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 聯係方式送進黑名單,溫鯉耳邊忽然安靜下來。樓梯間裏沒有風聲,沒有鳴笛, 隻有細小的灰塵顆粒, 在明亮的光柱中沉浮,像一顆無人居住的封閉星球。

午休尚未結束,還有一點時間,溫鯉攏著裙擺在台階上坐下, 掌心撐著臉頰, 腦袋有點空,還有點亂,神奇的矛盾感。

這一小段時間裏, 她接收了太多的信息, 比如,陳鶴征曾幫過祁赫的忙,因為愛屋及烏,再比如,七年前與葉清時的那次“偶遇”。

難怪,颶風台慶的時候,她第一眼見到葉清時, 就覺得這個人的眼神很怪, 看她的時候, 不像看一個陌生人, 更像在看一個久別重逢的故人。

原來真的是久別, 可她想重逢的人隻有阿征。

阿征。

這個名字, 單是想一想, 默默地念一念, 都會覺得心跳好軟。

明明沒有分開多久,好像又開始想他了。

不行不行,這樣子也太戀愛腦了。

為轉移注意力,溫鯉打開手機刷了下朋友圈。

她的聯係人列表裏好友不算多,又屏蔽了所有賣東西的商戶號,隻滑了一下屏幕,就看到宋聞溪的動態——輸入法自帶的那個一杯綠茶的小表情,她發了整整兩排,沒有其他文字。

溫鯉看了一下宋聞溪發動態的時間,在早上,差不多就是溫鯉被棒球帽男生誤會,要跟她加微信的時候。

宋聞溪親眼看見溫鯉拒絕了對方,吃了口新鮮熱乎的瓜,還很敬業地留下簡評,罵她是“綠茶”。

夠閑的。

有個同事問宋聞溪怎麽了,宋聞溪先是回了對方一個“噓”的emoji表情,之後,又在動態下發了一條所有人可見的評論——

無意內涵,不要代入。

陰陽怪氣這點小手段,宋聞溪算是精準拿捏,氣人第一名,添堵她最行。

手指在臉頰邊輕輕敲了兩下,溫鯉點開宋聞溪的頭像,在資料設置裏勾選了“加入黑名單”這一選項。

去吧去吧,黑名單也歡迎你。

處理完這些小事,回到微信主頁麵,溫鯉又看到置頂的那個名字,想跟他聊天,或者,通視頻,想見見他。

總之,就是好想他!

溫鯉想起大學的時候,宿舍裏有個女生跟男朋友是異地戀,掰著手指數日子,盼周末,盼放假。

室友還有寫日記的習慣,厚厚的一本,記錄著男朋友不在身邊的那些日子,她每天都做了些什麽。

後來,兩個人過周年紀念日,室友把那本日記打上漂亮的包裝,當做禮物送給男朋友。身高將近一米九,外表非常陽剛的體校男生,感動得直哭,抱著女生不停地說,寶寶,我好喜歡你。

那個場麵,同宿舍的幾個女生羨慕了好一陣。

溫鯉有一搭沒一搭地想,她跟陳鶴征現在也算異地戀吧。

雖然隻有兩三天,但是,她也想把陳鶴征弄哭,不是,她也想給他一點儀式感!

寫日記嗎?

時間太短了,好像沒什麽效果。

糾結了一會兒,溫鯉點開與傅染寧的對話框。

傅染寧跟初戀沒分手時,談過一段時間異國戀,溫鯉打算作個弊,求一下場外援助。

溫鯉跟傅染寧說陳鶴征出差了,問她有沒有什麽好辦法,能在異地的情況下,給對方一個小驚喜。

傅染寧上課上得正無聊,秒回:【這濃鬱的戀愛氣息,你倆膩死我算了。】

溫鯉也有點不好意思,發過去一個臉紅害羞的貓咪表情包。

傅染寧忽然感慨:【不過,跟陳鶴征談戀愛,膩歪也在情理之中。當年在桐大,多少女孩子為他動心啊。他那張臉,天生就勾人,存在即禍害,我們鯉鯉收了他,算是替天行道。】

因為葉清時那通電話,溫鯉的心情是有些壓抑的,跟傅染寧聊幾句天,讓她這樣一逗,溫鯉忽然有種雨過天晴的暢快感。

有朋友在身邊,真好啊。

溫鯉說,你別扯開話題呀,我讓你幫我想辦法呢。

傅染寧思考片刻:【以我的經驗,異地戀的時候最浪漫的事就是閃現,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對方麵前,心動進度條直接拉滿,腦袋裏全是粉紅泡泡。】

溫鯉正要說這一招陳鶴征已經過用了,還是連夜閃現的。

她的確被閃得滿頭粉紅泡泡,喜歡他的那種感覺,累積到不能更多。

緊接著,傅染寧又發來一條。

傅染寧:【我初戀就對我用過這一招,把我哄得暈頭轉向,辛辛苦苦打了半年工,給他買MacBook Pro。結果死狗男人用我買的電腦幫別的妹妹做作業,還給人家發曖昧郵件!】

眼看話題要往痛斥前男友的方向發展,溫鯉連忙拽回來。

溫鯉:【明天還要上班的人不配玩閃現,有沒有別的方法啊,寧寧?】

傅染寧是個盡職盡責的場外顧問,又想出一個小方法:【要不,你給他點一份外賣吧?甜品、飲料、宵夜,或者鮮花?】

溫鯉頓了頓,這個主意比較可行。

傅染寧還在幫她分析:【鮮花外送可以加個小紙條,寫幾句小情話,畫個小表情什麽的,多適合用來哄男朋友啊!】

不等溫鯉想好是點宵夜外賣,還是送花,午休時間已經結束。她回到練習室,剛進門,陶思就迎上來,小聲問:“鯉鯉,你把宋聞溪拉黑了?”

溫鯉怔了怔,“你怎麽知道?”

陶思說:“剛剛我在樓下的小花園裏散步,碰見宋聞溪,她沒注意到我,一直在給別人發語音消息。”

有人過來,陶思拉著溫鯉,朝人少的地方走了幾步,繼續說:“我聽見她說昨天還能看到你的朋友圈,今天忽然就看不到了,大概是哪裏惹你不高興,被你拉黑了。她還說自從《芳問》定角,你的脾氣就越來越大,她連鄭老師都不怕,唯獨怕你。語氣可委屈了。”

溫鯉抓了一下耳朵,沒當回事兒,“我的確把她拉黑了,她可能是在跟閨蜜或者朋友抱怨吧。”

陶思歎氣,“要是這麽簡單,我就不必來告訴你了。”

溫鯉眨了下眼睛,沒懂。

陶思的神色有點無奈:“我聽見她稱呼對方為‘祁老師’,你猜會不會是祁赫?”

惡人先告狀也就罷了,還一狀告到了最有名望的編導那兒。

告狀兼賣慘,宋聞溪基本功練得一般,折騰同行的手段倒是高明。

溫鯉脾氣再好,也不免有些窩火,可是,仔細一想,又覺得怪幼稚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小心思,跟宋聞溪置氣的那份時間和心力,她不如拿來練“軟綢”。

這套組合動作雖然難練,一旦練成練好,舞動起來非常漂亮,輕盈如仙。

祁赫和葛壹這對老搭檔,在編舞方麵真有兩把刷子。

溫鯉的思維有點跳,注意力很快就從宋聞溪身上引開,與舞劇無關的瑣事,她不想放在心上。

下午的排練依然辛苦,溫鯉發現,一向嬌氣愛哭的陶思沉默了許多,不再喊疼喊累。每一個動作,她都努力做到最標準的樣子,葛壹一向挑剔,也當眾誇獎陶思,說她很刻苦,有進步。

中途休息,溫鯉拿紙巾幫陶思擦了擦汗濕,感慨說:“小姑娘長大了啊。”

陶思病還沒好,嗓子啞得厲害,她沒說話,隻是笑,笑得很乖。

不遠處,祁赫仰頭喝水,目光似有若無的,往這邊飄了一下。

臨近下班時,鄭嘉珣走過來,從身後摟住溫鯉,說:“我聽說陳鶴征出差了,你閑著也是閑著,明天陪我逛街吧,有喜歡的東西,珣姐給你買!”

溫鯉剛咽下一口水,唇角還濕著,笑著說:“一整天的排練結束,你還有力氣逛街?不嫌累啊!”

鄭嘉珣嘖的一聲,“你沒看工作群的消息啊?有點變動,‘芳問’項目組臨時調休,明天放假,周六補回來。”

音落,溫鯉擰瓶蓋的動作猛地停下。

如果,明天不是工作日,而是假期,那麽,她是不是就可以給阿征一個驚喜了?

乘今晚的航班趕到臨城。

寧寧教她的,對異地戀來說,最大的驚喜,就是突然出現在他麵前!

那種感覺,就像有一朵盛大的煙花在心口綻開,轟的一聲,落下滿目明亮的碎光。

阿征看到她的時候,也會覺得不真實,好像做夢嗎?

他會嗎?

好想知道啊。

想親眼看一看,他會有什麽樣的表情。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