃的宮女們,但是以狐塵這樣豪爽的個性她也不在意,很普通的和宮女們解釋了一番。
她的性格和以往一樣沒有變化,有一出是一出的,和宮女們解釋了之後也就沒事了,而且民眾還不知道皇後娘娘出事了呢!可這一場景可著實把皇帝陛下嚇得不輕——你問為什麽?當然是因為狐塵的詐屍啦!你說說,本來好好的陛下已經打算好了走深情人設,結果呢,死人複活,這戲還怎麽演,當然要撂下擔子開拔。但是,這隻是那一瞬間陛下潛意識裏的想法,愛情這種東西,保質期最長三年,尤其是一個沒有責任心的男人來說,他根本不懂什麽才是真正的愛,於是他這個反應便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不過同樣的這個人不承認自己的任何一個缺點,他隻是慌了一下,就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繼續販賣他的人設了。
“狐塵,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居然受了那麽多委屈。”他匆匆忙忙的走下樓梯,“我一直以為那個女人應該也會對你好的,沒想到……”說著眼睛也紅了,感覺好像真的對此事完全被蒙蔽了一樣,全然不記得自己之前曾經因為麗夫人的溫柔小意覺得有多麽滿意了。
“你先出去吧,我也有些累了。”其實狐塵也沒怎麽怪他,但是,這幅樣子,又讓人覺得有些怪異了,因為就自己所知到的,這個男人曾經還想要殺了自己呢……雖然心裏知道,該怪的人應該是那個陰險的現在在冷宮的女人,可是心裏到底是有一個坎過不去了,對待他也冷淡下來——雖然以前也不親近,但到底態度軟化了一些。
宇文撅也感覺到了這個女人態度微妙的變化,知道是這個地方讓狐塵心裏受傷了,但是吧,與此同時一個“她和司徒在一起待了這麽長時間,真的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嗎?”的念頭也一直亙在心頭不上不下,很早以前,他在心裏埋下的那一顆懷疑的種子,在經曆了這樣的事情之後,越發的快速成長了,於是在心裏瘋狂的埋冤自己的夫人,雖然麗夫人的確做錯了,但是他自己在這一場鬧劇中更是毋庸置疑的幫凶。再這樣複雜的心理之下,他已經全然不顧及自己的形象了,直罵麗夫人是一個拖累之類的。
而目睹了這一切的狐塵則更加看不起這個男人,明明自己有錯,卻還是推卸責任,她本來是想斡旋一二,但轉念一想,覺得這左右不過是逢場作戲,又何須如此在意呢?她這樣想著,便對此不再做出評價,下定決心維持著那種契約的關係。“我真的累了,要歇息了。陛下如果沒有事做,不如去看看奏章,和別的大臣談談國事?”這軟硬不吃的態度簡直要把宇文氣的牙癢,從來也沒有見過這麽難啃的骨頭,他覺得司徒與狐塵之間絕對有事兒,但是陛下同時有在心裏想,未必是因為司徒啊,若是她這些日子裏,在外邊飽受委屈,也難免會有些怨懟自己,要是司徒一直和他共患難,換成自己也是要對司徒好一些的。但是,那樣的話,“不是更容易與他暗生情愫嗎?”腦海中始終有個嫉妒的聲音告訴他自己。“不對不對,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哄好狐塵。”
心裏邊想著對策,就與狐塵道別了。
“那麽,將這罪魁禍首殺死不就萬事大吉?”他自言自語,也不知道心裏想的什麽鬼主意。狐塵看看離去的背影,搖搖頭,心裏是明白的,這個男人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自己也不再煩心了,這些天太累,到了**倒頭就睡過去了。
就在狐塵以為一切順利,不用多說的時候,陛下卻幹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冷宮,內室,幾個小宮女端著白綾和鳩酒等物,依次站在麗夫人麵前,她此時恰巧又是正清醒的。幾位宮女,均是冷漠著看著的,她們有的是別的地方的大宮女,有的與麗夫人本來就有仇,對這樣一個女人生不起一絲一毫的同情。
“奉陛下之名,麗夫人受封之後,荒唐無度,待人殘忍,更加害當今皇後娘娘,罪無可恕,陛下心中甚為失望,特賜一死。”
“死?賜死?”女人聽完之後卻不驚訝,反而瘋狂地笑了:“哈哈哈,他說我什麽?‘荒唐無度’‘罪無可恕’?”女人簡直要笑出眼淚來:
“這還不是因為這個男人?當初是他在花燈展上拉著我的手,對我海誓山盟,指著天發毒誓說‘山無棱天地合’之類的句子,然後呢?我來了,成了他的妾,不出兩個月,他在外麵養了一個女人據說還是當時的花魁,我說了什麽嗎?沒有,我以為他玩一玩也就過去了,是個男人總要回家的,過了一年,他膩了我,說不上來我的名字的時候,我就知道,什麽玩一玩,我每一次的讓步,都是他拋棄我的理由,我不再這樣優柔懦弱,更不會依附於母族,一心隻想要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而已,我又有何過錯?不過是愛慘了而已吧。”
她抬起眼睛,看向端著鳩酒的小宮女,那個宮女長得可愛嬌俏,看著她,像是看著多年以前的自己,“你如果是喜歡一個男人,千萬不能放開了他的手,或是有一個男人喜歡你,你也得分清楚了他是虛情還是假意,那些甜言蜜語,究竟是說給你的,還是說給了他所有一時喜歡的人?你若是不愛,就一定別一時心軟,因為感情這種事,咱們永遠都是被動的,誰的情深,誰就是一個輸字。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了,雖然我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但是迄今為止,我從未後悔過。”
隨即,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拿起那青花瓷的瓷瓶子,一飲而淨:“我選擇這個——鳩酒是嗎?真是難喝啊,不如當年我在花燈展上他送過來的那杯桃花酒香甜可口,也不像是我嫁給他的時候那杯女兒紅醇香,這杯酒有些澀嘴了,但是這隻要是陛下送過來的,我就得受著,不是嗎?”女人越說越多,但是毒發作的也快,女人的腹部開始疼痛了,嘴角漸漸有黑紅色的鮮血留下來,但是女人對此絲毫不介意,用袖子擦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沒有擦幹淨,反而讓臉更為恐怖,她頓了一下,卻唱起了一首曲子,那是軟糯的刻意訓練過的吳地口音,這些年來隻有唱曲兒一事她從未荒廢過,因而音色聽起來悅耳有一種少女懷春的憂愁。“風回小院庭蕪綠,柳眼春相續。憑闌半日獨無言,依舊竹聲新月似當年。
笙歌未散尊前在,池麵冰初解。燭明香暗畫堂深,滿鬢青霜殘雪思難任。
池麵冰解,心上人不見。”
“你可知道這曲子叫什麽?這可是我當年唱給陛下聽的曲子,可惜那時年少輕狂,不知這曲名有何意義……”卻沒要人回答的意思,“它叫做虞美人。”她不管別人的反應,自顧自的說起故事來“以前有一個有美人名虞,她……她愛上了一個霸王,那年美人一曲名動京師,那年花開正好,燈籠亮堂,霸王問她要不要隨他一起征戰沙場,美人……那美人啊……從此義無反顧的跟著那霸王,到了最後,烏江訣別,美人說……她說:我心悅你啊,陛下。”這一聲宛如嘶吼一般的話說完,麗夫人倒地不起,儼然是死透了。
直至最後,圍著她的那些宮女都不知道,這位夫人究竟是在說那位曆史上的虞姬霸王還是她自己和現在的這位陛下。
說起來,這麗夫人方年也是名動京都的美人,也是一曲得名,也有著無比動人的身段,當初有人說這位麗夫人不愧名字中帶著麗字,說她是“漂亮狀貌甚麗
”,而後來,這個女人嫁給了當時被稱為“虎膽雄心”的宇文撅將軍,就漸漸的失去了往日這種豔名了,後來的人都以為麗夫人的麗不是明麗動人的麗反而認為是狠厲的厲了。
死掉的麗夫人,眼前閃過了自己人生的走馬燈,在她的一生中,沒有多少人愛著她,待她好,陛下曾經是她的救贖,最後卻把她推向了更深的深淵,因此也就讓她學了如何發狠,如何討好處,漸漸的養成了這種貪婪的性格,甚至還召喚出了那個遠古的名為貪婪的靈魂,可是,在這個故事的最開始誰也都是幹幹淨淨的。
在整個走馬燈過完之後,麗夫人終於是鬆掉了最後的一口氣,“終於過完了,這種惡心的人生。”她這樣想著,卻驚恐的發現自己眼前閃過的畫麵突然從中間裂開了,露出了後麵一雙可怕的紅色的眼睛。
“我終於等到你死了,你這個陰了我的賤女人,我一直在地府等你呢。在水底的這些天我好好的想了怎麽對付你。”竟然是那個叫做貪婪的靈魂,“怎麽露出這樣害怕的神情啊?你不是很厲害嗎?這些日子過的怎麽樣啊?你本來就沒有那個命擁有這麽奢華的生活,你也算是賺到了吧。現在,是不是輪到我複個仇,收個利息什麽的了?”
原來是被麗夫人用符咒法術困住的那個靈魂,麗夫人見了它顯得十分害怕,因為她知道,這種該死的人生,即使死後也不能結束了。這個時候這個女人才能明白何謂“天道好輪回,蒼天繞過誰”。
而在現實中,狐塵對此一無所知,還在睡的香甜,麗夫人的兒子,被一個宮女抱著在手裏頭,瘦的有些硌手,這個孩子太小了,對這個世界還不理解,他不知道在他因為饑餓而不斷哭泣的時候,親生母親已經因為一種複雜的感情死去了。說不清對於這個孩子來說,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