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寧子的手術算是完全被毀了。
也虧得這一異變,原本要被死神處理掉的那幾個護士都驚嚇過度，被院方批假了。手術再次延遲。而轉院明顯不行，安排上需要時間，寧子等不起。
最嚴重的是媒體影響，當天的慘烈畫麵被好事者上傳到了網上，網民們瘋傳，媒體也大肆報道。怎麽也壓不住。整個醫院的流量都少了些。
由於死了人警方也介入了,這是唯一值得安慰的：死神使用自己局長的職權將富江那零散的屍體處理掉了，其中有少部分留在了他的實驗室。
尤其是富江的長相在網上曝光之後,有不少網友都表示自己見過這個人。
而這些人都身處不同的地區,他們口中的富江都有著不同的身份。
一開始大家還以開玩笑的心態談論著，但隨著不少人的真實爆料，大家都開始意識到：富江是真實存在著。那樣一張臉孔，那樣同樣的性格的人分布在日本各地。
如果是一兩個那還可以說是親戚長相相似，但同時有這麽多的同齡的長著同一張臉的人存在，還是怎麽想怎麽異常，無論如何都無法不讓人在意。話題再一次被炒起來。
寧子這個事件中人物反而被忽略了。所有人都關注著那詭異的女子，她神奇的魅力讓所有人神往，甚至還有人成立了富江崇拜協會。連寧子班裏的人也開始關注這些超過了寧子的病情，甚至還有沒眼色加好事的人在特意探望寧子的時候追問那天的事情。
不過這種情況在艾莉絲十分不客氣地將寧子安排到別的地方後停止了。這個別的地方，正是海曼·威爾的家裏。為了方便辦公，威爾將家安排在了威爾公司附近，這裏的禁止進入的性質讓寧子終於重獲寧靜。她也終於知道原來在班裏一直很低調的艾莉絲居然就是威爾富豪的千金，還是那場生化危機的拯救者。
兩人的相處模式一下子變了，寧子開始在艾莉絲麵前拘謹起來。
艾莉絲並沒有多說什麽，不管這件事的結果如何，她已經決定和寧子保持距離了，這是理性而又不可改變的做法，所以寧子現在對她的態度根本無所謂。她隻是出於少有的同班或者說短暫的朋友情誼而幫她至此。
接下來，隻要安排好自家的醫生和死神聯合進行手術就行了。
最初就應該這麽辦的啊！不然哪來這麽多事。艾莉絲有時候會在心裏感慨下，同時為死神的變態而惡寒：那個已經解剖了不少富江的人簡直像是樂此不疲，非要插手寧子的手術，說是一定要第一個看到寧子肚子裏的“孩子”出來的樣子。
這種話，簡直就像是即將成為人父的人說的話的啊！
艾莉絲莫名地不爽起來，關閉了剛剛瀏覽了很久關於這次事件的網頁，同時起身準備去看望寧子。
這幾天她一直都沒怎麽去看寧子，就是為了給她一個安靜的環境，讓她想清楚一切，然後在今天將一切告訴她。
艾莉絲總覺得寧子知道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而這和那件炒得沸沸揚揚的事故有關，和那個消失了的“富江”有關。
開門時，她看到女醫生模樣的死神正和寧子相談甚歡。
不得不說，雖然之前的接觸讓艾莉絲感覺死神是個很奇怪，不可理喻的人，而且不怎麽會看人臉色，不怎麽通人情世故，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死神，但現在的他，不，或許應該說“她”，著實是個好醫生。
她不止能和威爾家專用的高水平醫生聊上天，共同探討一些醫學話題，還能隨時將一個醫務人員的素質和習慣表現得淋漓盡致。在寧子麵前，她更是一個體貼，懂得病人需求，知道怎麽安撫病患的溫柔女醫生。這是極為難得的。前幾天的那場重大事故給寧子留下了可怕的心理陰影，與之有關的人更是讓她容易回想起那血淋淋的場景，除了死神這個見慣各種死法的人，其他人恐怕都是好幾天都沒能好好吃頓飯。
最初的時候，寧子看到死神連笑都笑不出來，可現在，兩人已經能暢快地相談了，實在是讓人不得不給死神點個讚。
輕微的敲門聲驚動了兩人。
寧子看著從陽光中走來的艾莉絲笑了起來，興奮地打了個招呼，卻發現對方臉上沉重的表情就和幾天前要求自己說出一切時的表情一樣。那時候艾莉絲說等她幾天，甚至不惜以不進行手術來威脅。而現在，怕是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她的情緒一下子低落起來。一旁的死神見狀衝艾莉絲比了個中指，但臉上的笑意怎麽都不像是責怪。
艾莉絲悟了：眼前的人演的太認真以至於自己忘了他是冷酷無情的死神嗎？比起自己，恐怕死神更想知道寧子隱瞞的是什麽吧。
艾莉絲慢慢地走了過來，最後坐到寧子床邊的椅子上。
這個視角讓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寧子那已經明顯隆起，但比起懷孕的大肚子還要小不少的肚子，這讓她的心稍微柔軟了些，不再那麽冷酷。
“你感覺怎麽樣？”
“還好……”兩人著實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境地。
死神意識到眼下的尷尬氣氛，兩手一攤，溫柔地拍拍寧子的肩膀，然後悄悄地走了出去。臨走的時候還湊在艾莉絲耳邊說了一句：“做好聽假話的準備吧，你的朋友比表麵上要有趣。”
“他死了嗎？”寧子突然打開了一直放在桌子上沒有關閉的筆記本電腦，轉向艾莉絲這邊，指著那張駭人的圖片詢問著，“我記得你好像是說要找他。”
那張圖片是被網上的某個不知名的高手上傳的，正是寧子男友的屍體的照片，尤其是照片正中間的那個富江的頭可真是照的慘烈無比。大家都驚奇地瀏覽觀看那個富江的腦袋，隻有寧子通過那照片的一角看到了自己男友的照片。
“死了，因為胃裏長了和你胃裏一樣的東西而死了。你傷心嗎？”
即使他這樣對你？
艾莉絲對於那個男友的死沒有半分可憐，談論起來也有些冷冰冰的。
“不知道，但我……大概可以告訴你殺他的凶手，還有——殺富江的凶手。”寧子突然笑著抬頭，眼睛也因為被笑容擠成了兩條縫。
艾莉絲看著這樣燦爛的笑顏，怎麽都覺得這像是在掩蓋自己的淚水。這樣強顏歡笑的寧子講起了這段時間的經曆。
一切都是從那聚餐開始的。
其實那天寧子原本是打算和男友一起進餐的，為了慶祝兩人又在一起。也可以說是男友的賠罪宴。
寧子過於愛男友，而男友卻未必有多愛她。所以她像是拚命維係這手中的一滴水一樣，小心翼翼，不敢做任何過激的事，不敢有一絲怠慢。男友的出軌讓她備受打擊，卻又隱隱覺得這是早已預料到的事。
瞧，她是多麽平庸的一個女孩子。臉長得很一般，那打小就有的嬰兒肥讓人生不起一點清秀的感覺，縱使有人覺得那樣很可愛，寧子和男友卻都不那麽覺得。身材呢？那像是沒發育般的身材隻能讓她更加自卑。比起帥氣的男友，她更像是一隻醜小鴨。隻是等不到她變成白天鵝，男友就找到了各方麵都遠超她的富江了。
所以她其實真的……不恨男友。對於男友突然的回心轉意，她有的隻是愛戀，隻是高興，隻是感激。寧子也不想追究男友是怎麽和富江分手的，也不想責怪男友。在這場關係中，她一直是弱勢，卑微的那一個。兩人很快複合也是因為如此。
那天秋惠本是想去寧子家玩，交流下已經有些生疏的感情。
但寧子支支吾吾的樣子讓她猜到了什麽，進而問出了當天的計劃。於是最終變成了三人一起回家吃那頓肉。
“那鍋肉其實是人肉。”寧子無奈地一笑，“他給我那些的時候我真的看不出來，也不知道他是在怎麽處理的，我當時還催著你們吃，甚至因此生氣了，真的是很抱歉。”
“那你現在怎麽知道了？”艾莉絲有些懷疑，她至今還記得當初寧子一直沒吃肉，簡直就像是事先知道那是人肉一樣。
“作為主人，我當時是想讓客人多吃點，我最後吃。你走後，我吃第一塊的時候，秋惠攔住了我，私下告訴我那是人肉。”寧子關上了電腦，將手交疊著放在電腦上，頭沉沉地低下，就像是在懺悔，“我當時真的是……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可能是看你們兩個都這麽不看好他，還說他送的是人肉。我就很生氣。”
“你生氣……然後怎麽了？”艾莉絲咽了咽口水，意識到接下來會有讓人無法接受的事發生。
“我問她憑什麽說是人肉，很生氣地質問的那種，我還——”
“氣憤地吃了一塊肉！”
寧子說到這裏居然有些泣不成聲的趨勢。
後麵的情形艾莉絲已經能想象的到了。
“然後她說她是喰種，所以那天後她就消失了？”艾莉絲總算知道了一切的原因。
“你知道？”寧子驚訝地抬頭，但馬上了然地繼續說了起來，“當時我好像說了很過分的話，總之秋惠就這麽消失了。我連找都不敢去找。如果說有什麽人會幫我的話，那也隻有秋惠了。因為她可是僅僅為了不讓我吃人肉就能暴露身份的喰種啊……我已經知道我肚子裏麵長的那個東西就是富江了，這還真是報應啊。如果沒有手術，我也會那樣淒慘地死去吧。”
此時的寧子已經滿麵淚痕，艾莉絲也沉默了。
良久，想到了金木研的艾莉絲突然問了一句：“如果你最初就知道秋惠是喰種，你還會和她當朋友嗎？”
“不可能的。因為，我是食物啊！”
寧子拚命地睜開眼睛看著艾莉絲，就像是要取得艾莉絲的認同。
艾莉絲卻隻是別開了臉，不再言語。
終於聊完的她打開門就碰到了在走廊上站著的死神。
她無聊地靠在牆上，將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艾莉絲走到他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將交談的結果告訴了她。
“那天的燈是我熄滅的。”死神並未發表評論，隻是突然說起了這件事。
“我猜到了。”能夠瞬間造成如此大範圍的斷電的也隻有死神。
“那天其他的死神看到了你和醫院外富江一起來的場景。當時手術室裏的富江要殺寧子，我就讓燈滅了，恰好那個時候跟著你富江也出手了，後來更是消失的無影無蹤。所以我想那個人應該是秋惠。那麽問題來了。”
“秋惠怎麽會知道寧子的情況，寧子又怎麽會在知道富江的肉的恐怖之處後認為秋惠還活著？”艾莉絲順著死神的話說了下去。
“還有另一個問題。”死神突然將右手食指伸到艾莉絲麵前，比了一個一，“就是時間的問題。明明都是同一餐吃的肉，為什麽寧子還活著，肚子裏的富江還沒怎麽成長，她男友體內的富江卻早就長出了一個完整的頭，連他的身體都吃了個幹淨。所以我說你的那位朋友比表麵上看上去的要有趣啊！”
“當然，也可能是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吧。”死神看著艾莉絲猶疑不定的神情，突然又對自己的說法予以否定，成功地看到艾莉絲舒了一口氣，略微放下心來的樣子。
“算了，反正這次的事結束後我也不打算和她有什麽來往了。馬上進行手術吧！”
艾莉絲已經不想摻和這些麻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