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 浴室裏的燈亮了很久,霧氣聚了又散。

溫鯉的皮膚被熱水燙得發紅,她小幅度地呼吸著, 心跳咚咚作響, 膝蓋發酸,長發濕淋淋地粘在頸間,倦意鋪天蓋地地湧上來,深入骨髓的疲憊。

太累了。

陳鶴征還那麽凶, 一直不肯放開她, 一直不放。

休息片刻,溫鯉試探著動了動,陳鶴征在她身後, 讓她靠著。她一動, 浴缸的水麵上立即浮起漣漪,同時,陳鶴征修長的身形僵了僵,喉間滑出低低的一聲,好像歎息。

他指腹發燙,貼著溫鯉的臉頰,從她的鼻梁滑到嘴角的位置, 停在那裏, 半是逗她, 半是恫嚇地問:“還招我?”

溫鯉身上軟得不像話, 沿著腰往下, 到處都酸得厲害, 漲漲的, 臉色也紅得透徹, 期期艾艾地說:“我,我沒有。”

陳鶴征將濕透的額發向後推,露出額頭,睫毛半垂著,鼻梁線條利落而高挺,散漫的味道從骨子裏透出來,顯得分外桀驁,好看得讓人心動,想占為己有。

他沒說話,隻是視線向下,掃了一眼。

溫鯉覺察到什麽,順著他的目光一並看過去,頓時周身一軟,撐不住似的。

她被陳鶴征抱著,退無可退,躲無可躲,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然後又凶又羞地去瞪他,“你怎麽這樣啊!”

陳鶴征不由地笑出聲音來。

他一向是冷感的,骨骼都冰冷,很少笑得這樣開懷且明顯。胸膛震動著,溫鯉跟他挨在一起,手臂清晰地感受到那股震顫的頻率。

“太想你了,”他用指尖撥開溫鯉濕潤的長發,吻一下她瑩白的耳垂,低聲說,“很想很想。”

那麽簡單的一句話,既悵惘,又旖旎。

溫鯉覺得心跳發酸,還發漲,她俯身,靠過去,親了一下他線條鋒利的眉眼,聲音很輕地對他說:“陳鶴征,除了你,我接受不了任何人,從始至終,我都隻有你。”

陳鶴征扣著溫鯉的後腦,將她禁錮在懷中,緊緊抱著,低聲說:“不用跟我解釋這些,我都明白。”

被他捧在手心裏的女孩子,被他全心全意愛著的女孩子,怎麽可能看得上別人。

要是連這點自信都沒有,陳鶴征也就不是陳鶴征了。

*

洗過澡,陳鶴征隨意披了件浴袍,然後拿過一條大浴巾將溫鯉團團裹住,抱小朋友似的將她抱進臥室,輕手輕腳地放到**。

臥室裏拉著窗簾,隻留了一盞夜燈,昏暗的環境,讓人卸下所有防備。

溫鯉迷迷糊糊的,看一眼時間,居然已經是淩晨,天都快亮了,她打了個嗬欠,眼底泛起細小的水光。

陳鶴征在她耳垂上捏了一下,提醒:“先別睡,頭發要吹幹。”

溫鯉揉了揉困倦的眼睛,黏黏糊糊地說:“好累。”

聞言,陳鶴征低頭,指腹摩挲著溫鯉臉頰上的皮膚,從眼尾到唇角,來回遊移。

他心疼她,於是說:“下次輕一點,不讓你累。”

下次。

無須什麽旖旎的形容,單是這兩個字,就足夠讓人臉紅心跳。

溫鯉覺得臉頰在發燒,連瞌睡都醒了,被他觸碰過的地方尤其熱,心口處一陣麻酥酥的。

她坐在床邊,伸手去拽陳鶴征的衣擺,在他回頭看她時,聲音小小地說:“不止是累,還有舒服。很舒服。”

溫鯉也知道自己說了句多不知羞的話,話音落地的瞬間,她便轉過身,要往**躲,或者用被子蒙住腦袋。

可她身上裹的是浴巾,行動太不方便,直接被陳鶴征抓住,攔腰抱起。

他將大浴巾和裏麵的人一並抱在懷裏,抱起來,讓溫鯉的手臂環著他的脖頸,整個人樹袋熊似的掛在他身上。

“剛才說什麽?”陳鶴征笑著,呼吸很輕,嗓音卻沉,慢騰騰地逗她,“再說一遍給我聽聽。”

隔得近,陳鶴征身上的味道占據溫鯉的呼吸,薄荷葉一般的清冽,又幹淨,又誘人。

溫鯉臉頰紅紅的,昏暗的光線似乎給了她某種勇氣,她湊過去,貼近他,心跳疊著心跳,在他耳邊說:“阿征,你讓我好舒服。”

我很喜歡。

滿室靜謐,唯有她輕緩的聲音清晰入耳。

陳鶴征怕溫鯉掉下來,兩隻手都圈在她腰上。不方便動手,就隻能去吻她,用自己的唇去揉她的唇,一直揉到本就殷紅的唇色愈發鮮潤,才將她放開。

“膽子越來越大,什麽話都敢說。”

陳鶴征吞咽一記,喉結滾動。這種動作,在此刻看來,又是放在他身上,透出一種莫名的欲,格外撩人。

“再招我,今天就不要睡了。”

這句恐嚇,還是有作用的,溫鯉怕了。

他鬧起來那麽凶,她實在受不住,於是,乖乖坐下來,拿吹風機吹頭發。

陳鶴征這裏找不出女孩子能用的東西,連根紮頭發的小皮筋都沒有,更別提衣服。他在衣帽間裏挑挑選選,找到一件寬鬆款的潮牌T恤。

溫鯉瘦瘦小小的一個,穿他的衣服,衣擺能蓋到腿上,當睡裙非常合適。

臥室裏,溫鯉的頭發已經半幹,用吹風機慢慢吹著。她頭發長,養護得很好,又順又柔,洗發水的味道被暖風一吹,散了滿室的香。

陳鶴征拿著衣服回來時,溫鯉正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她側著身,膝蓋傾斜,露出一雙雪白的小腿。長發攏在一側,下巴略尖,肩線清晰而柔韌,那麽安靜,又那麽美好。

吹風機的聲音掩蓋了陳鶴征的腳步,溫鯉沒注意到他已經走進來,因此,她不會知道,那個瞬間,她安靜的樣子有多讓陳鶴征心動

她隻是坐在那裏,做著最尋常的事,就已經讓他亂了心跳。

感情真是不講道理。

頭發吹幹,溫鯉拔掉吹風機的插頭,回身時驀地與陳鶴征視線相撞。

她笑了一下,眉眼彎彎,透著甜,“看我做什麽?”

陳鶴征沒答,彎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將手上的衣服遞過去,“新的,洗過,但是沒上身,很幹淨。你先穿,明天我讓工作室那邊的女助理送幾件合適的衣服過來,還需要什麽東西,都可以告訴我。”

T恤是白色的,質感很軟,溫鯉拿在手上,卻沒急著換,而是仰頭去看陳鶴征,說:“我要穿那件襯衫——當初在四時同春,我們莫名其妙撞衫的那一件。”

陳鶴征愣了愣,溫鯉要是不提,他都忘了,還有那麽一件衣服。

當時他們初相逢,心意未通,他對她說過好些傷感情的話,如今想起來,簡直戳心。

他口口聲聲說愛她,將她捧在手心裏,控製不住脾氣的時候,原來,也曾傷害她。

陳鶴征忽然覺得心口發緊。

溫鯉仍然坐在椅子上,陳鶴征走過去,以半跪的姿勢在她麵前,“那次在四時同春,我說了很多過分的話,你是不是很傷心?”

提起這一樁,溫鯉的確覺得委屈,她抿了抿唇,“你當時慫恿孟荇文重新追我呢,還說,如果能追到,你敬他有幾分本事!”

“那都是氣話,”陳鶴征立即說,“而且我清楚,姓孟的不敢打你的主意。當初他和他老婆欺負你的時候,被我教訓過,已經怕了。”

他解釋得這樣急切,也是一種愛意宣泄。

陳鶴征握住溫鯉放在膝蓋上的手,用手心覆蓋她的手背,低聲說:“這件事是我不好,別為了它,跟我生氣。”

溫鯉搖頭,靠在他肩膀上,“不生氣。”

她怎麽會真的跟他生氣呢。

她能記住的隻有阿征給她的愛,對她的好,以及為她付出的所有。

溫鯉想,她可能真的有些小狗屬性,永遠學不會記仇,眼神永遠清透,見到喜歡的人,第一反應就是對他搖尾巴。

*

溫鯉要穿那件襯衫,陳鶴征就去衣帽間找了出來。衣服熨燙過,掛得又整齊,上麵一絲皺痕都沒有,帶著一點熏香的味道。

他拿著襯衫回來,溫鯉坐在椅子上朝他伸出手,要他抱,還說:“衣服也要你幫我換。”

這樣的時候,陳鶴征怎麽可能拒絕她的要求,他隻怕自己給她的還不夠多,不夠好。

白色的大浴巾落在地上,像晴朗天色下的雲,溫鯉站在那裏,仰頭看他,目光又清又透,小動物似的,滿滿的信任與依賴。

叫她這樣看著,陳鶴征覺得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這夜,他似乎對親吻上癮,怎麽也不夠,視線隻要與溫鯉的碰上,就想親她。此刻也不例外,他將襯衫披到溫鯉肩上,讓她細白的手臂穿過衣袖,不等扣子係好,便箍著她的後腦吻過來。

氣息入侵,又凶又霸道,占據她的每一寸耳意心神。

溫鯉被他不依不饒地糾纏,心跳快到失速,忍不住小聲叫他的名字:“陳鶴征……”

陳鶴征含糊地應,“別動,再讓我親一會兒。”

黏人黏得不像話。

誰能想到說出這句話的人是陳鶴征。

那個驕矜傲慢又天生疏離的男人,竟然也會有這樣貪戀繾綣的一麵。

想纏著一個人,一輩子都不放她走。

被陳鶴征吻著,跌宕混亂間,溫鯉忽然想起許多事,有些曆曆在目,有一些像是隔了很久。比如那個雨天,以及陳鶴征塞進她手裏的那支打火機。

想到了,便問了。

溫鯉讓陳鶴征坐在椅子上,自己則鑽進他懷裏,腦袋靠在他頸側,問:“那天,你為什麽要拿走我的唇釉,反而還給我一支打火機啊?”

她身上那件襯衫,扣子半係不係的,衣領鬆開,陳鶴征抬手替她理了理,指尖順勢勾了勾她的下巴,說:“打火機的編號尾數是15,你說過,‘鶴’和‘鯉’的筆畫數都是15.我是想告訴你,我沒忘,也希望,你不要忘。”

那處編號上的小細節,溫鯉拿到打火機時,一眼就看了出來。她一度不敢多想,隻當是巧合,沒想到,是他的精心設計。

是啊,世界上哪有那麽多湊巧,那麽多巧合,都是情到深處的不由自主。

溫鯉穿著陳鶴征的襯衫,在被子裏躺下時,外麵已經天光大亮。

浴室裏一團亂,陳鶴征簡單收拾了一下,換了身麵料順滑的黑色睡衣,他問溫鯉要不要吃點東西再睡。

溫鯉搖頭,掀開被子的一角,讓他也躺進來,說:“我不餓,想睡覺。抱著你,和你一起。”

旁邊的櫃子上,陳鶴征的手機響了幾聲,上麵許多未讀消息,有幾條來自鄭嘉珣。

在金域時,鄭嘉珣根本沒注意到情況有異,還是卓嶼提醒了她。鄭嘉珣一聽,當即就冒了冷汗,她正要追出去,陳鶴迎的保鏢已經進了包廂,恭敬又不容置疑地請她跟他們走。

鄭嘉珣在微信上同陳鶴征解釋,是她心情不好,瞎作妖,硬帶溫鯉去了金域。小姑娘很乖很聽話,讓陳鶴征千萬不要誤會她,更不要跟她吵架。

【鄭嘉珣:不該讓陳鶴迎在這種情況下跟溫鯉見麵的,兩個人本來就不對盤,時機太差了。怪我怪我,對不起。】

陳鶴征將消息讀完,沒有回複。他滑動屏幕,看到另一些消息,來自伍洇洇。

溫鯉已經在他身邊睡著,臉頰埋在被子裏,顯得格外小巧,又精致又漂亮。

陳鶴征拉起被子,蓋住她露在外麵的肩膀,在晨光之中,吻過她的額頭。

作者有話說:

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