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淩桉仿佛又看見了之前在國外時的那一段時光,每個人的身上都流淌著黑色的血液,濃稠的,氣味刺鼻的,讓人害怕的獸麵。
底下的人還在笑嘻嘻的說:“跳啊,快跳啊,磨磨唧唧什麽呢?跳啊。”
跳啊。
快跳啊。
怎麽還不跳?
一時間,淩桉滿腦子裏縈繞的,全部都是這些回聲,一句接著一句,追著她,趕著她,推搡著,壓迫著,讓她猛然閉上了雙眼。
淩桉張開雙臂,和那天所在天台上的情形一模一樣,她抱住了風,朝著底下倒!
“淩桉!”
她在掉下去的一刹那,耳畔傳來了蕭戟喊她的聲音,慌張又急切。
然後,一隻強勁有力的手,登時一把拽住了淩桉!
她整個身子都已經懸空在天台上,蕭戟及時出現拉住她的手腕,想將她朝著上邊拉。
“淩桉!你幹什麽?!”
蕭戟這雙向來清冷如淵的眸,其間出現了驚愕和失措,他伸出另外一隻手:“把手給我。”
淩桉眼神空洞,看了看他之後,又去看底下的人群。
她思想放空,一張小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像是根本不在意眼下的處境,明明隻要蕭戟一鬆手,她就會從這裏掉下去,但她完全無所謂。
蕭戟又說:“寶寶,快把左手給我。”
這樣的角度,他就算有再大的力氣,也根本無法單手成功將她拉上來,他隻能一遍一遍地說:“寶寶,聽話,把手給我。”
淩桉無動於衷。
她垂下腦袋,盯著下邊看。
蕭戟立即說:“你想要什麽?寶寶。”
“之前在病房裏是我不好,我不該和你說那些話,寶寶,我不會不管你的,我沒有想要拿你和葉蔓比較,傅瀟瀟的事情我也會計較到底的,你別幹傻事,把手給我,寶寶。”
“快點,寶寶。”
“你沒有錯,我相信你,寶寶,我相信你之前說的話,你先上來。”
這些話一字一句,落入淩桉耳畔。
於是,她終於有了一些反應,緩緩抬起頭去看他,小臉還是蒼白的,但眼神已經開始漸漸聚焦:“你相信我嗎?”
“對,我相信你。”
蕭戟立即回答:“我相信你,寶寶,你可以把手給我了嗎?”
淩桉的視線定格在他的臉龐上,最後撞入他的眼底,她眼眶微紅,語氣充斥了不確定,甚至小心翼翼的說:“你在關心我嗎?”
“對,我在關心你。”
蕭戟呼吸不穩,反複說:“手給我。”
周遭寒風凜冽,呼呼的吹,刮在人身上,隻覺得皮膚都泛起一層刺痛,也讓淩桉從渾沌之中,清醒了不少。
片刻後。
淩桉慢慢伸手,遞給他。
蕭戟立即拉住她,用了力道,這才將人拽了上來。
雙腳落地後,淩桉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去抱住他——
可蕭戟沒有意識到她需要這個簡單的擁抱,他似乎還在氣頭上,顯然不明白就為了個區區葉蔓的事情,淩桉竟然想跳樓。
他猛然揚了手。
淩桉一愣:“你要打我?”
這一巴掌最後落到她屁股上,蕭戟將她摁在懷裏打的,沒收力氣,所以這疼痛瞬間在她身上蔓延。
淩桉的眼淚同一時間疼的掉下來,她趴在蕭戟的腰間,哭得停不下來:“你為什麽打我?你為了葉蔓打我。”
“你騙我,你根本沒有在關心我,”淩桉的淚珠子大顆大顆掉落在蕭戟的衣擺上,氤氳一大片,“你為了葉蔓打我。”
淩桉似乎沒有理智的思考力,她隻是反反複複的說“你為了葉蔓要打我”這句話。
蕭戟呼吸不太穩,聽到這句話後,又揚起手打了她好幾下,都在同一個位置,讓淩桉疼的發麻,她哭得更厲害:“我疼,我好疼,別打我,別打我……”
她幾乎是下意識哭著求饒:“我不和葉蔓比較的,我不和她比,我不配和她比,我知道的,我不敢了,我……”
這句話沒說完,因為蕭戟猛然彎下腰來,堵住她的嘴,薄唇在她唇間輾轉啃咬,凶殘無比,帶著怒氣和失控。
“我打你是因為你要跳樓,淩桉!”
蕭戟高聲出口,一隻手死死的桎梏著她,將她摁入自己的懷裏,用的力氣很大,甚至讓淩桉都覺得渾身骨頭疼。
“沒有葉蔓,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蕭戟繼續,“你確實不配和她比,因為你們根本沒得比。”
淩桉垂下眼,她淚眼模糊,現在看不清東西,可是聽覺就好像放大了好幾倍,讓她反反複複的,在腦海裏回**蕭戟說的這句話。
所以,她和葉蔓的區別,其實根本不是配不配的問題,而是連比的機會都是沒有的,因為根本沒得比。
淩桉渾身都開始顫抖,張了張口,正要說話時——
頭頂清冷的聲音又傳來:“淩桉,事情的根本就不是葉蔓,你為什麽要妄自菲薄?”
“我帶回家親口對爺爺說要娶的人是你,不是葉蔓;我要的妻子是你,不是葉蔓;我想要在一起的人也是你,不是葉蔓!”
“你為什麽要和一個不起眼的葉蔓比?她根本沒有資格和你同台並論,你懂嗎淩桉?”
這些話緊隨著傳入淩桉耳畔。
淩桉眨巴了眼,她翕動了唇:“可你剛才打我了。”
蕭戟眯起眼:“怎麽?還想挨打?”
她伸出小手,沉默的擦掉臉上的淚珠。
這模樣倒是和從前記憶之中的一般無二,莫名的乖巧可憐,渾身上下都是一股子流浪貓的淒慘氣息。
蕭戟蹙眉。
他伸出手,牽著淩桉的手,要帶著她下天台。
淩桉默默的跟在他身後:“我很怕疼的,你以後別打我,你打我,我會……”
蕭戟掃她一眼:“會怎麽?”
“我會跑的。”
“跑哪去?”
“到處跑,反正不會搭理你。”
蕭戟站住腳。
淩桉一頓,嚇得掉頭要跑。
但被蕭戟一把拽住了,他眯起眼,視線在她可憐兮兮的臉上一頓,最後於她跟前緩緩單膝蹲下,是背對著她的。
他輕聲:“我背你。”
“地上涼,你沒穿鞋。”他補充。
淩桉這才意識到自己雙腳赤著,現在已經被凍得發紅,甚至早就麻木了,根本沒有任何知覺。
“還不上來?”
淩桉走過來,慢慢趴在他的背上,一雙小手摟著他的脖子,輕聲說:“你真的關心我嗎?”
“你看不出來嗎?”蕭戟蹙眉,他忽然想起林初白說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