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還是像以往一樣,隻是低頭辦事,像一個啞巴,又像是一個機器,不對主人做的任何事情持反對意見,就是這一點讓麗夫人後來十分重用她,但這一點的重用,也讓最後的麗夫人距離死亡更近了。“是的,夫人。”春來連自己身上的汙濁也不敢擦,就去收拾地上的血汙。出門的時候還不忘提醒門口的侍女,端一盆水進去,為夫人清洗身體。說實話,這一點著實叫人傾佩起來,為她的忍辱負重。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咱們也不要總是將目光投向麗夫人那邊,這個女人的心已經千瘡百孔,並且被利益和權力染黑了,再無以前對陛下的半分愛意在其中。所以說啊,權力容易將人染黑,更何況原本這個人就是為了過的好才嫁給宇文的。我們還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麽樣的事情,但是此時此刻,李元卻被葉那邊的人抓到了:“說吧,究竟是誰要你刺殺皇後大人的?”
“按照我們的規矩來,首先,我不可能透露任何有關於客戶的信息,第二,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我們接頭都是有專門的渠道,最後,誰說是我刺殺的皇後?”李元一臉無辜的樣子,仿佛他真的什麽都沒有做似的,“我是一個左臂受傷的人,說實話,我現在有口飯吃不容易,現在就接一些小單子,別的都沒那個能力的。”
“不準跟我們耍滑頭!我們已經查清了!”
這種被逼問的氛圍,一下子叫李元想起了以前的日子:“不準瞎說,我們都查清楚了,你的妻子,是自殺。”
男人嗬嗬一笑,仿佛看透了這些無用的逼問之人,他的臉上滿是嘲諷,他已經很早就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公正了:“查清?這個世界還會有清楚二字嗎?還存在清白二字嗎?不過又是一個趕盡殺絕的戲碼吧。”
“你當我們是誰?那個縣令手底下的人?”葉對於這個人,隻能說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了。
“你們怎麽會知道?”他明顯的震驚浮現在臉上。黑衣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將那個縣令扔在地上了。那個大腹便便的人,渾身傷痕累累,身上的睡衣甚至還沒有脫下來,分明是睡覺的時候突然被拖出來了的。
難道?這些人。。。。他想,這些人難道是上天終於聽了他的禱告?把這個廢人給他讓他複仇來了?他的不可置信全部寫在了臉上,然而那個縣令這會兒又有轉醒,渾濁的雙眼模糊的看到了麵前的一個男人,一時間竟然以為李元是一個地位挺高的人,當時就抱住了李元的小腿:“大人!大人!救救小的吧。小的不知道什麽地方得罪了大人,以後一定改。”縣令頓了一下接著猜測:“莫非是三七成的比例不滿意?那二八成。”看著這個人一副卑微的樣子,李元大腦一下子充血了,一個出身名門的人不可能這副樣子,像這樣的讓利不可能來自一個身後是一個大家族的商人有的姿態。
“歐陽家與你是什麽關係?”他不由得問出來,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難道說……這個人是歐陽家族中的人,自己掛羊頭賣狗肉的事情終於暴露了嗎?那個縣令這會兒滿頭大汗,以為是那個歐陽家族報複來了。“沒有關係,沒有關係,您就原諒小的吧,這要不是生活困頓,我也不至於借用歐陽家族的名聲,這也是為了活下去。”
“那……一個叫李元的,你記得嗎。”李元還是想知道當年自己失去左臂究竟是因為誰,如果不是歐陽家族,那就一定是這個縣令了。但是,這也就意味著自己這些年來恨錯了人,那麽這些年的堅持有什麽意義呢?不過是給這個渣滓,為了自己的色欲逼死了自己的妻子,為了頭上那頂烏紗帽又廢了自己的左臂,最悲哀的不過於自己居然愚蠢的相信了那拙劣的謊言,這麽多年來一直在不停地找歐陽家族的麻煩。
“李……元?那是誰?”
李元忍無可忍飛起一腳踹過去:“用你的豬腦子好好想想!”
“是,是,大人。”那頭豬被踹出一米多——說實話並沒有手下留情,隻是這頭豬太重了,他扒在地上,啃食著地上的汙泥,“啊,我想起來了。是他有找您的麻煩嗎?……是小的沒有做好,當初就不該隻廢他一條胳膊的。”他討好的諂媚的笑,“小的該把他直接殺掉,以絕後患才是。”與此同時,縣令也認出來了李元,可能是也認識到了自己當初的作為有多麽過分,此時反而放棄了掙紮,隻想一口氣氣死眼前這個雖然年紀不大,但已經滿目蒼茫的男人狠惡惡的笑出來,一口黃牙:“那時候就不該手下留情,就該將他直接下狠手,也免得如今這副狼狽樣子了。”他死死的盯著李元已經通紅的雙眼,“你說,是不是?……”
李元著實是被這個人惡心的夠嗆了,想直接殺了他,當下舉起手中的刀:“我要殺了你!”
“當年,我也能這樣對你啊,誰知道竟是風水輪流轉。”縣令果然是賤的,此時明知道沒有活路了,就完全不管不顧了,“你殺了我?和當初的我,又有什麽區別?”
一旁站在那裏,本來是為了攔著李元讓他不要衝動的黑衣,最後也實在受不了了,他站起身拍了兩下,就有蒙麵的人進來拖走了縣令,卻沒有料到,這個縣令居然此時倒是漢子起來了,一鼓作氣咬掉了自己的舌頭,死了——如同最可笑的荒誕劇,他倒是死的幹幹脆脆,但是被他害過的人,卻在這漫長的不間斷的人間地獄中來回的贖罪,飽受著自己良心的譴責,活著不像活著,想要去死卻無法做到,如此痛苦在整個生命長河中徘徊。
隨後的也就順理成章,李元選擇贖罪,從此做起了歐陽家的一個侍從,聽說最後很受主人家的喜歡,常常被委以重任,隻是即使到了最後他依然沒有結婚,大概是當年那些事情給他的傷害太深,已經到了無法緩過來的地步了。
“所以,葉大人為何不讓他作為證人?”
“你覺得需要嗎?”
“當然是需要的,他可是最重要的證人!有了他,我們就能證明麗夫人是怎樣的人!”
“不,你錯了,我們不需要一個同樣的悲哀的人了。”葉看著那個在歐陽府中的那個男人,他在歐陽府中忙上忙下,如同再普通不過的長工,隻是有一雙不同的雙眼,滿載著悲苦的生命體驗,“……我們這裏悲傷的人太多了,不需要一個更加悲傷的人了。”如果這時候,讓他去當證人,那麽現有的生活也會被打破的,這算是一個複仇的人對待同類僅有的善意了。
“如果……”
“你不必再說了。”葉打斷他,轉身走了,黑衣亦步亦趨跟在後麵。
這些日子,司徒還在尋找著那個刺客,卻總是找不到,他既沒有那樣聰慧的畫師,也沒有過目不忘的技能,所以憑借著侍衛們的提示尋找著,大家都知道,那些線索都是刺客想叫人看到的,因此幾乎都是些錯誤的線索,被誤導了好幾次,尋訪了很多地方,看到了各種稀奇的住址——他無意中記住了這些,沒有想到這些日後會發揮極為重要的作用。
雖然線索幾乎是錯的,但是他畢竟是司徒朗,因此,即便在線索如此缺少的時候他還是憑借著自己的能力堅持到最後,最終還是找到了刺客的家,然而大夥兒都知道,葉早就將人帶去了歐陽家族了,這個房子早已經人去樓空……
“啊!怎麽總是慢一步!”什麽都慢一步,無論是愛情,還是這次的搜查刺客。司徒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疲憊,也是,無論是誰經受了這樣的生活都會漸漸的疲憊的。男人推開門,家徒四壁,沒有一樣是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現在這條線索可以說是完全斷裂了:“這次,有什麽發現嗎?”他問自己帶來的那個學習的孩子。
“沒有。”孩子什麽都沒看出來,男人早知道。
已經不想再這樣了,已經不想過這樣的生活了啊,司徒朗忽然之間有些覺得脆弱,任何人都不可能永遠如同鋼鐵一般的堅硬,更何況就連鋼鐵也會被折斷,何況是連續幾個月的高強度工作,和日漸增長的思念,如同一層又一層的包袱將這個要強的君子壓垮。
這一次的工作結束後,是否需要告假呢?他躺在刺客的家門口的院子裏,這樣想到。這時候午後不冷不熱的陽光暖暖的灑下來,整個院落傾灑在一片金黃色中,像極了司徒兒時對於未來的想象,而不同的隻有身邊沒有自己的愛人這一點了,爬山虎爬滿了整個圍牆,共同守護著此地的人的秘密,如同它們的前任主人內心的複仇,再如同這個躺在這裏的男人心中的無法吐露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