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鶴征去熱牛奶前, 溫鯉叫了他一聲,詢問能不能借用一下衛生間,她哭得實在狼狽, 想洗個臉。

這棟房子是陳鶴征回國後才購入的, 躍層式,一樓的衛浴大部分時候是客人和保姆在用。

陳鶴征猶豫幾秒,穿過旋梯,帶溫鯉去了二樓。

二樓的裝修設計也是極簡風, 陳鶴征打開走廊的主燈, 向溫鯉簡單介紹了一下布局。

相較於一樓,二樓顯然是獨屬於主人的,主臥、書房以及衣帽間都設在這裏。以陳鶴征那個傲慢又霸道的爛性格, 尋常交情的人想踏進他的私人空間, 恐怕比登天都難。所以,二樓的一切設施,應該隻有他一個人用過。

五年的分別過後,麵對溫鯉,他依然毫無防備,理所當然地將她入自己的世界,甘願獻出自己的一切, 與她共享。

意識到這一點, 溫鯉隻覺心髒的每一下跳動, 都被酸澀包裹著。

陳鶴征啊, 明明是那麽冷淡的一個人, 眸光純黑, 對一切都漠然, 獨獨給了溫鯉數不清的耐心、包容, 以及細致。

被陳鶴征捧在手裏的滋味,嚐過一次,就會上癮。

衛浴很寬敞,燈光落下來,有種暖融融的意境,透過玻璃隔斷,能看見放置在裏側的白色浴缸。角落裏大概有香薰,淡淡的味道,聞著很舒服。

這是陳鶴征的家,屬於他的地方,每一件物品都與他有關。

溫鯉雙手撐在水墨花紋的洗漱台上,莫名的,覺得心跳有點快。

溫鯉洗了臉,沒敢亂動其他東西,隻用紙巾擦幹淨。

紮頭發的小皮筋有些鬆了,她隨手解開,長發流瀉至腰間,柔軟的,很蓬鬆,一種帶有書卷氣的溫婉從骨子裏透出來,非常耐看。

這時候,衛浴的門被人從外麵敲響,溫鯉沒多想,隨口應了一句:“可以進來。”

門被推開的瞬間,溫鯉一手扶著洗漱台的邊沿,半回身,向後看,側臉輪廓浴著盈盈的光,整個人像是從雪夜清輝裏走出來的。

幹淨、剔透。

她眼角處還有未消退的紅,桃花入水般的顏色,長發鬆鬆散開,微亂。

這樣子,讓人太想欺負她了。

想把她關起來,永遠關著,哪都不許去。

陳鶴征喉結動了動,那種亦燥亦幹渴的感覺又衝了上來,他掩飾性地抬手,朝某處指了指,說:“新毛巾和吹風機都在那,可以用。”

溫鯉對男人不夠銥嬅了解,覺察不到有情緒在湧動,更不知道自己這樣子有多招人惦記,很乖地點頭,說:“我知道了,謝謝。”

陳鶴征嗯了一聲,之後,沒再說話,也沒有其他動作,隻是站在那裏,身形瘦高而挺拔,自帶一種壓迫般的氣場

溫鯉以為他還有話要說,歪頭看過來。

陳鶴征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想幹什麽,隻是有些舍不得,舍不得走出去,舍不得離她太遠。

停滯了足有三四秒,他暗罵自己一句,轉過身正要推門出去,溫鯉卻叫住他。

“陳鶴征,你之前說過,讓我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麽,再來找你,”溫鯉手裏攥著張紙巾,被她無意識地揉成一團,慢慢地說,“我記得這句話,也會很認真地去想。但是,在我想出來之前,你能不能不要去喜歡別人?”

兩人間隔著些距離,燈光墜落其中,像沉了一層霧,影影綽綽。

溫鯉咬了咬唇,同他商量似的,“多給我一點時間,行不行?”

她的神色裏沒有懇求的味道,語氣也並不卑微,卻讓陳鶴征品到一絲別樣的甜。

就像在四時同春偶遇溫鯉時,她無意中掉落的那顆檸檬糖。

太甜了,甜得他心都軟了。

溫鯉猜見陳鶴征始終沉默,不說話,不免有些忐忑。她再次咬唇,又鬆開,遲疑了好一會,才說:“別人,別人未必有我好呢。”

這一句聲息極輕,說出口後,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轉過身開了水龍頭洗手。

身後的人遲遲沒有說話,也沒有傳來開關門的聲音,溫鯉抬眸,往台麵鏡裏看了一眼。

鏡子映出她身後的情形,也映出陳鶴征看向她的眼神。

黑色的,深邃,占有欲很重。

溫鯉被那記眼神定住,手指無意識地撥動,關了水龍頭,水流聲停止的瞬間,她聽見自己的心跳,砰的一聲。

衛浴裏似乎多了層水汽,溫鯉感覺到濕熱,連呼吸都不順暢。

隔著鏡麵,陳鶴征盯著她的眼睛,平靜開口。

“時間我可以給你,其餘的事,你不必多想。”他平淡陳述著,“我身邊從未有過其他人,以後,也不會有。”

說完,不等話音落下,開關門的聲音就響了。

陳鶴征走了出去。

衛浴裏,隻剩溫鯉一個人,她有些回不過神,呼吸和心跳,都在不受控製地發顫。

為他那句話,也為他這麽多年毫不動搖地堅持。

一牆之隔的地方,陳鶴征穿過走廊,他腳步有些急,到樓梯口的位置,又停下來。

一樓客廳設計得很開闊,陳鶴征俯視著下麵的布局,忽然覺得這棟房子太大了,無比寂冷。他搬進來四個多月了,都沒能讓這裏增添一分一毫的煙火氣。

可是,再清冷的人,也會有一捧熾熱的心頭血。

這麽多年,他隻對溫鯉一個人動心過,付出過,執著過。

有她在,他沒辦法再去喜歡其他人。

*

洗臉的時候,頭發衣服都有被打濕的地方,溫鯉用吹風機吹了吹。等她從衛浴裏出來,敏銳地聞到房子裏飄著食物的香味。

陳鶴征不僅熱了牛奶,連童姨煲的白粥和那道白灼菜心也一並熱了一遍。

溫鯉走下旋梯,又穿過客廳,停在餐廳門口,看到陳鶴征正在擺放碗筷。

他脊背略彎,額前有頭發垂下來,擋住黑色的眉眼,整個人多了一層柔軟的味道。

溫鯉腦袋忽然閃過一個詞——

宜室宜家。

這個詞——

是用來形容夫妻和睦的。

溫鯉用手背貼了貼微紅的臉頰,心想,我真是鬼迷心竅了!

都在腦補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聽見腳步聲,陳鶴征沒回頭,朝對麵的空位指了指,示意溫鯉過來,坐下吃飯。

兩個人都沒說話,餐廳裏安安靜靜的,有種微妙又別扭的氛圍。

陳鶴征大概沒進過幾次廚房,白灼菜心那麽簡單的菜,他都做得很難吃。溫鯉夾起一根,咬一口,頓時,表情僵住。

陳鶴征掃她一眼,終於開口:“別吃了,太鹹。”

鹽放多了。

溫鯉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到底沒忍住,笑了起來。

小姑娘這一笑,當真漂亮極了。

彎彎的眼睛,那麽亮,唇角也翹起來,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渦。

燈光在她身側,淺淺地籠罩著,她臉型小巧,長發柔軟順直,尾端有很香的味道。

新製的楓糖都甜不過她的眉眼。

笑渦微陷的樣子,像玫瑰花蜜浸透的檸檬。

那麽乖,那麽美好。

想親她。

嚐一嚐她唇邊的味道。

洶湧的強烈的躁動,周身的血液好像在燃燒。

陳鶴征擱下手裏的碗筷,瓷質的碗底碰到桌麵,喀的一聲。

溫鯉以為他不高興了,忙說:“配白粥嘛,就要味道重一點才好吃。”

一邊說,一邊又夾起一根菜心,放在裝著白粥的小碗裏,浸了浸。

咬一口菜心,再喝一點白粥。

“很好吃啊,”她目光真摯,笑眯眯地看向他,“我很喜歡。”

拿哄小孩子的話來哄他。

可他偏偏就吃這一套。

好久以前開始,就是這樣。

她一哄,他就什麽脾氣都沒了,牢牢地被掌控著。

兩人簡單吃了餐飯,天色黑透,外麵的雨也停了。

傅染寧發來消息,問溫鯉怎麽還沒回家,都快九點了。

溫鯉看了眼消息,對陳鶴征說:“我該回去了。”

不等她仔細思考是用軟件叫車,還是去地鐵站,就聽陳鶴征開口:“我送你。”

說完,徑自起身,到樓上換衣服,沒給溫鯉留一點商量或是拒絕的餘地。

真是永遠也改不掉的霸道啊。

陳鶴征換了身運動裝,黑衣長褲,出自一個小眾潮牌,價格很貴,但設計感十足,把他腿長且直的特點精準地顯現出來。

他從樓上下來,邊走邊低頭扣腕表。溫鯉仰頭看過去,好幾秒,沒有眨眼。

除了車鑰匙,陳鶴征手上還拿了一件外套,從溫鯉麵前走過,他直接將外套丟進她懷裏。

溫鯉被衣服蒙了一臉,頭發都亂了,不等她詢問,陳鶴征已經走到玄關。溫鯉抱著衣服,連忙跟上去,直到乘電梯進入地庫,被雨後的冷風一吹,她才明白陳鶴征為什麽會丟一件外套給她。

降溫了,好冷啊。

溫鯉默默把衣服穿好。

男款外套,太大了,穿在她身上,顯得人愈發嬌小。

衣服應該是洗過之後就沒再穿,上麵還殘留著清洗熨燙過的那種味道。

陳鶴征走到一輛阿斯頓旁,拉開車門。

溫鯉落後幾步,她正要跟上去,兩隻手隨意地放進外套口袋,指尖似乎碰到什麽東西。

小小的,有點硬。

她摸索著拿出來,借著地庫的燈光,看清楚——

一顆獨立包裝的檸檬糖。

她常吃的那一款。

作者有話說:

檸檬糖的梗,也是前文提到過的!