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葉子的新聞傳到了全國各地,人人都在聲討她,好像被殺的是自己的家人。人人都‘欲’除葉子而後快。
然而這之中卻有一位醫生,在網上看著相關報導,看著網上惡意的評論,久久不能平靜。這時候已經有人人‘肉’出來這個孩子的媽媽前幾年就因為故意殺人罪判無期,現在改名為林葉的她又殺了自己全家,還住進了‘精’神病院。
他想起了閆葉和閆葉的母親。閆葉這對可憐母‘女’一個進了牢房,一個進了‘精’神病院,是否前者的遭遇導致了後者心靈的不健全而殺人呢?這樣想著,他心裏越發不是滋味。
是我的錯嗎?他有些想逃避,想繼續催眠自己,告訴自己當初做的是對的,但他的手放在的鼠標上卻遲遲無法移動:他無法讓自己的目光從屏幕上移開。
而那屏幕上突然全部變成了‘亂’碼,就像是噪音一樣無序且持續變化著。最後,屏幕變成了純白‘色’,而那白‘色’上像是漸漸滲透的墨水般的文字讓他心驚:“你願意為你的隱瞞贖罪嗎?”
接著屏幕再次變化,正中間出現了一個方框,似乎是提示他輸入自己的回答。然而還不等他回答,屏幕‘花’屏了,又變成那種白底黑字的樣子。
這天晚上,醫生盯了自己的電腦好久,看著那上麵出現的一行行字,看著那像是恐怖故事般的文字內容,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切,看到最後,他已經無法入睡了,他的良心同樣如此。
最後,那詭異的,像是見鬼般的屏幕隻剩下一句遲遲不會消失的話:“去看看那個在‘精’神病院的葉子。”
葉子,是那個叫林葉的孩子的小名,醫生回憶起了葉子母親告訴他的這一點。自從葉子出事後,因為良心的譴責,他一直在默默地幫助葉子,自然是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
另一邊,‘精’神病院裏的葉子裝的很像。
應該說她並沒有裝病,她隻是將事實用誇張的方式說了出來。她瘋狂地抓著周圍的人,說他們都是鬼魂,自己當初殺的也是鬼魂,而不是家人,後來作偽證的鄰居也是鬼,所有鬼都想害她。隻有兩隻老年鬼一直在幫她,一直陪在她身邊。心情不錯的時候,葉子還會給自己的主治醫師指一指那兩個鬼魂所在的地方,結果自然是除了她沒人能看到那兩個一臉悲憫的鬼魂。
老‘奶’‘奶’的鬼魂自那次事件起一直沒出現,前輩鬼魂和葉子都想到了一切可能就是老‘奶’‘奶’的鬼魂搞的鬼。隻是沒有人點破,大家都在顧慮身為丈夫的老人的心情。反正自己已經就這樣了,那就別給別人徒增傷悲?葉子麵無表情地看著兩個鬼魂,聽他們故作高興地講著‘精’神病院外的事情。
她看了看老人的鬼魂,又瞅了瞅‘門’外負責打掃的一位‘女’‘性’護工,發現老人的鬼魂毫無反應後,便將目光移了回來:看樣子被鬼魂附身的人即使是鬼魂也無法察覺,即使那個鬼魂就是當初老‘奶’‘奶’的鬼魂。
“大爺爺,小爺爺,我這次想畫一下你們,可以嗎?”說著,身著一塵不染的病服的葉子從桌子上拿來了自己自住院起就申請來的畫板,還有一隻由醫護人員削好的專供她素描的鉛筆。
大爺爺——前輩鬼魂,小爺爺——老人的鬼魂兩鬼配合地站在了葉子的‘床’尾,一動不動。葉子則拿起那對她來說有些重的畫具,爬到了‘床’上,用被子將自己‘腿’和腹部蓋得嚴嚴實實,一臉肅然地開始了自己每日必練的素描。
‘門’外的‘女’護工看了葉子一眼,也許是在看那兩個鬼魂,不過那都已經無所謂了,葉子不想探究老‘奶’‘奶’的鬼魂附身到這個‘女’護工身上的用意,也不想點明對方的身份,質問對方什麽問題。
我已經完了。葉子在住進這裏的第一個月就這樣想了,也就什麽都無所謂了。
葉子畫的素描在這附近還比較有名。有時候一些病的比較輕,和其他人比起來比較正常的‘精’神病人,或者是一些頗具好奇心的工作人員也會跑過來多問一句葉子是怎樣畫出那樣一幅幅像照片一般真實的素描畫的。至於她的主治醫生,可能是抱著尊重病人來幫助病人恢複的心思,每次在葉子畫完畫後都會將畫要過來,有時候是用物品‘交’換,有時候是主動給葉子提供服務。
比如這次,葉子‘花’了幾天的時間才畫好了一幅素描。素描上是兩個老人,和以前一樣,上麵的人像像是從黑白照片裏摳出來的一樣準確和寫實。主治醫生依舊高興地過來,請求和葉子‘交’換那幅畫。
“如果你給我一幅象棋,我就和你‘交’換。”
“為什麽?”主治醫生突然有些感興趣了,除了那些繪畫工具,葉子從來不會主動找他要什麽,也就是他自己不好意思白拿才每次主動提供一些東西和葉子‘交’換。葉子這個人好像對什麽都不在意一樣,這是第一次,她有明確的要求。
“大爺爺和小爺爺要下象棋。”葉子將那張大大的圖遞到主治醫生麵前,指了指上麵的兩個人,“為了讓我畫他們兩個,他們已經在我‘床’尾站了好幾天了。”
主治醫師敏感地注意到自己現在是在‘床’尾,下意識地想移開,但最終還是笑著站在原地接過了那副畫。
這孩子……一點起‘色’都沒有,不過這次也許是個機會,可以讓這個病人意識到那所謂的“大爺爺”、“小爺爺”隻是她自己的幻想。主治醫師想了想,便打算為葉子買來象棋,這是第二次,他為這個病人‘花’自己的錢了,不過反正有別人幫著支付,他也就無所謂了。
那個別人,正是他熟識的一位後輩。和自己不一樣,那人現在可是分配在一家市區的醫院當醫生。那件震驚全國的殺人案發生後,這位後輩便拜托他接收林葉這名病人,並且對那個人多加照顧。雖然有些奇怪,他也義不容辭。
正好,今天那位後輩也要來了。可以狠狠地宰那小子一頓,想著,他便將買象棋的重任‘交’給了那位即將到來人。
最後,葉子被請到了活動室,看到自己的主治醫生領著另一位看起來頂多三十歲的男人進來了,這個男人手上還提著她需要的象棋。
葉子沒有多問,理所當然地接受了男人的象棋,並在兩人的注視下和空氣對話。
“大爺爺,小爺爺,你們兩個誰先走?”葉子對身邊的兩個人視若無睹,看了下棋盤兩邊的鬼魂,輕聲詢問,“要走哪一步棋直接告訴我。”
這是葉子替兩位百無聊賴的鬼魂想出的玩法,由她充當他們的手來下棋。
男人是第一次來,不是太清楚葉子的病情,便將醫生帶到一旁詢問。
“她的症狀主要是幻想周圍有很多鬼魂,有時候還煞有介事地給你我指出來。後來,我就告訴她,我看不到鬼魂,如果真有鬼魂,不如讓她畫出來看看。結果她真的好像和人商量好了一樣盯著一個地方畫了起來,一畫就是很久,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可她看的地方明明隻有空氣,她還能畫出一個非常‘逼’真,細節無比真實的人。對了,她的畫我有一部分還放在我辦公室,你最好跟我一起來看看。”
鬼魂?這世上真的有那種東西嗎?男人看了看專心致致下棋的葉子,周身都感到一陣寒意。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有鬼的,就像那天晚上那個詭異的電腦屏幕上的故事一樣。
他本來以為那是黑客入侵,還很幽默地讚歎對方編故事的能力,可後來請自己認識的電腦高手幫忙後,才得知那並非什麽黑客入侵。仔細檢查他的電腦,什麽問題都沒有。可最後那行字一直顯示在電腦上,連關電腦都不管用,最後為了能夠正常使用電腦,他無奈地像個傻子般對電腦說了一句“好,我會去的。”
電腦瞬間就正常了,隻是那已經耗去的大量電量告訴他之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覺。他也隻能硬著頭皮,‘抽’出幾天去瞧瞧那位“葉子”。
思慮間,兩人已經離開活動室來到了葉子主治醫師的辦公室。
和以前一樣整齊到強迫症呢……他有些好奇這位強迫症同學會怎樣放置葉子的畫。很意外,這個小氣的家夥居然會特意‘弄’來一個大大的相冊,將那些裁剪過的,並不是太大的葉子的圖紙裝入其中,並按畫上麵寫的時間日期排列著。
他一頁一頁地翻著,越看越皺眉:“這些人怎麽都穿著你們‘精’神病院的病服?”
主治醫師嫌棄地看他一眼:“說的好像這是我們院專利一樣,林葉不是說要畫鬼魂嗎?這裏的鬼魂自然都穿著病服,這孩子邏輯倒還好。”
他敏感地捕捉到了對方諷刺他邏輯還不如一個瘋子好的意思,忍著反擊的,轉而點評著這些畫:“這些都是她對著空氣憑空想象畫的?”
即使是美術生,也不可能對著空氣,憑空想象出這麽具體的一個人,還複刻般地畫出了這麽一幅如同照片般‘精’準細節飽滿的圖畫?難道這是她的妄想?可一下子妄想出了這麽多人……
“我覺得不是憑空想象。”主治醫生很沒耐心地將畫冊一下子翻到了後麵,給他看了最後幾副畫。
“這——這?”他驚愕地看到最後幾幅圖旁都安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人和圖上麵的人除了著裝外均相同。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比如這個人曾經是我的病人,不過後來在院裏死了,我就有點印象。那天看林葉畫出了他的畫像,我第一時間就看出來了。可問林葉,她怎麽也不像是認識這個病人,反而一直說這是個鬼魂,並且每次見到我都會笑。我真的很奇怪她怎麽知道那個病人喜歡對著我傻笑的。
”還有這個,是我們院裏很有威望的一個醫生,已經死了好幾年了,她居然給畫出來了。後麵這些我都不認識,可查查院裏的資料,我都能查到對應的死人。前麵那些畫我還沒時間去查,說不定查了會有什麽驚人的結果。”
“你是說,可能真有鬼魂?”他心跳加速,恐慌的感情湧上心頭,唯恐同學說出肯定的答案。
“不知道,我的世界觀也被顛覆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在林葉身上‘花’這麽多心思?不過我目前還是堅持是她瘋了的看法。還有,最近她越來越詭異了,畫畫都閉著眼睛畫的,我覺得她比鬼還詭異。”
不,還是有比她詭異的東西的。他想起了那夜的電腦屏幕,開始認真考慮答應那個屏幕上顯示的要求:為自己過去隱瞞導致葉子的母親入獄的老人真正死因的事而贖罪。
在此之前,他打算真心地給那個可能沒瘋的‘女’孩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