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鶴征剛說完要算賬, 就在溫鯉脖頸處咬了一口。不輕不重,溫鯉沒有感受到太多的疼,更多的是一種濕潤的麻, 從指尖到心口, 又燙又熱。

溫鯉的呼吸聲很細,有些淩亂,她眨了下眼睛,小心翼翼地抱怨:“你別咬在這裏呀……”

咬在脖子上, 萬一留下痕跡了, 明天她還怎麽出門?

女孩子的聲息,香香的,很柔軟, 陳鶴征叫她撩出滿身的熱, 連血液都燙了。

他在她麵前似乎總是很沒有定力,隻是碰一下,或是看上一眼,都容易讓呼吸變深變重。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陳鶴征嘴唇抿得很緊,他蹙眉,盡力將翻湧的氣血壓下去, 那雙雨林一般深黑的眼睛裏, 逐漸浮起清明。

感情上, 留不得心結, 他必須同她說個明白。

*

客廳的主燈關著, 隻在亮了一盞形狀精致的落地燈。

溫鯉叫陳鶴征堵在落地窗前, 無路可走。她身後是俯瞰角度下的滿城燈火, 城市布局棋盤般羅列, 車流似銀河,身前則是浮動著香氣的一室暗影,以及陳鶴征那雙又黑又深的眼睛。

在這樣的氛圍下,靜謐又旖旎,同陳鶴征對視,是會要人命的。

那個男人,太知道如何利用生來就完美的皮囊,將人壓迫或是蠱惑,讓人除了他,再也看不見以外的任何事物。

溫鯉覺得心跳在變快,呼吸叫他身上的味道滿滿占據,幾乎連空氣都透不進來。

她伸出手,明明是想推他的,讓陳鶴征離她遠一些。手指碰到陳鶴征的肩膀,不知怎麽搞的,就變成去摟他的脖子。

兩個人離得太近,中間幾乎容不下一張極薄的紙,陳鶴征摟著溫鯉細軟的腰,鼻尖在她耳垂附近輕輕蹭著,低聲說:“鍾縈的事,都有誰跟你說過?又說了些什麽,你告訴我。”

提到鍾縈,溫鯉混沌的腦袋閃過一起清明,她下意識地想說葉清時,又覺得這種時候提這個名字簡直犯忌,於是轉了個方向,用可憐兮兮的聲音說:“我看過熱搜。”

葉清時同溫鯉說的那些話,隻是開了個頭,或者存心添亂,真正讓溫鯉耿耿於懷,覺得心髒刺疼的東西,源自熱搜話題下的粉絲爆料。

之前,一條#陳鶴征正在為鍾縈創作新歌#的話題,跳到了文娛榜單的第四位。在話題下發帖互動的,除了狂衝kip的各類營銷號,還有一群叫“晨鍾暮鼓”的CP粉。

這些人嗑的就是陳鶴征和鍾縈的CP——神秘冷感製作人X桀驁不馴女歌手。

單是把人設擺出來,已經極具張力和萌點。

CP粉神通廣大,不僅扒到了一些陳鶴征的私人信息,還找到了鍾縈出道前的經曆。粉絲說他們相識於德國,一場命中注定的邂逅。

才華橫溢的超級富二代和酒吧駐唱的女學生,陷入顏值,忠於才華,一觸即燃。

陳鶴征寫的歌,外人不能唱,但鍾縈可以。

鍾縈也為陳鶴征背棄低調原則,走到聚光燈下,成了商業化的女歌手。

甚至有人拍到過兩人的合照。

照片上的背景如油畫,應該是國外小鎮的露天咖啡座。陳鶴征穿帽衫,膚色很白,墨鏡架在手指上,他側著頭,同身邊的女性友人說著什麽,鼻梁的弧度格外高挺,眉宇間是慣有的涼薄傲慢。

發帖人說,這張照片是她無意中拍下來的,當時就覺得那個穿帽衫的男的帥慘了,身材和衣品都一級棒!雖然氣質冷了點,但是,顯得特別貴氣。

拍照時發帖人不小心和他對視了一眼,衝擊力堪比心髒驟停。照片在發帖人手機裏存了很久,直到最近迷上嗑CP,才曉得那兩個人是陳鶴征和鍾縈。

這條動態是超話裏回複樓層最高的精品貼,底下全是激動到不行的粉絲評論,溫鯉逐條看過去,手指微微發起了抖。

這張照片,清晰又直觀地提醒著溫鯉,她和陳鶴征之間,隔著一個音訊全無的五年。

有新朋友在這期間走進了陳鶴征的生活,而她對此後知後覺,甚至,無能為力。

更何況,鍾縈還有一個曖昧到不行的微博簡介——

“我愛著一個人,你呢?”

這個句子一度成為CP超話裏的鎮圈金句,甚至,還衍生出一個紅極一時的文案——

每一句試探性的詢問,都藏著女孩子深埋的喜歡。

溫鯉也是看過粉絲超話才知道,這個在她朋友圈裏出現過好幾次的網紅文案,源頭竟然是陳鶴征和鍾縈。

網絡信息,假的多,真的少,溫鯉也知道,磕CP這種事情圈地自萌,一種娛樂方式而已,不能較真。

可她真的好難過啊,想哭卻哭不出來,全在心口的位置堵著,積壓良久,連呼吸都疼。

*

房間裏靜悄悄的,陳鶴征背著光,垂眸看向溫鯉時,瞳仁的顏色深不見底。

溫鯉忍不住摟著他的脖子,將他抱緊,眼睛裏浮起澀意,聲音也弱弱的,她說:“我沒想過要懷疑你,阿征有多喜歡我,我很清楚。你說你身邊從來沒有別人,我信你。我隻是……”

話音在這裏停頓下來,溫鯉大概也覺得自己有點幼稚,沉默片刻,才繼續說:“隻是討厭很多人都說你和鍾縈更般配。”

這話一出口,壓在溫鯉心裏的那塊石頭,好像也一並落了地,讓她很沒出息地紅了眼睛。

她討厭看見“般配”兩個字,也害怕所有人都覺得,鍾縈比溫鯉更適合跟陳鶴征在一起。她知道愛情裏不該有攀比,可是,累積在胸口的酸澀實在太鮮明,她沒辦法視而不見。

那是陳鶴征,是她用一整個青春和全部力量去喜歡的人,她受不了他與別人產生牽扯。

這段失而複得的感情,對於溫鯉來說,實在太珍貴,也太脆弱。她想好好保護它,不想再讓它經曆任何波瀾。

一念至此,溫鯉忽然覺得現在的自己好狼狽,一定不好看,於是,她將臉埋在他的頸窩的位置,不肯抬起來。

氣氛愈發安靜,窗外月光淡淡。

陳鶴征一隻手搭在溫鯉背上,輕輕拍著她,安撫她,手指偶爾穿過她長長的頭發,動作與氣息,都透出溫柔的味道。

“這些事情,在你心裏埋了多久了?”陳鶴征將聲音放輕,問她。

溫鯉的睫毛濕潤,神情委屈得厲害,又透著些倔,她小聲說:“也沒有很久。”

時間倒是不久,但是,完全不能提,不能去想,稍稍碰一碰,就覺得心髒發痛。

聞言,陳鶴征又朝溫鯉靠近一些,與她貼得更緊。兩人體溫相融,幾乎能感受到對方身上脈搏的跳動。

叫他這樣貼著,溫鯉也說不清到底是熱還是羞,下意識地將他摟緊,手指埋進陳鶴征的衣領中,碰著他頸後溫暖的皮膚。

“那些話題和議論,讓你吃醋了?”一邊說話,陳鶴征一邊吻著溫鯉的耳垂,“既然難過,心裏不舒服,為什麽不來找我算賬?要自己忍著?”

溫鯉被他時輕時重的親吻攪得心猿意馬,呼吸都有些燥,小聲說:“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怕你覺得我幼稚還小氣,也怕你嫌我矯情。”

戀愛中的患得患失,總是讓人既糾結,又無力。

陳鶴征忽然將她抱起來,抵在落地窗的玻璃上。

樓高風寒,玻璃窗外空無一物,溫鯉有一種失重的錯覺,連忙手忙腳亂地纏住他,嚇得幾乎哭出來。

陳鶴征在她驚叫出聲的瞬間,吻過去,嘴唇抵住她,入得深而重,每轉一個方向都吞沒得更厲害,濕淋淋的痕跡。

溫鯉叫他逼得幾乎喘不過氣,含在眼睛裏的淚水終於掉下來,一麵哭,一麵卻又抱著他不放,那股纏綿悱惻的勁兒,讓月光都變成蜜桃般的粉。

陳鶴征見她哭得不行,才放開她,任由她軟綿綿地趴在自己肩膀上,對她說:“我跟鍾縈的確是在德國認識的,但是,跟才華和音樂什麽的都沒關係,是因為我們用了同一個心理醫生。”

“醫生”兩個字,精準地刺在溫鯉心頭最軟的地方,她連忙抬頭去看他,眼眶紅得厲害,唇上還留著被他吻過的痕跡。

陳鶴征低下頭,又親了一下她含淚的眼睛,繼續說:“在德國的那幾年,我的狀態一直不好,身體需要不停地複建,過程很苦。最重要的是,我很想你,想得快瘋了,卻沒辦法回來見你,因為我們已經分手了。”

仿佛有匕首透胸而過,溫鯉疼得呼吸都停滯,臉上沒了血色,眼睛裏卻溢滿水光。

她叫他的名字,想同他說對不起,又想起來,他最討厭的就是她的愧疚,於是便遵循本能去吻他的唇。

綿密的親吻,溫鯉的眼淚將兩個人都沾濕。

陳鶴征低下頭,用額頭抵著溫鯉的,繼續說:“那時候我寫不出歌,甚至沒有辦法入睡,隻能去看心理醫生。我第一次見到鍾縈時,她手腕上有一條特別深的疤,還沒徹底愈合,紗布上沁著血。兩個死裏逃生的人,大概,有幾分同病相憐的意味吧。”

“死”字太殘酷,溫鯉隻是聽到,都覺得怕。

她發不出聲音,甚至沒了掉眼淚的力氣,隻想抱著他,反複確認,陳鶴征是真實存在的。

他沒有消失,他在這裏。

“別害怕,”陳鶴征溫柔地吻著溫鯉的額頭和臉頰,“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嚇唬你。我跟鍾縈都有自己喜歡的人,而且,都是堅定不移的那種喜歡。鍾縈是唐和的簽約藝人,又正當紅,她的私事,我不能隨便說,所以,才沒有告訴你。至於網絡上那些謠言,這一點是我疏忽了,讓你受委屈。”

溫鯉立即搖頭,她哭得出了汗,幾縷發絲粘在脖子上,顯得膚色細白,柔軟而脆弱。

她有些哽咽,手指緊握著陳鶴征的衣擺,說:“我不委屈,阿征從來沒有讓我受過委屈,是我不夠懂事,又小氣,腦補些有的沒的。”

說到這,她弱弱地停了一下,掛在睫毛上的眼淚掉下來,順著臉頰,一路流到鎖骨上,落進那處柔軟的凹陷裏。

“以後,我會改的,”溫鯉怯怯地呼吸著,小聲說,“以後,不那麽小氣。”

“為什麽要改?”

陳鶴征截斷她的話音,側過頭去親吻她的肩膀。

溫鯉身上那條白裙子,是吊帶款的,肩帶又細又精致,墜著兩顆小珍珠,看上去很漂亮。

陳鶴征的呼吸越過那條纖細的牽絆,落在溫鯉的皮膚上,掠起一片驚人的熱。

“我很喜歡你的小氣、吃醋,你在乎我,我喜歡這些。”他說,“但是,不喜歡你把一切都悶在心裏。”

溫鯉被他的呼吸燙了一下,輕輕發著抖,腦袋昏昏沉沉的,越來越不清醒。

陳鶴征一手抱著她,一手去碰旁邊的開關。落地窗的窗簾層層落下來,先是質地輕薄的白紗,輕悠悠的,接著是淺灰色的遮光的那部分。

月光被擋在外麵,落不進來,房間裏愈發的暗。

溫鯉半邊身體陷在層疊的窗簾中,淺灰色的細軟的布料滑過她的臉頰,還有鎖骨,涼絲絲的,質感如綢緞。

她覺得癢,想要掙紮,陳鶴征抱緊她,用吻去侵占她的呼吸。

又是一陣漫長的奪取。

溫鯉心跳快得不行,好不容易等到他停下來,她聽見陳鶴征啞聲說:“以後,遇到不開心的事,要及時跟我溝通,我做錯的事情,我會改,有誤會的地方,我也會好好向你解釋。隱忍和沉默,並不是一個好習慣。”

說這些話的時候,陳鶴征出奇得溫柔,又細致,溫鯉恍惚覺得,連心跳都要被他揉碎。

溫鯉抱緊他,在他耳邊反複承諾,以後我一定不再偷偷生氣,把所有的心事都給告訴你。

“以後,我一定會更乖的。”她這樣說,掛著眼淚的睫毛輕輕地顫。

話音落下的同時,裙子的拉鏈,也落下一格。

溫鯉下意識地緊繃,摟著陳鶴征的脖子,怯怯看他,小聲說:“你又使壞。”

陳鶴征垂著眼眸,喉結滑了滑,似在忍耐,問她:“要嗎?”

客廳裏的溫控裝置大概壞掉了,空氣熱得不像話,天昏地暗。

溫鯉鼓起勇氣,湊過去,靠在他肩膀上,輕輕地說:“別太久哦,好累。”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