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他跟著上車,將江黎抱坐在了自己腿上,眼神一瞬不瞬地望著她,手輕輕捏著她脖子上的銀幣吊墜。
靜靜的車廂裏,江黎將眼睛閉上,但仍然能感覺到他那灼人的視線,讓她無比心煩。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當車停下來的時候,傅子墨捏了捏她的臉。
“到了,我抱你下去。”
車門打開,唐浩站在一旁,江黎睜開眼,冷冷開口,“不需要,我自己走。”
聽到她終於說話了,他眼中劃過欣喜的微光,仿佛她願意理他,代表著離她接受他又近了一步。
江黎從傅子墨腿上下來的時候,手故意往他腰側的傷口上狠狠按了一下。
聽到他悶沉的哼了聲,臉上浮上淡淡的表情,“不好意思,按到你的傷口了。”
明知道她是故意而為,而他卻像是絲毫沒有在意,從容的從車裏出來,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見到他這樣,江黎微微怔了怔,昨天她替他包紮傷口的時候,很清晰的看見他傷口的深度,一夜之間,不可能沒有任何的感覺。
換成別人,剛才她用力的那一下,至少會痛的無法動彈,可是他卻像是沒有任何事一樣,隻是哼了那麽一聲,就再也看不到任何表情了。
“怎麽了?”
察覺到江黎目光的異樣,傅子墨噙著溫柔的笑意望向她。
“你的傷真的不要緊?”
江黎開口,目光瞥向站在他身邊,神情冷肅的唐浩,剛才她故意按傅子墨傷口的時候,分明看見對方的手繞到了腰後。
如果沒有猜錯,剛才隻要傅子墨有什麽閃失,這個保鏢一定毫不留情的將她的脖子擰斷。
看見江黎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目光看向了唐浩,傅子墨有些吃味的拉起她的手。
“陪你還是沒有什麽問題的,我們走吧。”
說罷,拉著她的手,朝著遠處走去,江黎被他牽著,整個人都處在緊繃中。
隨著路越來越難走,四周的環境也越來越偏僻,她有些緊張的四下看了看。
廢墟一樣的建築裏,時不時能看見麵黃肌瘦的癮君子,三三兩兩躺在肮髒無比的地麵上共同著一個注射器。
那些人的身上,汙穢不堪,甚至能看見皮肉腐爛的地方。
這情形,讓江黎沒來由的感覺到惡心,幾乎有種嘔吐的感覺噴湧在喉管之中。
“傅子墨,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江黎真的有些怕了,她用力拽住他,搖著頭,“我們不要再往裏麵走了,你帶我回去吧。”
她的話,落進對方的耳中,他仿佛像沒有聽到般,不為所動。
“乖,待會就帶你回去。”
拍了拍她的手背,他稍稍用了點力,將江黎繼續拉著往裏走。
越來越狹窄的巷子,腐臭的味道,不停的往她的鼻子裏鑽,她幾乎控製不住的幹嘔起來。
“唐浩。”
傅子墨開口,唐浩馬上將一個麵罩遞了過來,接過麵罩,他替江黎小心的戴上。
“快到了,再忍忍。”
說完,繼續拉著她往前走,直到來到巷子的盡頭,被封住的房門,早就站著全部武裝的手下。
看見他們過來,幾個人馬上站直了身體,“傅先生。”
“把門打開。”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那幾個人將身後的門打開,黑咚咚的屋子,即使是白天,也暗無天日般的照不進光線。
唐浩這時走過去,從手下手裏接過應急照明燈,當他拿進去放好之後,江黎這才看見,整個屋子裏的狀況。
幾塊石頭拚成的看上去像是床的東西,上麵鋪著亂七八糟的破墊子,地上長滿了黴斑。
而在角落處,是整整一排鏽跡斑斑的鐵籠子,甚至可以看見老鼠的屍體,一隻隻躺在那裏,看上去觸目驚心。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惡劣的生存環境,忍不住臉色煞白,本能的又犯起了惡心。
“我們進去吧。”
傅子墨邊說邊拉著她往屋子裏走,當江黎踏進屋子裏之後,裏麵陰冷潮濕的感覺湧遍她的全身,她頓時感覺到全身都癢了起來。
可是傅子墨卻在這時鬆開了她的手,失去支撐的她,猛然感覺到手心裏一陣寒意。
她在原地,不敢走動半分,腳背上傳來的感覺,讓她下意識低下頭。
一條長著幾十隻腳的蟲,正沿著她的腳背蜿蜒爬行。
刹那間,她突然失去了語言的能力,連叫都叫不出來了,幾乎是耗費了全身的力氣,跳著甩開腳上的那條蟲。
眼淚生生憋在淚眶中,轉身就朝著門外衝過去,卻在快要衝出門的瞬間,被唐浩的身影攔住。
江黎抬起頭,對上唐浩冷酷無比的眼神,一把將麵罩扯下。
“你們這群瘋子,到底要幹什麽?放我出去!”
江黎歇斯底裏的聲音,回響在整個屋子裏,卻在這時,身後傳來傅子墨淡淡的聲音。
“我有個最好的朋友,‘他’在這裏待了整整七年。”
聽到這句話,江黎的身體猛地一震,轉過身,隻見傅子墨已經坐在了那鋪滿爛墊子的**,目光望向那一排鐵籠子。
“前兩年,他是在那個籠子裏度過的,每天隻能吃一頓飯,十幾個孩子,誰能打贏,誰就可以吃到那碗飯。”
傅子墨平靜的語氣,光線的陰影中,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江黎卻能聽出來,他平靜的語氣下,那被壓抑的陰戾。
她停止了嘶吼,慢慢朝著他走去,長著黴菌的地麵,稍不留神,就是一片濕.滑。
終於,當她走到了他的身邊,站在他麵前,注視著他的臉,用著自己都難以察覺的顫栗聲音向他開口。
“那後來呢?”
“後來我朋友從吃不到飯,變成每一頓,那碗飯都是他的,甚至他可以一邊吃著那碗飯,一邊看著別的孩子餓死在他眼前。”
說到這裏,他笑了笑,“沒有人能想像到,人的求生欲.望有多強烈,餓到極致的時候,能做出什麽事情。”
聽到這裏,江黎的臉色在一瞬間煞白,她忍住再次想要嘔吐的感覺,死死咬緊唇。
“所以你帶我來這裏,是想要告訴我什麽?”
“江黎,你想離開我的願望有多強烈?”
似是而非的一句話,卻讓江黎聽懂了,他在警告她,要想離開他,她首先要做的,就是丟掉人性。
就像昨晚,她明明可以放任他不管的,可是她卻心軟了。
換來的結果,並不是他的感激,反而是變本加厲的掠奪。
想到這裏,江黎突然間很想知道,他的那個朋友,最後的下場是什麽,而她也這麽問了。
“你的那個朋友,現在在哪裏?”
聽到這句話,傅子墨掀起眼簾,墨色的雙瞳,像是看不到底的深淵。
“死了。”
淡淡的兩個字說完,他站起身,將江黎用力摟在了懷裏,仿佛想將她揉進身體裏,片刻,湊近她的耳邊,用著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
“他死了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