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溫鯉的要求, 陳鶴征在臨近地鐵站的地方停了車,從這裏到舞團,隻需再乘一站地鐵。

溫鯉解開扣在身上的安全帶, 開了車門, 正要下去,陳鶴征忽然拉住她,說:“下班我來接你?”

溫鯉想都不想,直接搖頭, 說:“今晚我要回去陪陪寧寧, 兩天沒見她了,再不回去,她會擔心的。”

聞言, 陳鶴征沒做聲, 隻是收回手,脊背靠著主駕的座椅,微微蹙起了眉。他一隻手搭著方向盤,指腹在上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敲。

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映亮他的側臉,從額頭到鼻梁, 一條嶙峋而冰冷的線。

這個表情和做派, 一看就知道, 是不開心了, 鬧情緒呢, 等著有人主動來哄。

溫鯉忽然發現, 跟她在一起的那個陳鶴征, 好像多了很多小情緒, 會輕笑,會使壞,會逗她,也會蹙眉生悶氣,冷漠疏離的骨骼之外,似乎生長出了鮮活的血肉,透出勃勃生機。

溫鯉很喜歡這樣的陳鶴征,當然,也喜歡哄哄他。可惜,現在時間太緊,來不及說話。

猶豫兩秒,溫鯉打開手包,從裏麵摸出一顆檸檬味的水果硬糖,撕開包裝,直接塞到了陳鶴征嘴裏。

陳鶴征沒料到她來這一手,都有些愣。

溫鯉笑著說:“我現在要趕去上班,沒時間哄你,你先吃顆糖,消消氣。午休的時候,我會給你打電話的,一定要接啊。”

說完,她下車,朝地鐵站入站口的方向快步走過去,走了幾步,不知道想到什麽,又回頭,隔著半降的車窗朝陳鶴征揮手告別,臉上是燦爛而明豔的笑。

溫鯉昨天穿的那條白裙子,落在地毯上蹭了灰塵,今天她換了另外一條淺杏色的,裙擺略長,發夾鬆鬆挽著長發,一對小巧的珍珠耳墜,看上去溫柔而純淨。

一個提著公事包的年輕男人從旁邊路過,抬頭時剛好看到溫鯉的臉,不禁腳步一頓。

他盯著溫鯉,有好幾秒都沒有眨眼睛。

陳鶴征的車就停在旁邊,這一幕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他眯了下眼睛,手指移過去,落在喇叭上,重重地一按。

周圍車流並不密集,顯得鳴笛聲分外尖銳,年輕男人下意識地轉頭,往聲源處看,陳鶴征也在這時偏了下頭,目光朝車窗外掃過去,兩道視線猝然相撞。

車內一片寂靜,還留著溫鯉身上的味道,陳鶴征一隻手仍搭著方向盤,指腹在上頭輕輕地叩,像是在讀秒。

他的目光很淡,顏色深黑,直直地看過去,壓得人幾乎抬不起頭。對視持續了不到三秒,年輕男人就受不住了,提著公事包落荒而逃。

溫鯉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當陳鶴征那聲鳴笛是在跟她打招呼,又朝他笑了一下,才轉身進站,背影消失在向下延伸的扶梯上。

真是個粗心大意的小姑娘。

陳鶴征忽然發現他的占有欲好像越來越強,且表現明顯,連路人多看溫鯉一眼,他都要不高興,興師動眾地將人嚇唬走。

這樣下去,也不知會不會嚇到她。

心思遊**間,陳鶴征無意識地握了握方向盤,莫名的,他想起大學的時候,溫鯉雖然性格安靜,不愛張揚,但是,追她的人並不少。

當時,桐大哲學係有個號稱校草級別的富二代,叫孫東崎,對溫鯉死纏爛打,被拒絕了也不死心。他說溫鯉長了張初戀臉,又純又幹淨,男的看見她,很難不產生什麽想法。

孫東崎聲勢浩大地追了溫鯉半學期,沒追上,大概覺得跌麵子,居然放話出去說他睡過溫鯉,小姑娘看著眉清目秀的,實際上寡淡得很,沒什麽意思。

流言在學校越傳越盛,那時候,陳鶴征和溫鯉還不是戀人關係,甚至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這事兒嚴格來說跟他沒什麽關係,但他還是忍不住,出了麵,讓保鏢把孫東崎堵在了酒吧後門外的小巷裏。

沒人知道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第二天,所有人都看到,桐大和桐舞,兩所高校的校內論壇上,同時出現了一篇公開致歉的帖子,孫東崎實名向溫鯉道歉。

孫東崎說得沒錯,溫鯉的確長了一張初戀臉,又溫柔又幹淨,而且,她也真的是陳鶴征的初戀,唯一一個擁有他也被他徹底擁有的女人,他生命裏僅此一次的不可複製的心動。

*

趕到舞團後,溫鯉先去更衣室換衣服。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進入更衣室的時候,裏麵似乎有片刻的安靜。正在換衣服的大小演員,站在不同的位置,紛紛朝她瞥來一眼,之後,又不著痕跡地轉開,繼續說說笑笑地整理衣著。

那瞬寂靜,短暫得不易覺察,卻讓溫鯉想起來,陶思告訴過她的,陳鶴征幫她請假的事情,已經在團裏傳遍了,謠言都更新過好幾個版本。

最離譜的一個,說她是陳家的私生女,陳鶴征同父異母的親妹妹。

溫鯉搖了搖頭,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袋裏清出去。她用鑰匙打開小衣櫃的門,背過手,正要敞開裙子拉鏈,身邊忽然傳來腳步聲,溫鯉動作一頓,稍稍轉頭,就看見宋聞溪。

宋聞溪已經換好了舞蹈服,丸子頭理出蓬鬆感,幾縷碎發垂在耳側,顯得很秀氣。

她們所處的位置相對偏僻,周圍沒有其他人,宋聞溪看著溫鯉,並不說話,目光裏有種說不清的奇怪感覺。

溫鯉一隻手還搭在裙子的拉鏈上,很輕地皺眉,問她:“你有事要跟我說嗎?”

宋聞溪笑了笑,狀似關切地問:“昨天怎麽沒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溫鯉嗯了一聲,表情淡淡的,沒多說什麽。

宋聞溪抿唇,眼睛轉了轉,小聲問她:“鯉鯉,最近團裏傳得沸沸揚揚,新來的那位小陳總是不是在追你啊?”

這聲鯉鯉叫得親昵,溫鯉卻覺得脊背發寒。她拆下發夾,換一根黑色的皮筋,將頭發挽起來,同時,應她一句:“沒有。”

宋聞溪似乎鬆了口氣,接著,又笑起來,擺出貼心朋友的架勢,對溫鯉說:“鯉鯉,你平時不太出來玩,社交範圍窄,對那些二代三代不了解,他們都很壞的,喜歡那種看似清純的女孩子,給點好處哄一哄,哄到手了,過一夜就扔,特別沒品!”

“清純”兩個字,咬音略重,也不知道在諷刺誰。

溫鯉側了下頭,看過去,宋聞溪並不躲閃,與她對視著。

似有若無的,空氣好像凝固了一會兒。

溫鯉有些無奈,隻能說:“我要換衣服,你還不走嗎?”

宋聞溪抱著手臂,笑容不改,“都是女的,怎麽,你怕看啊?”

排練的時間快到了,溫鯉沒工夫跟宋聞溪糾纏,她將拉鏈落下去,一隻手繞過來,探進領口,將裙子慢慢剝離

隨著溫鯉的動作,她身上奶凍般白皙的皮膚逐漸出現,霜雪一般映在空氣裏,周遭浮起淡淡的暖香,說不清是溫鯉身上還是她頭發上的味道,總之,很好聞。

她偏瘦,卻不過分的幹,嬌小玲瓏的味道。鎖骨和腰線清晰精致,胸口也有飽滿的弧度,腿型更是堪比藝術品,又細又直,白得晃眼。

宋聞溪比溫鯉略高些,比例也相對豐滿,看到溫鯉細瘦的腿,她臉上原本帶著薄薄的嘲,目光掃過去,不曉得又看到什麽,神色忽然變了變。

衣櫃門的內側,貼著麵小鏡子,溫鯉調了調門板的角度,宋聞溪的神色剛好被鏡麵映出來,溫鯉看得一清二楚,同時,她也清楚,宋聞溪在她身上看到了什麽。

溫鯉在陳鶴征那邊過了不止一夜,那個看似冷情的男人,實則貪心又霸道。力度之下,不可能不留印子的。溫鯉不許他咬脖子和鎖骨,穿衣服多難看啊,他便換個地方欺負,她的腿跟和胸口,都留了些許淡淡的水果似的紅。

宋聞溪看一眼就明白,不太自然地問:“鯉鯉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溫鯉這時已經將舞蹈服穿好,V字領上衣,裹著她的身段,鮮明的純欲感。

她也不隱瞞,坦然點頭,看著宋聞溪說:“他姓陳。”

宋聞溪張了張嘴,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你剛剛不是說……”

“我剛剛說他沒有在追我,”溫鯉笑笑,“是因為他早就已經追到了,明白嗎?”

宋聞溪好像還是回不過神。

溫鯉抬手,拂掉粘在宋聞溪發尾處的一點灰塵,對她說:“你打聽到的那些消息,是錯的,鍾縈不是他女朋友,我才是。”

宋聞溪說不清是驚訝還是難以置信,怔愣在原地。

“圍讀會那天,他送來甜品,也是為了我,跟你沒關係。”溫鯉索性將該說的話,一股腦說完,省的宋聞溪再來纏她,“以後,不要亂給自己加戲,很尷尬的。”

音落,溫鯉繞過她,往更衣室的出口走。

宋聞溪這時才回神,很激動地叫了聲溫鯉的名字,甚至要來握她的碗。

溫鯉向旁邊避了一步,她似乎猜出了宋聞溪要說什麽,看了眼周圍,見沒有多餘的人,才輕輕開口:“舞劇選角的的事,你我各憑本事,誰有能力誰來演好角色。我不會動歪腦筋,我勸你也不要這樣,唐和的律師團隊,可是出了名的厲害。”

說完那些話,溫鯉收回了視線,她沒再去看宋聞溪的反應,自己的心口卻跳個不停。

撲通撲通,熱烈得過分。

她不是故意要炫耀什麽,隻是太喜歡這種感覺了——光明正大地表現出占有欲,讓所有人都知道,陳鶴征是她的,隻屬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