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說的沒錯,的確很快就有人來,急救車的聲音響徹雲霄,將渾身是血的他們抬上擔架,小小的淩桉跟在後邊,哭了一路。

醫院走廊裏的消毒水味道刺鼻,十三歲的淩桉蹲在門口,額頭上帶著傷,血跡流淌下來,目光呆滯,將腦袋埋藏在膝蓋裏。

情況是起伏的,由危轉安,又從安轉為危,最後搶救了一天一夜,淩桉還是得到父母死亡的消息。

“我有錢的,拜托你們再努力努力,我真的有錢的,我把家裏的錢都給你們,求求你們救救我爸爸媽媽,求求你們……”

穿著白衣大褂的醫生隻可憐地瞧著她,最後無奈地搖搖頭。

淩桉第一次對醫院產生抵觸的心理,她一點也不喜歡這裏。

也是第一次,覺得醫生這個職業,也不是像別人說的那麽神乎其神,不是所有的生命,都是可以被救活的。

手術花了很多錢,但依舊救不活她的親人。

淩桉醒來的時候,枕頭是一片潮濕的,氤氳在上邊,麵積很大。

她雙手抓緊被子,緊到指骨都開始發白,最後也隻能小口小口的,喘著氣。

“你怎麽了?”王媽的聲音從一側傳來,摸了摸淩桉的額頭。

淩桉回過神來,呼出一口氣,小聲道:“我沒事。”

王媽低眼看了她幾秒,最後轉身去給她倒了杯熱水:“呐,喝點水吧。”

“我看你這樣子,應該是做噩夢了,夢見什麽了?”王媽將她扶起來。

淩桉注意看了看房間裏的掛鍾,顯示著淩晨四點半。

“謝謝,”她接過水,才回答,“夢見小時候的事情了。”

王媽盯著她把水喝完,開口:“估計也不是什麽開心的事情。”

要不然也不會把枕頭哭成這個樣子了,再者,她還聽見淩桉做夢的時候,小聲碎碎念著“媽媽”。

王媽忽然又覺得淩桉有些可憐。

但她沒多說,隻轉移了話題,道:“之前聽到前院有些聲音,估計是蕭爺帶著葉小姐回來了。”

淩桉喝水的動作一頓。

王媽以為她不喝了,順手將杯子拿走了,放在桌子上後,才繼續:“對了,蕭爺回來之後,讓司機搬了個箱子過來,就放在門口呢。”

“說是給你的,”王媽又說,“你要不要現在看看?”

淩桉搖搖頭,輕聲說:“太晚了,還是明天再……”

“蕭爺說讓你看。”王媽直接打斷她的話。

話畢,淩桉才從遲鈍的精神狀態裏回神,如果不是蕭戟特意吩咐的,王媽剛才也不會主動提起來兩次,暗示她去看看。

顯然,是因為被他授意。

淩桉垂下眼,明白過來:“好,我現在去看。”

“算了,我去拿來給你吧,盒子也不大,很晚了,你看完了就直接睡吧,這裏雖然沒多少人來,但這個屋還是蕭爺的,我待在這裏不方便,傳出去不好。”王媽一邊說,一邊朝著外邊走。

盒子的確被司機放在門口,王媽彎個腰就將東西拿來了,徑自放在她被子上,才轉身離開。

淩桉眉眼微抬,才發現是個純墨色的禮品盒,隻看包裝,倒覺得挺符合蕭戟的風格,也是冷冰冰的,簡單低調。

她將盒子上的蝴蝶結扯開,視線落到這裏麵的粉色套裝上,登時爆紅了臉!

像是個心虛的孩子似的,淩桉手忙腳亂,匆匆將盒子蓋上。

做這件事之前,她似乎瞧見盒子裏還有張小卡片,但是她太慌張了,心髒撲通亂跳,小臉上似充血一般,完全不敢再看這個盒子第二眼。

淩桉將蝴蝶結綁好,然後小心翼翼的,將盒子塞進床底下去了。

好像隻有這樣,她才能夠忘記剛才的羞恥。

淩桉呼吸都錯亂了幾分,張開口,小口小口的,呼吸著。

那個男人,總能輕而易舉的,讓她不知所措,慌張到失去分寸。

後半夜,淩桉已經完全睡不著了,她的腦子裏全是盒子裏的東西,臉色一直紅潤著,就沒褪下來過。

這就導致了,第二天清早,淩桉一雙杏眼下遍布的黑色眼圈,像個大熊貓。

“哎呦,你這是一晚上沒睡?”王媽進來整理屋子,看見淩桉靠坐在床頭的樣子嚇了一跳,“早知道我昨天就不走了,要不然你跟著我去下邊睡也行。”

顯而易見,王媽以為,淩桉是因為昨晚上的噩夢,所以才會失眠至今。

隻有淩桉自己心裏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麽。

她心虛,所以不敢讓王媽在這個房間裏久留,起身後,將王媽朝著外邊推:“王媽,這裏我自己會打掃好的,不用麻煩你了,謝謝你擔心。”

王媽被她的態度弄得莫名其妙,但是見她如此堅持,便也樂得自在:“那行,我出去外邊看見,今天有送花的過來,大少爺那邊的花要每天都換一遍。”

淩桉有些沉默,對於蕭祁的事情,沒有發言權。

即便大家都知道,蕭祁的死,和她沒有直接關係,但或多或少,又有些關聯的。

“好。”淩桉輕聲應下。

王媽現在待她的態度好了很多,但是不代表當年的事情就不怨她了,所以看她幾眼後,沒再像以前那樣逮著她冷嘲熱諷,隻悶不吭聲的,就走了。

淩桉站在原地,目送王媽離開。

等屋子裏恢複安靜之後,淩桉才開始將這間屋子給打掃了一遍,隻不過她刻意忽略了床底下,假裝什麽都不知道,掩耳盜鈴。

從落地窗這裏眺望,淩桉能夠瞧見王媽的身影已經朝著墓園而去,緊接著,傅瀟瀟的身影也出現了,淩桉下意識的,朝著一側的落地窗簾子後躲了躲。

但傅瀟瀟擺明了沒有想朝著樓上看,估計她覺得這裏應該不會有什麽人,一張臉上憔悴異常,沒有什麽精神,顯然是昨晚也沒有休息好。

而在傅瀟瀟身後,還跟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笑容滿麵,對著傅瀟瀟說話:“嫂嫂,我找表哥呢,怎麽一天都沒看見他的人,該不會是知道我要找他談生意,瞧不上我,所以故意躲著我呢?”

傅瀟瀟臉色難看,腦子裏還是昨天葉蔓耀武揚威的神情,沒好氣的說:“你們男人的事情,跟我說什麽?公司又不歸我管。”

沈之明笑意盎然,說:“嫂嫂,咱們是一家人,和你說是不跟你見外,要是換成葉蔓,我還不跟她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